雷鳴漸息,淒涼婉轉的歌謠倏然響起。


    冰涼的雨水落在身上,卻都沒有這充滿哀傷的聲音讓人感到冰冷刺骨。


    狂風大作,雨幕模糊了視線。


    這場雷雨出現得毫無預兆,與昨夜驟降的大雨一般無二。


    “昨晚難道出現的也是樹洞中的怨靈嗎?”林開思緒湧動,但很快將這個想法推翻:“不對,昨晚並沒有歌聲出現。”


    這歌聲如此獨特,隻要聽過就絕對不會忘記。


    歌謠中帶著悲切的情緒,明明他們聽不懂歌曲的意思,卻依舊被聲音中帶著的哀傷所影響。


    兩人剛跑開沒多遠,歌聲便穿過雨簾衝入他們的耳中。


    濃烈的情緒衝擊著他們的腦海,連帶著邁開的步伐都就此停下。


    被雨水濕潤的麵龐有些發白,林欣咬緊牙根,閉上雙眸的同時,睫毛也在顫抖著。


    林開隻感到了一陣心悸,但很快便清醒過來,隻是耳中一陣嗡鳴。


    手中緊握住的白皙手臂在微微發抖,讓他也跟著緊張起來。


    “林欣,你清醒一些。”林開握住她的雙臂,用力搖晃著。


    隻是這種程度的晃動似乎並沒有什麽用。


    在一陣搖晃過後,她睜開的眼眸中隻餘下一陣迷茫。


    林欣的雙眼無神,很輕鬆地掙開了林開的雙手,向著槐樹的方向走去。


    被掙脫開的林開自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林欣步入危險之地。


    他伸出手將其往迴拉,感受到阻力的林欣順勢將手中的折疊式水果刀翻開,用裏麵鋒利的刀刃對阻礙者發動攻擊。


    空洞無神的雙眸注視著林開,不帶任何感情的瞳孔之中沒有焦點。


    避之不及的林開被這刀鋒割開一道血淋淋的傷口,收不住的鮮血直直往下流,在泥水之中濺起一朵朵血花。


    林開緊握住左手臂上突現的傷痕,試圖止住向下流淌的血液。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無情往迴走的林欣,雨中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


    “她是被怨靈控製住了嗎?”林開喃喃自語著,對一瞬之間變化的局勢有些不適應。


    不久之前才救了他一命的林欣,仿佛是被雨中迴蕩的歌聲給操控了,在受到阻礙後還會主動對他發起攻擊。


    如果不是她的手中正好握著一把刀刃,林開也絕不會被傷到……頂多就是被鋒利的指甲造成一點傷害。


    眼見憑自己的力量無法將林欣帶走,林開咬了咬牙,衝上前去。


    他伸出沾滿鮮血的手掌,指尖輕輕點在林欣的背上。


    泛起的淡藍色微光混合著血液,在她的後背勾勒出一個帶著沉穩之感的符咒。


    封印符成型的瞬間,林欣僵硬的動作便也停下。


    林開毫不猶豫地扔下了背上的背包,直接將無法行動的林欣背起,往村子裏的方向狂奔。


    雨水擊打在身上,被風一吹,透心涼的感覺傳遍全身。


    精神力被消耗的感覺很明顯,即使沒有觀看麵板上的數據,林開依舊能感覺到好像有什麽無形的東西消失了。


    被封印符暫時控製住的林欣沒有反抗林開的吃力動作,隻是瞪大的空洞雙眼,讓她看上去像是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幽怨的哀鳴聲傳得很遠,即使站在村口處也沒有半分減弱的跡象。


    隻是在陰沉的雨幕中,進村的路上似乎橫著一坨什麽東西,將幾人寬的鄉村小道擋了大半。


    嫣紅色的模糊影子在雨幕中浮現,但林開很清楚,擋在前路的根本就不會是從樹洞墳墓中出現的張婉兒。


    他早就猜出墓碑上所鐫刻的文字,也知曉了墓主的身份。


    隻是如影隨形的哀泣聲還在身後的位置傳來,根本不可能是她身著嫁衣出現在身前。


    林開試探著向前挪動幾步,避免雨水流入眼睛時,仔細分辨著雨中模糊的東西。


    “嘶。”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順帶吸入了不少雨水,嗆得他咳了幾下。


    橫在路上的身影看上去比一般人大上許多,這樣的身形在這個村子中估計也就隻有一個。


    不久前還在活蹦亂跳的劉鵬手腳依舊被綁住,隻是他身上的嫁衣卻很是醒目。


    嫣紅的嫁衣穿在劉鵬的身上被撐得不成樣子,白花花的肥肉從嫁衣間冒出,而嫁衣裏麵還是他原來的衣著。


    他的身上除了在槐樹下造成的傷口外,沒有其他的傷痕出現。


    而嫁衣也是整齊地穿在他的身上,看上去沒有任何掙紮的痕跡。


    連綁住手腳的繩子都不曾解開過,給人一種嫁衣自動出現在他身上的感覺。


    劉鵬睜大的雙眼正死死地盯著村口的方向,濃濃的恐懼在他的瞳孔之中呈現。


    “村子裏還有另一個怨靈嗎?難道是他?”林開低聲自言自語著。


    雖然劉鵬死後還要被迫穿上嫁衣這件事很讓他心驚,生怕自己在這裏掛掉後也會這麽慘。


    但現在明顯不是該考慮這種事的時候。


    與劉鵬一同離開的徐彥很是可疑,隻是現場的痕跡都被這場大雨衝散,連腳印都不曾留下。


    無蹤無跡的徐彥消失在大雨中,以及沒有任何掙紮痕跡就失去生機的劉鵬,這讓他不得不懷疑徐彥的身份。


    被風一吹,一路上掛著的白紙燈籠紛紛晃動,再結合劉鵬慘白的屍身,這些燈籠就像是在慶賀死亡的降臨。


    頭皮發麻的林開背著林欣,在劉鵬留下的空隙間穿過,而後再次狂奔。


    眼前的景象太過瘮人,他隻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哪裏麵對過這樣的場麵。


    心髒在胸腔內劇烈跳動,可林開卻感受不到一點溫暖。


    在暴雨中奔襲,耳中能聽到的隻有雨落聲,眼中能看到的隻有雨幕。


    濺起的泥水讓他的褲腿染上汙濁,背上的重量讓他喘不過氣來。


    林開暗暗下定決心:“迴頭一定要督促她好好減肥。”


    ……


    於雨幕中迴蕩的歌謠如泣如訴,無盡的悲戚從心底升起。


    不管離槐樹有多遠,那道幽怨的聲音都不曾減弱,反倒隱隱有增大的趨勢。


    來時的路上響起一道道開門的聲音,有的門甚至撞到了牆上發出震響。


    林開不由得向後看去,隻見有不少人從亮著燭光的屋子內走出。


    現在的天色黑得嚇人,就像是到了夜晚一般,這讓他想起了昨天的黑夜。


    或許昨天他們來的時候也是早晨,隻是被怨靈所影響,讓雷雨直接將時間帶入夜晚。


    此時林欣已經有了輕微的動作,像是要掙脫封印符的作用。


    但這動作依舊是想要往迴走。


    林開見狀,便再補了一道封印符上去,讓被控製的林欣再次止住動作。


    不多時,前麵的路上也開始出現了人影。


    雨幕中出現一個個全身淋濕的人,他們呆滯空洞的眼神齊齊看向不在視野之中的槐樹的位置,用僵硬的步伐朝著既定的方向走去。


    村民如同傀儡一般的舉動讓人心驚,林開隻覺得手腳發涼。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掙開怨靈的控製,難道是他精神屬性比較高的緣故?


    林開唯一能想到的也隻有麵板上提示的個人信息了。


    在界域之中能起到作用的,估計就是碾壓其他屬性的精神屬性了。


    他默默地在額頭上抹了一把雨水,負重穿過一個個不再有自主行動意識的人。


    雖然在其中看到不少押送過他們的村民,但林開現在並沒有閑工夫去以德報怨。


    隻是不停穿梭在人群中,竟讓他看見了兩道熟悉的人影。


    林開:“?”


    他一臉疑惑地看向朝他僵硬地走來的甘知夫婦二人。


    隻是令他疑惑的並不是眼神空洞的甘知,而是楊璐用清明的雙眼使出的求救眼色。


    “你怎麽還能保持清醒?”林開背著林欣跑到楊璐身側,疑惑地問出聲來。


    如果順利的話,他們現在已經離開了村子。


    隻是這裏是界域,失敗也情有可原,但他們怎麽會從村子裏的方向走出來?


    可楊璐並沒有迴應他的話,隻是拚命眨動著她的雙眼。


    “你不能說話?那你能保持清醒的原因是手裏拿著的東西嗎?是的話眨兩下眼睛。”


    林開順手將林欣放在了一旁敞開大門的屋子裏,然後開始詢問楊璐。


    隻見楊璐的手中正捧著一塊靈位,看樣子像是他在那間沒有掛上燈籠的房子裏看見過的。


    隻是當時他的注意力被躺在床上的老人吸引了過去,根本沒機會查探一番。


    見楊璐眨了眨眼,林開在征得她的同意後將靈位拿起。


    拿起的那一刻,楊璐清明的雙眸就失去了神色。


    對於她眼中飽含的求救情緒,林開隻能說盡力。


    捧在手中的靈位質感粗糙,連上麵所鐫刻的文字都被老鼠啃得看不出原貌,像是草草做出來的。


    也是,光是被放在角落裏,就能夠猜出這個天師被請過來後,估計也沒做出多少業績,不然也不會家裏空蕩蕩的。


    隻是未等林開仔細查看,他就看見從身前不遠處的黑暗中飄過幾個紅色的影子。


    “那是?”林開定睛一看,卻隻見一個紅色的影子向下飄落,隨意選中了一個村民後,便將這個人裹了進去。


    隻稍一會兒,一個身著嫁衣的人就倒在了泥水中,動彈不得。


    林開:“!!!”


    好家夥,他終於知道宋雪嵐和劉鵬這倆人是怎麽沒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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