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些好笑,小男孩跟著來到二驢子家,問他要紙和筆,二驢子這才反應過來,他這個從來用不著寫字的人家,哪裏來的紙和筆?


    二驢子尷尬的笑了,“看我這腦子,真怪不得別人說我笨。你看,我連一點兒準備都沒有。行,小孩兒,你先在這裏等一會兒,我上小賣店裏買去。”


    王家坨村子並不大,一條街道貫通東西,小賣店就開在村子街道的正中,幾乎也是整個村子的中心,與村委會毗鄰。就算是二驢子這種住在村邊的住家,走到小賣店打個來迴,也就是五分鍾的時間。


    他迴來的時候,小男孩兒正和二驢子娘嘮嗑。就聽老太太問:“你二奶奶也迴來過沒?”


    “迴來過兩迴,都是趁著人少的時候,來給我老爺爺送點吃的,呆不了一會兒就走。”小男孩兒應著。


    老太太就連連歎氣。


    二驢子一進門就不住的抱怨:“這是啥破小賣店啊?要啥沒啥!”


    老太太問:“你要啥沒有啊?”


    “我去買紙買筆,這迴我多個心眼,幹脆連信封郵票也買了得了,省的再跑一趟了。”二驢子說著話,把紙和筆交給了小男孩,接著說:“嘿!你聽那胖嫂子說啥?”他尖著嗓音,學女人的樣子,“啥?買信封跟郵票啊?沒有!別說我這裏沒有,你就是找到大商場裏,這東西他也沒有。你應該上郵局買去啊?”


    “哼哼。”老太太笑了,“就是,現在人家有啥事,都是直接打手機了,連電話都要沒人用了,誰還寫信呀?人家小賣店,要是還進這東西,我看,不是你有病,那是開小賣店的有病了。”


    “你們這是要寫信啊?”小男孩在旁邊插嘴。


    “去!大人說話,小孩兒別插嘴。”二驢子訓他,卻見小男孩在桌子旁邊坐著,把筆不寫字的一頭兒,放在嘴裏,咬的咯吱咯吱響,紙上卻一個字都沒有。“嗨!你這孩子,我們嘮我們的,你寫你的呀!請你是來寫信的,不是請你來嘮嗑的,有那閑錢,我自己還知道買點兒好吃的呢。”


    “你還沒有告訴我,要寫什麽呀?”小男孩跟他有問有答,一來一往,不肯輸一點兒氣勢。


    二驢子這才迴過神來,不好意思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哎呦喂,瞧我這腦子,這事還真怪我了。”


    於是,二驢子就說一句,小男孩就寫一句。寫著寫著,小男孩的嘴角,竟然浮起來一抹怪異的微笑。


    二驢子一邊說,也在看這男孩,見這男孩四方臉,大眼睛,理著現在男孩子流行的尖形頭。小臉雖然稚氣未脫,卻早已寫滿了精明。


    等孩子寫完了,二驢子如約把十塊錢遞給了他。小男孩拿著錢,蹦蹦跳跳的跑了。


    “現在的小孩兒真沒法比。想想過去。我們真的就是一幫傻子,弱智!”二驢子感慨著,“您知道這孩子是誰家的不?”


    老太太狐疑的看著二驢子,問:“你把他叫進來的,難道你不知道他是誰家的孩子?”


    二驢子有點發愣,“難道我應該知道?”


    “我以為你知道的,才把他叫進來的呢。”老太太歎了口氣,“不過,這孩子確實比那些孩子們聰明的多,叫他也沒錯。”


    “那他到底是誰家的孩子啊?”二驢子著急的問。


    “他是二禿子他大哥家的孫子啊。”


    “啥?!”二驢子竟然蹦了起來,這也太巧合了吧?他還尋思著,先找個人問問,看看這事兒能不能做,先別往外聲張。免得被別人笑話。沒想到,頭一個知道的,竟然就是二禿子大哥家的孫子。這家夥,看他剛才蹦蹦跳跳的往外跑,肯定是把這好消息告訴給他二奶奶去了。


    “哎~”二驢子這迴真有點兒耷拉腦袋了,這件事情辦的真不怎麽漂亮啊!


    二驢子娘卻釋然的笑了,“這事情,也許還有迴旋的餘地。”


    “哦?有什麽辦法?”二驢子簡直有些慶幸起自己有這樣一個老娘了,雖然無情的歲月,摧殘了她的容貌與身體,但是卻也給了她無盡的生活經驗,這些,對於極度缺乏社會經驗的二驢子來說,都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藏啊。


    但是,老太太卻沒有說她的好主意,而是狡黠的一笑,“那個不用著急,我這件事情,才是真的著急。”


    不用說,二驢子也知道什麽事,但是他無奈的舉手投降,“好,好,好,您說。”


    老太太先定定的看著二驢子的眼睛,看了老半天,看得二驢子心裏發毛,“娘啊,您到底有什麽事,就趕緊說吧,別老這麽看著我,行嗎?”


    老太太才悠悠的說:“人家都說:笆籬子呆三年,老母豬賽貂蟬。娘我知道你的性子,什麽事都愛憋在肚子裏,不往外說,就主動的張羅著,趕緊給你說媳婦,可是我一說這事兒,你就躲躲閃閃的,我就開始瞎琢磨了,聽說很多人在那裏邊憋的難受,就……就……就……嗨!我一個老太婆子有啥磨不開說的?就是男的跟男的,做那兩口子做的事兒。做的多了,有些人就轉了性子,不喜歡女人了。我想看看,我兒子是不是也跟別人說的似得,轉了性子啦?”


    二驢子一聽,趕緊站了起來,“哎喲我的老娘哎,咱可不能聽外麵那些長舌頭老娘們兒瞎叨叨的,絕對沒問題,您兒子那是什麽人啊?再那個啥,也不會幹出那種事兒來的。”說著,舉起手就要發誓。


    “行啦,也不能全怪別人,我也覺得,你那脾氣確實跟從前是不一樣了,才瞎琢磨的。沒有就好,沒有就好啊。”老太太這才滿意的坐迴她的專座,一把磨的發亮,看不出原來什麽顏色的木頭圈椅裏。愜意的伸手熟練的從緊挨著的桌子上,拿起了她的專用茶杯,一個文革時期最為常見的印著毛主席頭像,還有“為人民服務”的毛主席語錄的大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濃茶。那神態,一掃平時的老態龍鍾,仿佛那是一位掌控天下的王者。


    二驢子苦笑的做好了臣子洗耳恭聽的樣子。


    “粱王莊有個婦女,攛掇了幾個好朋友,專門幹保媒拉纖這一行,三裏五村的人,都去找她們說媒來。我托人給你問了問,人家說,沒問題,她們那檔案裏,上到九十九,下到十八九,隻要是結婚合法的年齡,要多大有多大的。我跟人家說,我們家可窮,人家女方不會嫌棄我們家吧。人家說,瘸驢對破磨,老天爺早就給安排好了,絕對配套。”


    二驢子皺了皺眉,“這都什麽破詞啊?聽著怎麽這麽別扭?”


    “切!”老太太嘴裏竟然蹦出來一個網上常用的詞匯,大概是常跟那些家裏有網癮孩子的家長嘮嗑,無意中學來的,“你管人家說話難聽不難聽幹嘛?隻要是真能給咱家添一個會過日子能生孩子的女人,讓娘天天給她燒高香都成。”


    “哦。”二驢子懶洋洋的應著,用腳趾頭都能想的出來,給他介紹的,能有什麽好貨色?


    老太太卻興致很高,從衣裳兜裏摸出了一張紙條遞給二驢子,“人家說,一切都給說好了,明天到高家店鎮上,有一家叫老朱家殺豬菜的飯店接頭,女的穿一身紅衣服,圍著白圍巾,手裏拿著一朵玫瑰花,讓你戴著鴨舌帽,戴個墨鏡,手裏拿一本雜誌,書我給你帶來了,我從那個臭屁那裏給你借了一身西服領帶,帽子,還有皮鞋,都在櫃子裏放著啦。我看著臭屁穿著這身衣服顯得挺精神的,你給我穿上,我看看怎麽樣?對了,紙條上寫的是接頭暗號,別弄沒了。”


    二驢子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我這是相親去啊?還是搞特務接頭去啊?不會被警察抓了去吧?”


    老太太也哈哈哈笑了起來,“就是,當時我也這麽說,你聽人家怎麽說,很多人覺得,年齡大了,還惦記著這種事情,總覺得丟人,怕被熟人看見了。再說了,偷偷摸摸的,其實也挺好的,還能增加雙方的神秘感,增添點兒情趣,若是真能成了一對,將來這也是挺值得迴憶的一件事情。”


    “還真別說,這幫人挺有腦子的。”二驢子還真有了興趣。他打開紙條看,上麵寫著:男方暗號: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女的暗號: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他憋著笑,找出臭屁的那身行頭,穿在身上,對著鏡子照,衣服肯定是好衣服,就看那光滑挺括的樣子,肯定值不少錢,但是,再好的衣服,也得好人搭配,二驢子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怎麽看怎麽別扭。一生氣,三下五除二,扒了下來。


    老太太喊:“你脫了幹嘛?我看著穿著挺帥的啊!”


    二驢子沒好氣的說:“帥!在您的眼裏,我就是一隻癩蛤蟆,也比劉德華長的帥。”


    老太太喃喃著:“那倒沒有,但總比穿你那一身舊衣服好看多了。”


    二驢子把衣服團了團,扔進了衣服櫃子裏,沒好氣的說:“算了算了,明天再說。您還是告訴告訴我,我那件事情,提前讓人家知道了,以後,要是不成怎麽辦?別什麽事情都沒辦成,卻白白落下個笑話。”


    老太太不以為意,“他們頂多也就是知道你找人問問,看看能不能幹,是吧?”


    二驢子點了點頭。


    老太太接著說:“聽你那意思,那個戴眼鏡的是一個世外高人,我估計,他要是給你迴信的話,會考慮的非常周全。到時候,你就隻當什麽都不知道,還是讓大禿子家的那個孫子,過來給你念信,成,你就幹,不成,所有的責任都在那個眼鏡身上,人家世外高人說的,這事幹不得,誰也說不出來啥。”


    二驢子有點愕然,“就這麽簡單?”


    老太太攤了攤手,“就這麽簡單,你還想整出點啥事來不成?”


    二驢子連連擺手“不……不……不,簡單好,簡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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