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您再仔細看看我,想起來沒?就是剛剛,您是為了救我,自己卻差點兒沒被淹死,剛才您昏過去了,這才醒過來的,您好好想想。”胖姑娘坐在王家有身邊,把他的腦袋抱起來,免得他腦袋控著難受。


    王家有看到了一波在月光下閃著鱗鱗金光的湖麵,湖上一拱長橋直通兩邊,湖邊的垂柳在月影裏飄蕩搖曳,他想起了當時的自己,還曾在腦海裏琢磨著一首小詩:一輪圓月掛枝頭,一架拱橋跨兩州。


    他也沒有正經上過什麽學校,也沒有經過什麽名師指點,隻是當年,為了弄明白小眼鏡寫的那封充滿了之乎者也的信,到底寫的什麽內容,所以才自翻字典,自學古詩,以求達到無師自通的目的。


    人們常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大概就是他這種狀態,什麽格律呀,典故呀,押韻呀,他是一竅不通,隻是感覺吟出那麽一兩句似通不通的詞句,能拉近自己與古代大文豪們的距離感。


    他正一邊向王老爺子鼓動唇舌,說服老頭兒收自己為徒,一邊琢磨自己新詩的下兩句該怎麽吟,這時,正好看到橋的中間,有一個胖姑娘,正倚著橋欄杆哭呢,於是他把胖姑娘想象成倚橋賞月的美女,不覺信口吟出:“一湖春水千片月,一位美人正撓頭。”


    他剛剛正為自己的新作而自鳴得意,卻見他所謂的那位美人,正要學屈原投江。一時之間,為了救人,也顧不上其他了,他縱身一躍,跳進湖裏,去救那輕生的女子,再往後,他的大腦就一片空白,什麽都不記得了。就連現在,王家有都不知道,他是在夢裏遊,還是已經在閻王殿報到了。


    然後,他看到了披頭散發的一張大臉,那臉比頭頂的月亮還要大,還要圓,一雙漆黑的大眼,在暗夜裏閃著幽幽的光,正以咫尺般的距離盯著自己,那嘴巴還一張一張的,這使的王家有更加確定,自己已經來到了地府,這個女鬼肯定正在琢磨著,是把他清蒸呢?紅燒呢?還是炭烤呢?還是先醃起來,以後慢慢一點兒一點兒吃呢?


    王家有想要掙紮,反抗,逃跑,可全身使不出一點兒力氣,他絕望的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刀叉刺入身體的一刹那痛苦。


    誰知道他等了半天,也沒有感覺到有刀叉來紮自己的身體,卻分明聽到了“嚶嚶”的女子哭聲,他心裏暗想:想吃就隻管下刀就是了,難道女鬼吃人,也要學那鱷魚,先落上幾滴眼淚,裝一裝假慈悲再吃麽?


    “大叔!您睜睜眼,仔細看一下,這裏是陽間,咱倆誰都沒有死,都還活的好好的呢。”他分明聽到了女鬼在和他說話。


    “什麽?!這是陽間?那就是說根本就沒有什麽女鬼了?那這個女人是……?”他從記憶裏仔細搜索,“哦,是了,當時我跳下河去,想救的,就是這麽一個胖胖的女孩兒,頭發黑黑的,長長的垂到屁股下邊。”


    他的記憶,被從腦袋的角落裏,一一的調動了出來。那就是了,她說都活的好好的,那就是胖姑娘和自己都是活人啦。


    他又重新睜開了眼睛,看清了那張因為他的清醒,而喜極而泣的圓臉,他躺在她的懷裏,可以明顯的感知到從姑娘身體傳過來熱熱的溫度,那就是人間了,據說陰曹地府是一個冰冷的世界。


    “是你救了我嗎?”王家有問。他明明記得自己跳河是為了救眼前這個胖姑娘的,那樣的場景,應該是他抱著這個胖姑娘才對。可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唯一的解釋,隻能是這個胖姑娘救了自己,因為現場,再沒有其他的人了。


    這使得王家有非常的羞愧,感覺自己簡直就是一個廢物,連一個女孩子都不如。


    他一翻身就坐了起來,“謝謝你啦,姑娘。”


    他趕緊收拾自己的衣服,這麽一個樣子,該不會被別人說成是暴露狂吧?


    胖姑娘這才意識到,自己孤男寡女的與一個赤身露體的男人獨處,應該矜持一點兒才對。好在,她本來就穿戴的比較整齊,隻是跳河的時候,把鞋脫在了橋上。


    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和頭發,別讓自己狼狽的,真像一個女鬼。


    “姑娘,這個……這個……剛才這裏是不是應該有很多人的吧?”王家有結結巴巴的的問,因為他記得跳河之前,有很多市民在附近遊玩呢,若說這裏是陽間的話,周圍應該有很多人看熱鬧才是。可為什麽現在,除了她們兩個,周圍一個人影都見不著?


    “哦,那些人……一看你醒過來了,就……都迴家……休息去了。”胖姑娘害羞的說,想起剛剛,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己那些令人驚詫的舉動,自己都感覺有些吃驚。可自己當時,是真的著急救人,那些人應該也能理解吧?


    “啊?!”王家有一想到,剛剛自己一個大男人,竟然在眾人環視之下,讓一個姑娘抱著搶救,簡直丟人丟到姥姥家去啦。


    這更讓他覺得自己無地自容。說話也語無倫次起來。


    “那……真是……太感謝你了,姑娘,我的心……現在……心裏很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若是有哪裏不對,你也別怪罪。”王家有費力的籌措著自己的語言,可總是心慌慌的,腦袋也一團亂麻,總也理不清一個頭緒。“剛才……那些人……在這裏的時候,沒……沒有說……說什麽吧?”


    他說著話,其實自己說的些什麽,王家有都不能確定自己知道。


    “哦……”他的問話,胖姑娘確實沒有辦法準確迴答,她能把當時的那些閑言穢語都說給王家有聽嗎?而且,當時胖姑娘一直在忙著救人,也沒有心思聽那些人都說了些什麽。她猛然想起,有一個中年婦女,留在最後,好像跟王家有說了一句話,不知道王家有當時聽沒聽清楚。


    “有一個五十多歲的阿姨,說了一句,好像是隨時歡迎您去她們那裏做客?”胖姑娘也不能確定,她說的是不是準確,就補充了一句,“好像就是這麽一個意思,大叔,那位阿姨是不是您對象呀?她好像沒有對您生氣,還挺高興的樣子。”


    王家有被她說懵了,“什麽我對象,我什麽時候有過對象?”他自言自語的說著,“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


    在這個城市裏,他認識的人並不多呀?哪裏冒出來的這麽一個婦女,還讓自己去她家呀?


    王家有絞盡腦汁,猛然想了起來,該不會說的是那個……那個王老師家的保姆吧?還說什麽是我對象?人家能看上我這塊兒料的嗎?肯定是王封臣老爺子,被自己說的動了心,突然轉了性,願意收自己做徒弟了。


    想到這裏,王家有瞬間興奮了起來,轉身就往王老師家跑。可沒跑了幾步,又迴來了,他走到胖姑娘跟前,低著頭,輕聲的問:“剛才腦子有點兒亂,都忘了問恩公您的姓名了。”


    胖姑娘“噗嗤”一聲笑了,“什麽恩公呀?別忘了,一開始您才是我的恩人,是您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危,下河去救我的,不過是自己還是一個旱鴨子,救別人沒救成,反倒讓被救的我,救了您。哈哈哈哈……我這麽說……咱倆這關係,是不是有點兒太繞了?哈哈哈……”


    王家有看著胖姑娘笑的一臉燦爛,心想:“誰說女孩子胖了不可愛?就憑這麽活潑開朗,率性純真的性格,若不是年齡相差懸殊,我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去追求她的。”


    王家有想著,看著胖姑娘不禁有些癡了。


    胖姑娘看了他一眼,隻當他還沒有完全恢複,所以對他直直的看一個姑娘家的冒犯行為,並沒有太在意,她伸出一隻白白胖胖的小手,真是,那麽一隻白白胖胖的小手,長在那白白胖胖的粗胳膊上,簡直有些不成比例,但就在她的身上完美的結合著。


    “不管是什麽緣吧,咱們倆好像還真有一種緣分吧,認識一下,我叫孫玉秀,就在那家小飯館當服務員,您見過的。大叔,您貴姓。”胖姑娘大大方方的伸著手。


    王家有趕緊伸出自己粗糙的雙手抓住了那隻小手,入手溫潤光滑。“我叫王家有,別看我長得像六十多歲,其實年齡不大,才四十九。”


    孫玉秀“噗嗤”又被他逗笑了,“大叔,這裏又不是相親現場,您不用這麽緊張的。”


    說著,往迴抽了抽自己的手,“這個人真是的,跟女孩子握手,哪有使這麽大勁兒的,人家又不想跟你掰手腕。”她心裏想。


    王家有這才意識到,自己確實有點緊張了,連忙鬆開了緊緊抓著的胖姑娘的小手。


    “你剛剛說的那個五十多歲的婦女,她不是我的對象,”王家有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和這個孫玉秀解釋,但他還是說了下去,“她是在一個會古董家具修複的王老師家裏當保姆的,我這幾天一直想要給王老師當徒弟,跟他學習古董家具修複,可王老師一直不肯收我。可能是我今天,憑著三寸不爛之舌,把王老師說服了,他迴心轉意,願意收我當徒弟了,可王老師又不願意當著我的麵說,所以,那會兒,才會留下那個保姆跟我說,要我去他那裏做客。”


    孫玉秀倒也是一個忠實的聽眾,王家有自顧自的說他自己的事情,她也不打斷他,隻是站在那裏,低著頭,靜靜的聽,偶爾的用手往後攏一下垂到眼前的長發。


    直等到王家有說完了,她才莞爾一笑,“真看不出來,大叔,您都這麽大歲數了,還是挺喜歡學習的,可比我強多了,我從小就不愛學習,小學沒畢業,我就出來掙錢了,可到了社會上,才知道,沒文化,找個工作都這麽難。”


    王家有不好意思的笑了,“不瞞你說,其實我也是小學都沒有畢業,過去,一直就是瞎混日子了,這兩年才醒過味兒來,這人啊,就得活到老,學到老,幸好醒的還不算晚,大小的,還算是能夠自謀出路,自己給自己當個小老板。就是現在,遇到一點兒瓶頸,需要跟這個王老師再學習學習。”


    “啊?!大叔您是自己給自己當老板呀?!”孫玉秀頓時滿臉崇拜的樣子,“我常常幻想自己哪一天,也能當一下老板,可隻是做做夢,從來都不敢走出這一步,總感覺自己沒有那個本事。看來,以後我要跟大叔多學習學習了。”


    “哎~好的。”王家有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答應的這麽痛快,但他想,自己一個人做事兒,有時候的確是有些太單了,出點兒什麽事情,連個照應幫忙的都沒有,感覺這個孫玉秀,好像與自己有著莫名的緣分,也許真的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好幫手。


    但是,那個王封臣老爺子收自己當徒弟都這麽艱難,想讓這個孫玉秀跟著自己一塊兒去王老師家學習,怕是不太可能的,隻能先讓她暫時繼續留在小飯館,算做一個暫時容身的地方,等自己學完了,再帶著孫玉秀同闖天涯吧。


    想到這裏,王家有沉吟了一下,才說:“玉秀,咱倆還真一見如故,我還真想著等我學完了,咱倆一塊兒去農村各地轉悠,去收集那些被世人遺忘的寶物,但現在,你還要先在飯館那邊等著我,等我學完了,咱倆再一起走。”


    孫玉秀一聽臉色頓時變了,滿臉漲的通紅,她大聲的吼道:“你們男人怎麽都一個德行,都喜歡騙人是嗎?不願意讓人家跟在你身邊,直接說就是了,幹什麽還要編出這麽一套謊話,來騙人。”


    王家有有些愣了,“玉秀,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了,我說的都是實話,那個王老爺子的確是挺固執的,我為了跟他學習,還是費了好大的力氣,今天他才答應的,要是讓你跟我一塊兒去,我怕那老爺子一生氣,連我也不收了。你要實在不信,那明天就跟我一塊兒去王老師家,他要實在不同意收你,大不了他那手藝,我不學啦。”


    孫玉秀這才轉怒為喜,“我這個人就是傻實在,隻要您不像那些臭男人似的,騙著人家的感情,還花著人家的錢,到最後,還一腳把人家蹬開就行了。我才不會去壞你的好事呢。”


    王家有心疼的一把把她拉進了懷裏,“傻閨女,你這是受了多少男人的委屈啊?竟讓你對男人有這麽深的誤解。你放心,從今天開始,如果還有哪一個臭男人,敢再欺騙你的感情,我王家有頭一個跟他玩命。”


    他咬牙切齒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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