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擅開邊釁之責


    趙禎對於李瑋,雖然喜愛,但是說不猜忌是不可能的。


    但是通過種種跡象,趙禎則是覺得,李瑋更在乎的,是汴梁城裏的公主府。


    基於這種錯誤的判斷,卻是讓重度疑心病患者的趙禎,對李瑋越發的放心與滿意。


    趙禎這種玩弄人心的高手,能夠有這種錯誤的判斷,其實是非常罕見的事情。


    在偏執這方麵,趙禎與趙宗實還真的非常像。


    離開坤寧殿之後,趙禎第一時間迴了延和殿,在這裏,他再次召集了宰輔們來議事:


    “諸位愛卿,朕剛剛收到了秦鳳路那邊的消息,公炤打下了洮州之地,這件事情,後續該如何?”


    “洮州?”


    一群宰輔重臣,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臉上沒有絲毫的興奮,有的隻是凝重。


    文彥博這個首相,雙眼之中更是帶著一絲怒火:


    “陛下,青唐吐蕃,乃是我大宋之藩屬,劉沆這是擅開邊釁!”


    好嘛,上來就定調子,直接就把劉沆給按在了那裏。


    至於說李瑋……隻不過是一個權貴子弟而已,雖然會打仗,那隻是劉沆手裏的一把刀罷了。


    多年以來養成的習慣,讓這幫文官士大夫,天然的俯視武人……雖然李瑋不算武人。


    老對頭犯錯,而且,還是這種事關國事的大錯,曾公亮哪裏會放過這個機會:


    “陛下,西賊年年犯邊,唃廝囉一直都在牽製西賊,我大宋怎可在這種時候攻打青唐吐蕃。”


    韓琦瞥了一眼曾公亮,雖然劉沆也是他的競爭對手,但是對於大西北,他更有發言權:


    “陛下,洮州與河州地區,若是能夠重新拿迴來,既可以解決我大宋戰馬不足的問題,又可以削弱青唐吐蕃,此乃一舉兩得之事。


    隻是當前的局勢,西賊才是咱們大宋之死敵,聯合青唐吐蕃,共同防禦西賊,乃是重中之重。”


    說了這麽多,韓琦同樣也是在責怪劉沆多事。


    對外開戰,特別是跟青唐吐蕃之間的戰事,劉沆這個老東西,竟然直接繞過了樞密院,這種事情,韓琦哪裏會同意。


    所以,借此機會,一腳把劉沆給踩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也是韓琦的目的所在。


    隻要否定了這次的軍功,劉沆就繼續窩在大西北得了,還要重迴政事堂?想都別想!


    富弼沒有開口,不過看那架勢就知道,他同樣也持反對態度。


    趙禎好不容易揚眉吐氣一迴,怎麽可能就這麽認慫:


    “韓卿說的對,洮州與河州,乃是重要的養馬地,咱們大宋,最缺的就是養馬地。


    隻要拿下了洮州與河州,一直困擾咱們大宋的枷鎖,也就徹底解開了。


    就按韓卿說的,劉沆與國朝有功,李瑋更是軍功卓著,國朝當嘉獎他們!”


    韓琦老臉一黑,老夫什麽時候說要嘉獎他們了?


    論起顛倒黑白,大家誰也別笑話誰,在座的一幫老家夥,大家夥都是半斤八兩,千萬別裝清高。


    趙禎早就習慣了,他與宰輔們之間,既相互製約,又相互合作,妥協是一門藝術。


    要麽是他趙禎妥協,要麽就是宰輔重臣們妥協,要麽,就是大家各退一步。


    文彥博話都說出來了,趙禎這是明顯跟他唱反調,作為首相,老文怎麽可能會如此作罷:


    “陛下,三司那邊天天叫苦,就連元日大朝會的錢糧,都是東挪西湊才湊齊的,如何還能在西北開戰?”


    張方平這個三司使,這段時間嘴上都起泡了,聽說天天在三司裏破口大罵呢。


    就連文彥博,也隻能假裝不知道,不然,張方平能夠跑到政事堂來找他們拚命。


    大宋財政是個什麽狀況,趙禎心裏跟明鏡似的,他跟文彥博一樣,隻不過是假裝不知道而已。


    真要同意了在秦鳳路開戰,張方平能夠撂挑子,這是事實。


    三司使被稱為“計相”,大宋的錢袋子就攥在三司的手裏。


    特別是現在緊鄰年關,各個衙門都跑到三司去要錢要糧,張方平天天都在咆哮。


    這個時候,別說文彥博,就連趙禎都在躲著張方平。


    內藏庫裏的錢糧,都快被三司給搜刮幹淨了,趙禎這個皇帝,都窮的叮當響。


    大宋開國以來,用內藏庫來補充府庫的事情,就是趙禎開的頭。


    這一開頭,就刹不住車了。


    如今,大家都已經養成了習慣,隻要朝廷裏缺錢,大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趙禎的內藏庫。


    那可是趙禎的私房錢,可到了現在,幹幹淨淨的內藏庫裏,連老鼠都在集體搬家呢。


    大宋盛世繁華的表象之下,是嚴重的財政危機,曆任三司使都會變得脾氣暴躁,尤其是最近幾年,三司使比禦史言官們還要暴躁。


    別說政事堂與樞密院的宰輔,就連趙禎這個皇帝,在碰到三司使的時候,都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


    文彥博這是擺明了,如果趙禎堅持的話,那好,您自己去跟張方平說去,反正政事堂不會開口。


    沒有錢糧,打仗?打個毛線!


    趙禎這個皇帝非常節儉,就連寢宮之中的生活用品,都是舊的,這一點非常難得。


    問題是,整個大宋,簡直就是一個無底洞,財政赤字越來越大。


    冗官,冗兵,冗費,這三座大山壓在大宋的身上,哪怕趙禎這個皇帝自己再節儉,也於事無補。


    趙禎的臉色不好看,他的目光在幾個宰輔重臣身上轉來轉去,最後再次鎖定在韓琦身上:


    “韓卿,你來說說。”


    老夫說個毛!


    韓琦一張臉,徹底黑了下來:


    “陛下,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沒有錢糧,就無法支撐戰事,洮州那邊……還是緩一緩的好!”


    作為軍方的代言人,韓琦必須得第一時間為軍方爭取利益,哪怕心裏再不願意,他也不能隨口否定軍方的軍功。


    可讓他支持劉沆……對不起,老夫做不到!


    同時,韓琦在心裏,已經將劉沆罵了無數遍。


    雖然兩個人是競爭對手,可劉沆你個老東西,就不能事先派人跟樞密院通個話?


    如果攻打洮州的事情,是由樞密院這邊點頭同意的,那此時,韓琦絕逼會站在劉沆那邊,他才不會去管三司的困難呢。


    問題是,這本來就屬於樞密院自己內部的問題,現在,劉沆竟然繞過了他韓琦,這能不膈應人?


    在這個時候,李瑋這個始作俑者,已經徹底被排除在外。


    所有的問題與矛盾,都被集中到了劉沆的身上。


    曾公亮緊跟著開口,他已經跟劉沆撕破了臉,自然不會任由劉沆繼續出風頭:


    “陛下,洮州,乃蠻荒之地,可令駙馬都尉撤迴秦州。”


    至於說安西軍的事情,曾公亮一個字都沒提,仿佛安西軍壓根就不存在似的。


    隻要把洮州重新丟掉,那劉沆還有什麽軍功?


    不但沒有軍功,還要坐實擅開邊釁的罪責,到時候,汴梁這邊可操作的空間,就足夠曾公亮去興風作浪。


    “撤迴?如何撤迴?”


    還沒等趙禎說話呢,韓琦第一個就不同意,他要表明自己樞密院的立場,同時,也是在反對曾公亮這個對手:


    “那是我大宋將士用命打下來的疆土,你一句話就給扔了?大宋還沒有割讓土地的先例呢,伱曾公亮要開這個頭?”


    這話說的就有些不要臉了!


    大宋丟人現眼的事情,做的還少了嗎?


    西賊靠近大宋的疆土,不都是從大宋這邊奪過去的嗎?


    你韓琦當年在好水川,被李元昊給打了一個全軍覆沒,現在有什麽臉來說老夫?


    曾公亮看到韓琦把矛頭,直接對準了自己,哪裏會善罷甘休:


    “韓相難道忘了當年的好水川了嗎?怎麽?還要再來一次?”


    “老匹夫!”


    韓琦噌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挽起袖子就要跟曾公亮動手。


    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曾公亮這是把韓琦的傷疤,再次給血淋淋的揭開了。


    好水川之敗,是韓琦一輩子都洗不清的汙點,也是纏繞他一輩子的噩夢。


    “住手!”


    隨著趙禎的一聲大喝,王漸第一個衝過去抱住了韓琦。


    富弼與文彥博,同樣也是迅速起身,拉住了同樣憤怒的曾公亮。


    隻有王堯臣,依然老神在在的坐在那裏,甚至,在他的眼中,還閃過了一絲失望之色。


    雖然知道自己的機會不大,但是末相的寶座就在眼前,王堯臣不動心是不可能的。


    在爭奪末相的道路上,不管是韓琦還是曾公亮,以及劉沆,都是他王堯臣的對手。


    神情自若的站了起來,甚至,王堯臣還有閑心看了看韓琦與曾公亮:


    “陛下,駙馬都尉攻伐洮州,消耗錢糧器械幾何?”


    “那倒沒有消耗,安西軍都是當地的吐蕃青壯,武器軍糧,都是他們自備。”


    說到這裏,趙禎的臉上,還帶著滿意的笑容:


    “公炤用繳獲的牛羊馬匹,還有瑪爾晉部的財貨,來充當軍費,秦鳳路並沒有出錢糧器械。”


    “既然如此,朝廷可以派人,去洮州整頓安西軍,畢竟,洮州戰馬乃我大宋急需之武備。”


    王堯臣說完之後,對著趙禎叉手一禮,又安安靜靜的坐下。


    趙禎那叫一個滿意,這才是他想要的結果:


    “公炤還年輕,很多事情,他也不懂,諸位愛卿,安西軍新立,派誰去合適?”


    下意識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同時看向韓琦。


    韓琦差點跳起來破口大罵,但是他的腦子飛快運轉,最後,才試探性的開口:


    “陛下,田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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