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後的太穀城,天氣一天天變冷,城裏的人們,一早一晚已開始添加衣服了。


    這一日,太陽還沒有升起,城東南的文廟附近,不時還能聽到廟裏的鍾聲。文廟前的小路上,這時行人稀少,樹葉快要落光的小樹林裏,成群的麻雀正在嘰嘰喳喳地亂叫。此時的小樹林裏,一個年近五旬,身著破舊襖褲的邋遢老頭,正慢悠悠地撿拾著柴禾。隻見他一會兒彎腰撿幾根幹樹枝,一會兒又靠在樹上咳嗽幾聲,不時還用拳頭捶捶前胸。老頭雖然在撿拾柴禾,而他的眼睛卻不停地環顧左右。工夫不大,老頭已撿拾了一小堆幹柴。


    樹林旁的小路,這時偶爾也有人走過。但沒有人會知道,小樹林裏拾柴禾的邋遢老頭,就是為僉事大人王金寶效力,潛伏在太穀城裏的秘密臥底司馬徒。


    由於昨晚天黑前,他得到了臨時接頭的暗號,所以司馬徒一大早就來到了文廟附近的小樹林裏。為了遮人耳目,他把自己裝扮成一個窮苦的老頭。這時的司馬徒,頭裹布巾,身著灰黑色的破舊襖褲,腳登一雙舊的手工布麻鞋。從他的這身打扮來看,怎麽看也是一個窮苦的市井百姓。


    然而,接頭的時間已過,仍不見京城來的接頭人,他不由得著急起來。上次吳師爺和小德全的突然造訪,已經讓司馬徒疑心重重。雖說這兩個人對他什麽也沒有說,但事後根據吳師爺的安排,他斷了與錢府暗線的接頭。結果他發現,寶方亭的人馬,早已在文廟周圍設了埋伏。後來他暗中查訪,才知道錢府的暗線已被黑狐識破。再後來,他發現寶方亭的人馬四處活動,對外來的商客加強了盤查。


    上次與吳師爺和小德全接頭,司馬徒還知道了一個內部消息。據說幾年前,太穀城裏有人密告僉事大人王金寶,說他在太穀城裏搞官商勾結,與當地的商人大撈錢財,但後來沒查到證據,也就不了了之。


    誰知這件事最近又被人提起,對於這件事的原委,小德全曾告訴他,僉事王大人自認為是錦衣衛的老班底,加之他不把新千歲放在眼裏,所以造成了現在的結局。但對於司馬徒來說,他懶得關心這些事情。他覺得,自己隻要聽從僉事大人的安排,完成了臥底的任務,及時把情報送出去,就算對得起僉事大人了。但今日京城裏來的接頭人遲遲不到,他覺得情況有些不妙了。


    司馬徒心裏明白,以往與京城的來人接頭,一般都有固定的時間。不料昨天黃昏前,在他家附近的牆壁上,突然出現了京城來人要接頭的暗號。他當時還納悶,僉事王大人安排自己臨時接頭,莫非出了什麽事情?


    司馬徒還在琢磨這些怪事,這時小樹林的盡頭,出現了一個青衣皂帽的年輕小廝。司馬徒偷眼看去,來人像是大戶人家的仆人,看年紀也就二十出頭。誰知這個人邊走邊四下張望,來到司馬徒身邊時,還突然說出了接頭暗號。


    司馬徒見接頭的小廝如此打扮,立即怒火中燒:僉事王大人怎麽會派來一個傻瓜!誰家青衣皂帽的小廝,大清早會跑到小樹林裏來?


    但是,當司馬徒確認小廝就是接頭人後,來人告訴他:“在下是僉事王大人家中的仆人李長明,因事情緊急,在下隻好冒著生命危險來傳遞消息。”


    接著,他環顧左右後說道:“前一段時間,王大人暗中派出吳師爺和小德全來到了太穀城。不料他們完成任務後,在返迴京城的途中,遭到了京城錦衣衛的圍攻。吳師爺看自己已經暴露,便出手反擊。為了讓小德全逃走去報信,他與錦衣衛的人進行了殊死的搏鬥。”


    “吳師爺雖然武藝高強,但架不住錦衣衛人多勢眾。在殺死多名錦衣衛的高手後,吳師爺受了重傷,但為了不被活捉,他自殺而死。由於吳師爺給小德全爭得了時間,所以他才能跑迴去給王大人報信。但是,大人聽到出事後並沒有慌張,反而把一樣重要的東西交給了在下。”


    “那王大人現在怎麽樣了?”


    “京城錦衣衛的人說,他們雖然認識小德全,但他們不知道吳師爺是大人的手下,所以王大人暫時沒有危險。”


    “臨出門前,王大人囑咐在下,你必須馬上到太穀城去。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件東西,交給在城裏臥底的司馬先生,他一看這東西,便知是怎麽一迴事。大人還讓在下告訴先生,如果大人被魏公公抓入了大牢,這東西就由司馬先生一直保管。假如大人不在人世了,先生可把它自行處理。”


    “既然僉事王大人已身處險境,而這件東西又是如此重要,那大人為什麽不把它交出來,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在下也對大人說過這個意思。但大人說,魏公公是個貪得無厭的小人,假如大人交出了這個東西,他可能死得更快。關於這個物件,以及解藥的事宜,大人還有一些吩咐。稍後,在下會對司馬先生細細述說。”


    接著,兩人便準備交接僉事王大人的物件。但司馬徒這時突然發現,離小樹林不遠的文廟旁,有幾個黑影正慢慢地向這邊圍攏過來。司馬徒叫聲不好,迴首對接頭的李長明道:“我們已經被發現了,等情報交接完畢,我們恐怕誰也走不了。另外,小兄弟的衣服太過招搖,迴去後馬上換掉!中午時分,我們在南城門附近見麵,切記!”


    司馬徒說完,閃入樹林裏不見了,而小廝打扮的李長明,也掉頭向城裏走去。


    時間已快到午時,而寶方亭賭場小跨院的廳堂裏,常遇順和他的幾個手下,正在被黑狐狠狠地訓斥:“你們幾個飯桶,跟蹤一個外地人都能跟丟,你們還能幹些什麽?本校尉上次飛鴿傳書,給京城的上峰送去了情報,結果王金寶派出的兩個殺手,在半路上被京城錦衣衛截獲。雖然他的同夥小德全逃走了,但王金寶畢竟被砍掉了一條臂膀。”


    “另外,上峰通知我們,王金寶雖然被抓押在了刑部大牢,但目前仍沒有找到他斂錢的證據。據京城近日送來的情報說,王金寶還有心腹,最近要來太穀城,給他的秘密臥底送信。為了坐實他的罪行,新千戶魏釗大人,要我們務必將送信人和接頭人一起擒獲。”


    “今天本來是一次絕好的機會,但沒想到這點小事,還讓你們給辦砸了。這要是被京城的上峰怪罪下來,你們哪能脫得了幹係?”


    常遇順聽了,低著頭小聲道:“校尉大人,小的們該死。耽誤了大人的計劃,小的們願意受罰。”


    在一旁的黃德彪也說道:“大人,其實我們一直跟著來人,但跟蹤到文廟前的小樹林時,來人好像發現了我們。他突然掉頭去了城裏,所以沒見到接頭人。”


    “難道小樹林附近一個人都沒有?”寶方亭在一旁質問道。


    “迴二爺的話,在小樹林裏,當時有一個老頭在撿樹枝,還不停地咳嗽。這麽一個邋遢的病老頭,難道他就是接頭人?”


    “你們這群笨蛋,小樹林那麽偏僻,那老頭一定是王金寶在太穀城的秘密臥底!好你個王金寶,我為你效力多年,你卻一點也不透露這個消息!”


    聽到寶方亭牙齒咬得咯咯響,常遇順和黃德彪嚇得不敢抬起頭來。過了片刻,寶方亭才問道:“狗兒兄弟,你們是在什麽地方,把這個小廝跟丟的?”


    “迴二爺的話,那個小廝到了鼓樓附近的商業街,便急著進了一家綢緞莊。我們怕打草驚蛇,便一直在外邊守候著,結果把個小廝跟丟了。”


    “哎呀!氣死我了,那小廝一定是發現什麽,在綢緞莊換了衣服溜走了!”


    見寶方亭又發了怒,常遇順和他的手下,在一旁嚇得戰戰兢兢。


    寶方亭急的在地下轉圈,而黑狐卻勸他道:“二爺不要生氣了。依我說,京城裏來的送信人,也許還沒有把情報送出去。你們要趕快派人,將四個城門口嚴守布控。城裏的東門和南門,是直通城外的交通要道,趕腳的客商,進出貨物的馬車,大多走東門和南門。京城來的接頭人,最容易從這兩個地方混出城去。”


    “除了城門口,兩個城門外的通道上,你們也要認真排查嫌疑人。但你們要記住,我們是為魏公公辦事,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讓縣衙裏的人知道我們的身份。如果發現了王金寶的接頭人,你們要將他秘密逮捕。隻要抓住了京城的來人,挖出了王僉事的臥底,你們就立了大功。到時候我要上報魏公公,為你們請賞!”


    中午的太穀城南城門,此時的喧鬧聲依舊噪雜,城門口除了排隊等待進城的客商們,偶爾有馬車進進出出。守城門的幾個士兵,這時仍在認真地查驗著進出城的行人。在南城門不遠的街路兩邊,午間賣貨的小販們,此時依然是一個挨著一個,他們的叫賣聲此起彼伏。而城邊臨街酒館的店小二,為了招攬行人午間用飯,他們都笑臉站在酒館門口,彎腰鞠躬地吆喝著。離城門口的不遠處,幾個小乞丐卻爭搶著坐在幾塊青石板上,原來初冬午間的太陽,仍然把青石板曬得暖烘烘的。


    就在這時,離城門口十幾丈遠的路口上,一個秀才模樣的年輕人出現了。隻見他身著藍色緊身袍,頭戴平定四方巾,腳蹬花邊靴,手裏還拿著一把嶄新的折扇。今天午時雖然溫度有些迴升,但他這不倫不類的樣子,確實讓人感到是另類。


    然而這個秀才模樣打扮的人不是別人,他就是今天早晨,與司馬徒接頭的那個小廝李長明。當他被寶方亭的人跟蹤後,經司馬徒接頭時指點,李長明在綢緞莊買了套成衣,這才甩掉了跟蹤他的人。


    這時,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懷中的東西,眼睛卻東張西望,尋找著要接頭的司馬徒。由於看不到老頭的身影,李長明不禁慌了手腳。司馬徒早晨曾告訴他,午間時分,兩個人在南城門附近接頭,但當時因情況緊急,他並沒有細說怎樣聯絡。此時已到了午時,李長明不禁心急:司馬老先生,你為什麽還不露麵?


    就在李長明心焦之時,南城門附近的一個小酒館裏,一個商人打扮的中年人,正在品著小酒。他雖然坐在酒館門口的不遠處,但眼睛卻一直觀察著過路人。秀才模樣的人一出現,中年人早已把他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


    見青年秀才還在東張西望,中年人招了招手,酒館門口的一個小乞丐立即走了過來。中年人隨手給了小乞丐幾個銅板,還對他眨了眨眼睛。小乞丐見狀,點頭道謝後,轉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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