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穀城外的東南方向,有一座土地廟,小廟距離南城門大約有三裏的路程。這天下午,正當寶方亭和兩個心腹在一起密謀的時候,在這座土地廟前,一老一小兩個乞丐模樣的人,正坐在土地廟前的台階上休息。


    按人們的常識來說,鄉村裏的土地廟,一般也就三四尺高,二尺多寬,孤零零地矗立在鄉村的道路旁。這種路邊的小土地廟,有簡易土壘結構的,有磚砌結構的,廟裏也有土地爺和土地奶奶的小塑像。但平日裏,這種小土地廟香火很少,偶爾有人在路邊燒幾柱香,放一些供品,那就是土地爺、土地奶奶的最好待遇了。


    然而兩個乞丐此時歇息的這座土地廟可不一般。這座廟不僅高大,占地麵積有一間半房子大小,而且廟的地基還建在一個高台上。香客們來土地廟燒香許願,老遠就能看到雙開的廟門。這座土地廟之所以與眾不同,除了進入廟中需上九層台階,還因為廟中有兩座真人大小的土地爺和土地奶奶的塑像。


    再說廟門口歇息的一老一小兩個乞丐,看樣子是剛到此地不久。老乞丐在廟門前的台階上坐了一會兒,隨後便在廟門口來迴走動,他雖然佝僂著身體,但走起路來卻噔噔有聲。而他身邊的小乞丐,見老乞丐使了個眼神,便一閃身進入了廟中。


    過了片刻,廟裏的小乞丐走出了廟門。此時他手裏多了一塊點心,嘴裏還吃著一個小果子。老乞丐見狀,急忙走上前去,拉著他在廟門前的台階上坐下來。老乞丐這時目光如炬,正在觀察著廟門前小路上的動靜。


    看客們此時已經明白,廟門前歇息的這一老一小,其實並不是乞丐,而是化裝成乞丐的兩個暗探。化妝成老乞丐的這個人,其實才三十出頭,他就是京城錦衣衛的僉事大人王金寶,安插在太穀城的秘密臥底司馬徒。而十二歲的小乞丐,就是幾年前,被司馬徒收養的流浪兒小杆子。


    那年小杆子在城北一帶乞討,有一天碰到了幾個混混,這幾個壞家夥說,小杆子不能來他們的地盤上乞討,不然就要揍他。小杆子不服氣,就和他們頂了幾句嘴,結果被幾個混混揍了個半死。那時恰好司馬徒路過城北,就把小杆子救了迴來。後來看孩子機靈懂事,便收他做了徒弟。不過司馬徒嫌他的綽號難聽,便給他起了名字叫祥子。


    再說司馬徒剛才在廟門前溜達,其實是在觀察有無跟梢的人,而小祥子進入廟中,是老乞丐讓他看看廟裏,是否有流民乞丐等閑雜人。


    司馬徒和小祥子還在廟門的台階上歇息,這時土地廟前的小路上,一個年歲不滿三旬的中年人走了過來。司馬徒見有情況,扭頭對小祥子耳語了幾句,隨後便迎著來人走了過去。司馬徒在廟前的一棵大樹下停下來,接著,他扶著大樹假裝在喘氣。


    對麵的中年人見狀走了過來,問道:“老人家,您住在什麽地方,需要我幫忙嗎?”


    老乞丐聽到此言,卻幹咳兩聲,慢慢道出兩句唐詩:“閑居少鄰並,草徑入荒園。”


    來人聽了卻笑道:“老爺子,看來您是‘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啊。”說著,中年人雙手一拱道:“人們都說,司馬前輩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今天一見,果然了得。司馬前輩,在下有禮了。”


    聽了來人的話語,化裝成老乞丐的司馬徒,也拱手道:“校尉大人有事快講,不要廢話。”


    “司馬前輩,與您打過交道的人都說,前輩才三旬出頭卻非常了得。剛才見了前輩,在下還以為是一個老頭,前輩的易容術如此高明,在下佩服的五體投地。在下還聽說,僉事王大人派人與您接頭,每次都是單線聯係。看來僉事大人為了您的安全,可是煞費苦心啊。”來人恭維道。


    “校尉大人,我們長話短說,莫非僉事王大人又有什麽指示?”


    “司馬前輩,僉事王大人自起用您以來,大人對前輩這兩年的工作,還是非常滿意的。大人讓在下告知前輩一件事情,望前輩留心。說起來,這是一件陳年往事。前幾年,大人本想與‘興客隆’的掌櫃錢茂盛早早攤牌,但由於辦這件事情,需要雙方的秘密聯絡圖。因此,大人曾與錢茂盛暗示過這張圖,然而他卻渾然不知。大人後來采取了一些辦法,但也沒有奏效。至於這張圖是什麽內容,為什麽要用這張圖,在下也不清楚。加之這幾年魏公公獨攬朝政,京城裏局勢不明,大人便把這件事情放下了。”


    “大人之所以關心這張秘密圖紙,是因為它關係到大人一生的心血。為此,前輩要多多留心這件事情,到時可見機行事。至於太穀城裏,最近有什麽動向,大人也非常關心,請司馬前輩詳細說明。”


    “請迴去稟報僉事王大人,關於打聽秘密圖紙的線索,屬下定會全力以赴。然而大人所忌諱的事情,屬下已經查清楚了。給京城錦衣衛寫密信之人,就是城北賭場的寶方亭。這幾年,他雖然在調查大人的陳年往事,但並沒有什麽進展。”


    “至於寶方亭為什麽要密報大人,其目的屬下還不清楚。但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寶方亭對大人暫時還構不成威脅。不過讓屬下感到擔心的,卻是經常來太穀城的黑狐。”化裝成老乞丐的司馬徒,此時憂心忡忡。


    “前輩對黑狐的懷疑大可不必,在下可以告訴前輩一個秘密,這個叫黑狐的人,其實是一個化名。說起來,他隻是僉事王大人親手收伏的一個番子。大人對他有知遇之恩,他怎麽能迴過頭來,壞了僉事大人的事情?”


    “校尉大人,世上的事情皆有可能。東廠新主得勢,必然有趨炎附勢之人。雖然屬下沒有與此人沒打過交道,但是在寶方亭的賭場裏,屬下曾見過此人。這一年多來,他不定期的來寶方亭這兒巡查,以屬下對黑狐的直覺,他是一個見利忘義之人。當然,對於黑狐的看法,屬下也就是說說。請把屬下的意見,轉達給僉事大人,要他小心為上。”


    見來人不作聲,司馬徒繼續道:“關於‘興客隆’掌櫃錢茂盛的身體狀況,屬下再囉嗦幾句。兩年前,他得了一場大病。後來,錢老爺便把‘興客隆’的財務大權,逐步交給了兒子錢敬財來打理。但坊間的人們都說,錢老爺的病,為心脈痹阻之症,是一種非常棘手的慢性病。平日此病不發作,與好人無異。但一旦發作起來,如救治不及時,要人性命也是分分鍾的事情。”


    “據屬下私下調查,錢茂盛平日就診看病以及檢查身體,都是找‘濟世堂’的王達仁老郎中,而錢茂盛的病症目前還在調理中。前幾天,我在街頭探訪,無意中還見過錢茂盛,從精神狀態上看,老爺子的病情還比較平穩。”


    “關於他的兒子錢敬財私下裏參與賭博,有時和一些紈絝子弟去逛妓院,屬下早已經匯報過了。由於敬財少爺不善經營,去年錢府兩宗大的商品,茶葉經銷慘淡,而絲綢進貨後嚴重滯銷。如果就這樣下去,錢府今年的虧損將成定局。”


    “說起敬財少爺,還有一件大事屬下需稟報一下。最近,錢少爺背著他爹,又悄悄地做起了珠寶生意。依屬下看,這也是一招險棋。錢少爺剛愎自用,錢府的前景堪憂啊。”


    “看來錢老爺的業務,確實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那錢府的小院,最近有什麽動靜?”


    “錢府的小院,目前沒什麽情況,仍是一個老頭在看守。據坊間傳說,今年以來,錢老爺曾多次督促兒子翻建小院,但都被不成器的兒子當作了耳旁風。要說有什麽情況,倒是與錢茂盛有來往的陳氏兄弟倆。”


    “兩個市井小民,不值得司馬前輩費心吧?”


    “校尉大人,按說兩個普通的百姓,確實用不著屬下費心。但僉事大人曾吩咐過,隻要與錢茂盛來往密切的人,都要屬下留心。校尉大人可能不知道,陳氏兄弟倆不僅與錢家有來往,而且還給錢府看護過城北的小院。後來,老大陳守望開了雜貨店。而他的兄弟陳守田,最近已拜師歸來,在城東的街上開了醫館。”


    “小小年紀,居然敢在商業街的東街上開醫館,可見其醫術不凡。加之他與錢茂盛有來往,那前輩確實要對他多多關注。”


    “至於縣衙楊大人那兒,屬下倒是沒有發現什麽。不過依屬下來看,楊大人是個聰明人,他對於寶方亭的賭場,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寶方亭的賭場不出格,估計楊大人不會對他大動幹戈。”


    聽了司馬徒的稟報,中年校尉滿意的點了點頭。不料他突然道:“土地廟門前的那個小孩,我看與前輩的關係不一般。對於這個孩子,前輩為什麽不與大人如實稟報?”


    司馬徒聽了急道:“校尉大人不要誤會。屬下受僉事大人的救命之恩,在太穀城做了秘密臥底。這麽多年來,屬下絕對執行了大人所定的規矩,即一不許交友,二不許娶妻。”


    “校尉大人不知道,這個孩子是個流浪兒。兩年前的一個傍晚,這個孩子被人打昏在路邊,屬下看他可伶,便救了他的命。誰知這個孩子醒來後,死活不願意離開我,還說要做屬下的幹兒子。我看這孩子機靈懂事,但考慮到自己的身份,屬下隻同意他做我的徒弟,並給他起名叫祥子。後來,屬下教了他一些梁上功夫,誰知功夫不負苦心人,小祥子現已能幫屬下做好多的事情。”


    “對於這件事情,屬下自認為沒有違反紀律。再說,屬下今年已三旬出頭,不僅對解藥的反應越來越弱,而且體能也每況愈下。加之一時的憐憫之心,便自作主張收留了這個孩子。”


    聽了司馬徒的講述,年輕校尉的臉色漸漸好轉。他小聲道:“按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在做善事。但我們的情況特殊,司馬前輩切不可有婦人之心。事情已是這樣,望前輩好自為之。不過前輩所說的這些情況,我都會如實給僉事大人稟報。”


    這時見前邊的小路上有人走來,兩人會意的點了點頭,各自從相反的方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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