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龕穀


    江南已經春暖花開,可大西北的河州這裏,依然還是寒風刺骨。


    溫逋呂廝雞被李瑋槍斃之後,穆楞川的吐蕃人,雖然勢力依舊強大,卻是被李瑋強硬收服。


    穆楞川的那些吐蕃人,如今都是李瑋的鐵杆小弟,哪怕是瞎藥也不敢去隨意染指。


    瞎藥被李瑋留在河州,一直都在處理河州的事務,他隸屬於白明虎指揮。


    在李瑋再次進入河州之後,穆楞川留守的那些吐蕃騎馬,都是第一時間來覲見李瑋。


    木征帶領歸順的吐蕃騎兵,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出自穆楞川。


    瞎藥見到李瑋之後,直接下馬單膝跪地:


    “安西軍瞎藥,見過郎君!”


    “起來吧,說了多少次了,咱們安西軍不行跪拜之禮。”


    李瑋點了點頭,他一直都是反對跪拜之禮的,軍人就行軍禮,跪拜習慣了,軍人的骨氣就跪丟了。


    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跪天跪地跪父母長輩,其他人,根本就沒有資格去接受別人的跪拜。


    在李瑋的影響之下,安西軍正在一步一步的進行蛻變。


    河州常年都是前線,青唐吐蕃與西賊年年都會在此廝殺,州府雖然不大,卻異常堅固。


    大軍無法全部進入州府,而是直接在外麵安營紮寨。


    李瑋與田況,自然是不需要住在外麵的軍營,州府裏麵的官邸,就是為他們準備的。


    進入府邸之後,李瑋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地圖給掛上:


    “瞎藥,吐蕃人可還老實?”


    瞎藥在一群安西軍軍官之中,一路都是老老實實的。


    聽到李瑋詢問,他直接出列:


    “郎君,青唐城那邊,聽說已經鬧翻了天,董氈那個狼崽子,已經把龕穀給圍了起來,團練使如今就在那裏。”


    “龕穀?”


    李瑋瞬間轉過頭來,龕穀,就在靠近河州與蘭州的地方,那裏,一直都是瞎氈的地盤:


    “木征,你爹不是在青唐城那邊嗎?他什麽時候迴的龕穀?”


    瞎藥口中的團練使,說的就是瞎氈這個澄州團練使。


    瞎氈是唃廝囉長子,可唃廝囉根本就不喜歡瞎氈,反而是指定了自己的小兒子董氈為繼承人。


    所以,在很早之前,瞎氈就選擇了投靠大宋,每年還要進貢。


    不但如此,瞎氈還給大宋輸送戰馬,甚至,還曾經親自帶兵,幫助大宋平定過渭州蕃人叛亂。


    所以,大宋對於瞎氈,那是相當的滿意,澄州團練使,就是大宋給瞎氈的正式官職。


    雖然隻是一個名義而已,可那也是大宋朝廷給的,不管是在法理上還是在正統性上,瞎氈都是受大宋所保護的。


    雖然大宋很拉跨,每年都被西賊給整得焦頭爛額。


    可對於青唐吐蕃來說,大宋,依然還是一個龐然大物,是一個不可力敵的存在。


    木征同樣也是一愣,他之前根本就沒有得到任何的消息,今天這也是第一次聽說。


    愣了一下之後,木征的臉色,就變得特別難看:


    “郎君,家父身體不好,沉屙久疾一直折磨著他,在如此天氣之中迴到龕穀,家父怕是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了!”


    李瑋已經注意到,木征此時的眼眶已經濕潤,雙眼變得通紅。


    之前一直在忙洮州那邊的事情,李瑋根本就沒有顧得上這邊。


    現在出了這種情況,他必須得第一時間去解決才行:


    “董氈那個狼崽子,竟然已經猖狂到這種地步了嗎?


    行了,也別開會研究了,讓弟兄們做好準備,明天咱們就出發,急行軍去龕穀那裏看看!”


    “是!”


    一群軍官敬禮之後,除了瞎藥與木征,還有白明虎之外,所有人都是第一時間離開。


    安西軍的規模日益龐大,實力與勢力也是在極速膨脹。


    作為實權派的軍官們,在五州之地的地位越來越高。


    李瑋一直都在刻意宣傳,更是親自去打造安西軍的形象。


    他要把安西軍,給變成偉光正的代名詞,隻要在大西北,安西軍就是最偉大最可敬的人。


    大宋一直都在打壓貶低武人,李瑋就反其道而行之,他要跟大宋形成鮮明的對比。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大宋如此貶低打壓武人,而大宋的周圍,則是都在重視武人。


    到時候,特別是安西軍這裏,多多少少的,也能吸引一部分的人手過來投靠。


    安西軍最缺的就是人手,大西北這裏地廣人稀的,漢民更是少的可憐。


    不想辦法從大宋吸引人,李瑋上哪裏去找中原漢家百姓去?


    隻有中原漢家的老百姓,才是李瑋最認可的一個族群。


    沒有那些漢民在,李瑋一直都覺得大西北就是蠻荒之地。


    哪怕那些吐蕃人會耕種,同樣也會織布,可在李瑋的眼中,這依然還是野蠻與落後。


    雖然中原漢家的老百姓,日子同樣也不好過,甚至很多都不如這些本地的牧民。


    可文化的傳承性,依然還是李瑋下意識去在意的東西。


    雖然是兩個不同的時空,卻都是中原漢家文明,那可是一脈相承的。


    這種骨子裏的東西,根本就不會因為時空的不同,而出現太大的變化。


    隨手拿起旁邊的指揮棒,李瑋直接就指著龕穀那裏:


    “唃廝囉那老小子,竟然開始把大權一點點的讓給董氈了,那咱們就送他一個大禮。”


    木征死死的盯著龕穀那裏,他的拳頭已經握緊:


    “郎君,董氈手裏部族眾多,精銳騎兵同樣很多,不但如此,他手裏還有精銳的步兵。


    他們既然已經在圍困龕穀,肯定是步兵與騎兵一起出。”


    “步兵?”


    李瑋自己的手裏沒有步兵,他已經習慣了騎兵作戰:


    “那又如何?難不成,他們現在就已經把龕穀給打下來了?


    瞎藥,董氈的斥候,就沒有來過咱們河州?”


    “咱們跟他們血戰了六次,他們丟下了五百餘具屍骸,這才消停了下來。”


    瞎藥以前是木征的左膀右臂,如今,則是安西軍的普通將領,說話也是謹慎的很:


    “郎君,就怕開春之後,天氣一旦暖和過來,唃廝囉的精銳,就會傾巢而出。”


    洮州與河州這麽重要的地方,唃廝囉哪裏會舍得。


    董氈現在要做的,其實非常的簡單,就是攘外必先安內。


    瞎氈父子,可是董氈的眼中釘肉中刺,雙方根本就不可能善了。


    木征率領整個河州,直接歸順了李瑋,這可不是僅僅打唃廝囉那個老家夥的臉,也是在結結實實的打董氈的臉。


    董氈若是能夠咽下這口氣,那他在青唐吐蕃之中的威望,就會直線下降,這是肯定的事情。


    所以,無論如何,董氈都不會放過瞎氈父子。


    瞎氈之前在青唐城,那裏也有他與木征的府邸。


    可是瞎氈一直被董氈所監視,這件事情從來都沒有停止過。


    在得知河州的情報之後,董氈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瞎氈已經非常不滿足於現狀,想要依靠兒子,來得到大宋的支持。


    瞎氈經營多年,在青唐城裏,自然也是有自己的人。


    在董氈準備精銳,想一舉把瞎氈給鏟除的時候,已經得到消息的瞎氈,第一時間跑路。


    作為青唐吐蕃的接班人,而且還是大權在握的接班人,董氈哪裏會放過瞎氈。


    雖然此時的董氈,還在青唐城裏平定各方紛爭。


    去追擊瞎氈的那些人,一路追殺到了龕穀,並且,還有援兵,在不停的支援他們。


    董氈的目的非常簡單明確,那就是把瞎氈給徹底弄死,讓瞎氈父子徹底失去機會。


    誰讓瞎氈是長子來著,還有木征這個唃廝囉的嫡長孫,這如何不讓董氈別扭。


    就連李瑋都能想到這些,一直坐在那裏沒吭聲的田況,心裏就更加清楚了:


    “唃廝囉喜愛董氈是一方麵,洮州與河州的丟失又是一方麵。


    不管怎麽說,唃廝囉與大宋,終歸是有一戰的。


    至於說龕穀那邊,老夫支持公炤的決定,從今天開始,安西軍上下,全部聽從公炤的安排。”


    “是!”


    幾個軍官同時敬禮,做戲當然要把樣子做足,他們此時名義上依然還是要聽從田況的。


    安西軍都指揮使,是田況,這是大宋的任命,但不是安西軍自己的任命。


    安西軍隻有一個指揮官,那就是一旁的李瑋!


    田況也在那裏看著地圖,他雖然早就覺察出了安西軍的異樣,可如今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覺得自己能夠解決這些問題。


    李瑋他們的目光,基本上都是在青唐吐蕃那邊,偶爾,大家也會看一下卓羅和南軍司方向。


    唯獨田況,那雙眼睛,一直都在盯著西賊那裏看:


    “洮州與河州,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西賊也隻是派出來了少部分的遊騎進行騷擾。


    如今,董氈與瞎氈兄弟內訌,雙方更是在龕穀大打出手。


    可你們也都看到了,西賊那邊反而安靜了下來,不但沒有趁此機會攻打吐蕃人,反而不斷派出遊騎去大宋哨探。


    老夫懷疑,在龕穀的外圍,已經有西賊在埋伏,就等著打咱們一個措手不及!”


    “田公看的透徹,咱們的偵察兵早已經出發,就是要把龕穀周圍的情況給摸清楚。”


    李瑋沒有任何隱瞞,他在進州府之前,就已經安排人手,開始在周圍進行探查。


    安西軍的偵察兵,一到戰場之上,就是最忙碌的人,也是傷亡最慘重的部隊。


    哨探,遮蔽戰場,斥候大戰,哪一樣不是要人命的?


    斥候是各支軍隊的眼睛,他們是用命在前方拚殺,好第一時間獲取對方的情報。


    這是危險的戰場,李瑋不可能頭腦一熱,就不管不顧的去龕穀。


    無論如何,敵人的情報,才是第一位的,李瑋需要知道對手的情況,也需要知道龕穀周圍的情況:


    “董氈倒是夠謹慎的,自己躲在青唐城那裏進行謀劃。


    他在害怕什麽?大宋?還是卓羅和南軍司那邊的西賊?”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田況對於這些事情,可比李瑋有經驗多了:


    “董氈是唃廝囉的繼承人,將來,整個青唐吐蕃都是董氈的。


    就像是我大宋的儲君一樣,同樣也不能輕易涉險。”


    大宋哪裏來的儲君?趙禎天天晚上交公糧,可愣是沒有一個兒子能夠活下來。


    如今的大宋,趙禎這個皇帝,年事已高,卻依然不死心,依舊天天晚上耕耘不輟。


    拿沒有繼承人的大宋,說什麽儲君不儲君的,丟人不丟人:


    “田公,就董氈那狼崽子,跟千金之子沒有一文錢的關係,您也太瞧得起他了。”


    田況依然臉色平靜,他很少有把喜怒哀樂寫在臉上:


    “不管如何,小心無大錯,咱們最應該防備的,還是西賊!”


    “田公,說句狂妄的話,我巴不得西賊傾巢而出呢。”


    李瑋看著卓羅和南軍司那裏,西賊的這座軍鎮,可謂是西賊對外攻伐的橋頭堡。


    如果讓李瑋去攻城的話,傷亡肯定是少不了的。


    但是在野外,在曠野之中,雙方進行野戰的話,李瑋信心十足。


    西賊再悍不畏死,碰到更加厲害的安西軍,也得老實下去:


    “西賊步卒同樣驍勇善戰,聽說那些步卒,都是從那些山地部族之中招募的青壯勇士。


    那些人如果不出來,單純在卓羅和南軍司守城的話,對於咱們來說才是個大麻煩。”


    卓羅和南軍司,無論如何,安西軍都繞不過去。


    與其去攻城,李瑋當然更願意在野外進行野戰。


    就西賊的那些騎兵,李瑋完全有信心把他們吃掉。


    田況看了看龕穀,又看了看卓羅和南軍司的位置,再次把目光轉向青唐城那裏:


    “如果青唐城那邊,已經與西賊聯手了呢?你該如何應對?”


    “簡單,先打西賊!”


    這種事情,李瑋想都沒想,直接脫口而出:


    “無論如何,隻要西賊敢參合進來,那咱們安西軍,就先打這些冒頭的西賊。


    反正,青唐吐蕃跑不了,哪怕他們跑得了,青唐城也跑不了。”


    相對於如此自信的李瑋,田況根本就沒有任何的信心:


    “雙方聯合,伱去打西賊,吐蕃人怎麽可能會眼睜睜的看著?


    董氈如何先不管,就是唃廝囉那個老不死的,也不可能看著咱們繼續攻伐蘭州地區。”


    李瑋意外的看了一眼田況:


    “田公,您覺得,唃廝囉會為了西賊去拚命?”


    “當然不可能!”


    田況直接搖頭,但是,這種事情哪裏會那麽絕對:


    “但是公炤,千萬不要輕敵,唃廝囉那個老不死的,難纏的很,很多事情,他做得出來!”


    唃廝囉嗎?


    李瑋對於唃廝囉,倒是充滿了興趣:


    “如果能夠把唃廝囉,給送到汴梁去遊街示眾,肯定會很熱鬧!”


    “現在說的是西賊,是龕穀,別扯那些沒用的。”


    田況可沒有那個心思,他隻在乎這場仗該如何打:


    “你來詳細的說一下,西賊一旦出現之後,咱們該如何去對付這些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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