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嶽紅的戲言,守田卻很平靜。他解釋道:“按理說,尋找賬簿這件事情,已超過一個郎中的治病範圍了。張老爺家出了這件事情,少爺本可以報官。但如果那樣做,他家的醜聞將四處傳揚,老爺不僅會病情加重,而且性命堪憂。假如報官後,官府衙門也沒有找到賬簿,到時候股東們一鬧事,少爺肯定控製不了局麵。最後,即使衙門裏把這兩個人抓迴來,也落個家破人亡的下場。由於張少爺深知其中的厲害,加之父子倆都好麵子,所以他壓著不報官,等待著事態的發展。”


    嶽紅聽了恨恨道:“這個張老爺,年歲也不小了,卻找了一個不願意嫁的姑娘作妾。現在的結果,是他自作自受。”


    見嶽紅如此說話,守田小聲斥責道:“行醫之人要有好生之德。我們看畫兒的內容,尋找丟失的賬簿,都是為了救人的性命。作為郎中,我們看病不應該有貴賤之分,更不應該帶有偏見。眼下雖說這屋中無人,但也不可信口開河。目前事已至此,我們不要再提張老爺的陳年舊賬。”


    見嶽紅低頭不語,守田又說道:“小妹你精通書畫,我們還是好好分析一下留下的這幅畫兒吧。另外,我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蹺。一般男女偷情或男子拐帶女子,往往會順手卷走主人的錢財。而賬房李先生,不僅沒拿老爺一兩銀子,而且還在臥室裏,留下這張似有懺悔的水彩畫兒?”


    嶽紅覺的剛才言語有失,她做了鬼臉道:“守田哥說的對,這確實不符合常理。依小妹看,蘭兒夫人和賬房李先生,說不定還另有隱情。”


    吃過了晚飯後,守田和嶽紅都沒有去休息,他們倆仍迴到了李先生的住處,繼續研究著蘭兒夫人留下的這張畫兒。燭光下,守田雙目死死盯在這幅畫麵上。嶽紅倒了杯茶水,給守田遞過來,他都沒有發覺。


    當嶽紅招唿他喝水時,心不在焉的守田一抬手,將茶水灑了出來,不料茶水將手中的畫麵弄濕了一大片。守田叫聲不好,急忙拿著畫兒到蠟燭上去烘烤。誰知在蠟燭的烘烤下,被茶水潤濕了的畫麵,背後隱約出現了字跡。


    見此情形,守田心頭一驚,他急忙把嶽紅叫了過來。兩人在燭光前仔細觀看,畫麵背後被濕潤的地方,原來是幾句打油詩。雖然詩的字跡不太清晰,但嶽紅仔細辨認,還是把詩讀了出來。


    “西風吹旌旗,牆壁映刀影,畫中傳真情,後世報其恩。”


    嶽紅讀後道:“這幾句打油詩,寫的可不怎樣。”


    由於對畫上出現的情況不解,守田問嶽紅道,為什麽這幅畫兒濕了以後,畫上的字跡就顯示出來了?


    嶽紅解釋道,家父小時候因家裏窮,有時買不起墨時,便將米湯或奶汁做為墨汁,在紙上練習寫字。等字跡幹了以後,就什麽也看不見了。但遇濕或烘烤,紙上的字跡就會顯現出來。因家父曾這樣做過,所以小妹知道這種方法。


    守田聽了點頭道:“既然是這樣,看來蘭兒夫人也會用這個方法。那麽我想讓大才女給解釋一下,這幾句打油詩是什麽意思?”


    見守田調侃她,嶽紅拍了他一巴掌,才說道:“這首打油詩,應該和前麵的畫兒結合起來看,意思就清楚了。小妹認為是這樣的,蘭兒夫人和李先生私奔了,但他們用這張畫告訴張老爺,雖然旌旗獵獵,刀光劍影,事情鬧得滿城風雨,但我們倆並沒有傷害張老爺的意思,我們衷心祝福老爺身體健康,就是來世,也定會報答老爺的恩情。”


    守田則皺著眉頭道:“這張畫兒詭異,打油詩寫的水平也一般。那這幾句打油詩,到底還有什麽含義呢?”


    就在這時,嶽紅一拍腦袋說道:“守田哥,小妹明白了,這原來是一首藏頭詩!你看,把這四句詩的頭一個字連起來讀,你看看是什麽意思?”


    “西牆畫後。”守田念道。


    隨著守田聲音,兩人的目光,同時掃視到屋中的西牆上。而此時屋中的西牆上,隻掛著一幅卷軸山水畫。嶽紅怒道:“從第一次進入屋裏,我就看到了這幅畫。折騰了半天,難道秘密就藏在這張畫的後邊?”


    守田沒有說話,他走過去摘掉了畫軸,發現牆上有一個不起眼的暗門機關。守田用手撥弄了幾下,牆壁上彈出了一個小小的暗門。他伸手進去摸摸,從暗門裏取出了幾張紙樣的東西。嶽紅拿到蠟燭下觀看,原來紙上都是五彩畫麵,畫幅與蘭兒夫人留下的畫大小相同,但每幅畫兒的內容卻不一樣。


    守田隨手拿起畫來翻看了一下,隻見這幾張畫兒的畫麵上,有山有水有人物,有的畫上有房子、小院、樓閣,給人一種這是練習繪畫的感覺。


    由於嶽紅懷疑賬簿就在壁洞內,所以她將看過的畫兒放到桌上,然後在壁洞旁秉燭照亮,讓守田再檢查一下壁洞裏,看看有沒有賬簿,誰知守田在壁洞裏反複摸索了幾次,也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


    看沒有什麽結果,守田在座椅上悶不做聲。嶽紅見狀道:“守田哥,對於今天的事情,你是怎麽想的?”


    守田眨眨眼道:“事情起了這麽大的變化,我也被弄蒙了。小妹,我們把眼前發現的線索,先好好梳理一下,然後再決定這件事如何入手。”嶽紅聽了點頭讚同。


    “牆上的這個壁洞,裏麵沒有賬簿,卻發現了不少畫兒,這大大出乎我的預料。對於這個壁洞,我琢磨是這樣的。李先生的臥室裏有壁洞,而張少爺卻不知曉,這說明了什麽?一個賬房先生,他肯定在家裏經常做賬目。但為什麽會在牆上開了壁洞?我覺得有兩種可能。第一,是李先生為了賬簿的安全。由於賬簿是店裏的秘密,所以做完賬後要把它密藏起來。第二,李先生有一些秘密的東西,不願意讓他人知道,所以也把它藏在了壁洞裏。”


    對守田的分析,嶽紅並不滿意,她問道:“這幅畫後麵發現的打油詩,依小妹看,‘西牆畫後’這句話,就暗示賬簿在西牆上的壁洞裏。但壁洞裏為什麽沒有賬簿呢?”


    守田道:“我也在考慮這件怪事。從張少爺交給我們的畫兒,以及畫後麵發現的打油詩來看,蘭兒夫人和李先生私奔是早有準備。但蘭兒夫人畫的畫兒,怎麽會出現在李先生的臥室裏?我分析情況可能是這樣的,蘭兒夫人畫好了畫兒,交給了賬房李先生,並告知他,私奔前把畫留在臥室裏。畫中的內容是要告知老爺張忠義,我們私奔對不起老爺,但不會與老爺為敵。從畫麵上雙童子獻壽桃,以及城門大開的內容,可以證明我的猜測。”


    嶽紅又問道:“既然畫中的內容,是說他們二人對不起張老爺,那為什麽還要把這種懺悔的語言,用密寫的方式,寫在了畫兒的背後?還有‘西牆畫後’這幾個字,是告知人們賬簿藏在壁洞裏,但是,當我們發現了密語後,為什麽壁洞裏隻有這幾張畫兒,而沒有賬簿?”


    麵對嶽紅連珠炮般的問題,守田道:“小妹問得好,我先迴答你的第一個問題。少爺發現的這張蘭兒夫人的畫,出現在李先生的臥室裏,這本身就很怪異。如果從畫的內容,以及畫後密寫的打油詩來看,這不是給我們看的,而是留給衙門裏破案的官差們看的。”


    嶽紅聽了疑惑不解:“這幅畫是留給衙門裏官差們的,這不可能吧?”


    守田道:“蘭兒夫人的畫兒,出現在李先生的臥室中,我覺得是蘭兒夫人的主意。這幅畫兒被發現後,少爺和仆人們都沒有看出破綻,這也說明了問題。蘭兒夫人覺得,她和李先生私奔後,少爺張福寬一定會稟報官府,而衙門裏的官差看了這幅畫兒後,一切就會真相大白。”


    看嶽紅還是不解,守田道:“由於衙門裏的官差們,會對現場留下的東西認真分析。因此,蘭兒夫人的這點小伎倆,衙門裏的仵作很快就會弄清楚的。他們倆用這種委婉的方法,其實是想通過衙門裏的人,對外傳達一個信息,他們倆不是苟且之人,他們是真心相愛。至於壁洞裏的那幾張畫,肯定是李先生秘藏的,由於走的著急,所以李先生沒有把它們帶走。”


    嶽紅皺著眉頭道:“守田哥分析的情況,勉強可以說得通。但賬簿丟失,肯定是被李先生拿走了。依照守田哥的說法,畫兒的背後,是蘭兒夫人用特殊方法寫的打油詩。但壁洞裏沒有賬簿,這怎麽解釋?”


    守田道:“我現在來迴答小妹的第二個問題。按眼前發現的線索看,李先生在私奔前,他把密寫打油詩的畫,放在了臥室裏。但是否把賬簿放在壁洞裏,他做了一番思想鬥爭。”


    “從常理上來講,人無論男女,隻要處在愛戀中,個人的日常行為,肯定會出現變化。有的人甚至會陷入感情中不能自拔,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癡男癡女。賬房李先生和蘭兒夫人,無論他們怎樣相愛,但是以世俗的觀念來看,這是一種奸情,是大逆不道。況且他們二人相好,也要盡量躲避眾人的耳目。”


    “雖然蘭兒夫人囑咐他,私奔前把畫放在臥室裏,把賬簿放在壁洞裏。但作為當事人的李先生,他當時處於愛慕、擔心、害怕的複雜心態中。我估計他當時是這樣想的,假如這件事情敗露,倆人沒有私奔成功,李先生就會破釜沉舟,以損壞賬簿來要挾張老爺。由於他知道賬簿的重要性,因此他對蘭兒夫人是誌在必得。雖然打油詩暗示賬簿在壁洞裏,但由於李先生在最後一刻改變了主意,拿走了賬簿,所以造成了打油詩暗示賬簿在壁洞裏,而實際沒有的矛盾情況。”


    “按守田哥的分析,李先生居然有這麽重的心思!”


    “當然,這隻是我的假設。正確與否還有待於今後的驗證。”


    “好你個小郎中!自己還沒娶媳婦,居然把男女之情了解的這麽透徹!你給我說說,這是怎麽一迴事?”嶽紅怒嗔道。


    守田微笑道:“小妹,你應該知道我的兩個師父是誰?我的師父們,幾十年來經手的病人成千上萬,這病人中什麽樣的人沒有?尤其是寶豐寺的慧能法師,他不僅學醫習武,而且每天還禪悟打坐,早把人世間的紅塵參透。作為弟子的我,怎能沒有受益?”嶽紅聽了一臉愕然,但敬佩的心情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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