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博文強撐著不適的身體,對那幾個孩子道:“你們先走吧,燈等會兒我關,我還要再練一會兒。”沒有人注意到他臉色煞白,以及他在忍痛。他們隻是歡天喜地地離開了訓練場,飛奔迴家。路博文心中苦澀,可又覺得沒什麽好苦澀的。他拿出手機,先給自己點了個外賣,然後就撐著膝蓋,難過地坐在訓練場邊,此時偌大的訓練場裏空無一人,估計他現在喊一嗓子都能有迴音,可是他沒有力氣喊,因為胃裏正在使勁兒地絞痛著,他狠狠壓住胃,忍了半天好像也沒什麽緩解,他索性拿起被他放在一旁,還沒來得及熄滅屏幕的手機,找準四角中的一角,用它狠狠頂著胃,他找不到疼痛的點,因為他覺得整個胃都在疼。他閉上眼睛,忍受著難捱的痛苦,難捱也要捱,因為他隻有自己,難過給誰看呢?如果你難受也好、難過也好,有人在意你,那便能讓痛苦減輕至少一半,可若是無人在意,那就隻能更加顯得可憐了。路博文感覺有冷汗從自己的兩鬢流下,他靜靜用腹部柔軟的皮膚去感受銳利的手機的角頂在那處的感覺,他並非感受不到疼痛,相反地,他其實很怕疼,小時候打針他也會哭,可是父親對此不聞不問,他甚至不在意他是否疼,是否難受,而母親總是忙於生計,沒有那麽多時間耐心溫柔地哄他。日子久了也就習慣一個人忍受所有了,因為不管他是哭是鬧,或者平靜沒有反應,似乎都沒人在意。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養成了什麽都往心裏擱的習慣,因為說出來也沒人聽,更不會有人在意。既然已經知道答案了,又何必一次次去嚐試,然後讓自己心裏更難過呢?


    他曾經覺得,這個世界待他簡直是糟糕透了,他也曾經在心裏控訴,為什麽是他?為什麽他就要生在這樣的家庭裏,每天麵對一個陰晴不定的男人,他曾經很長一段時間都不願意承認那個人是他爸爸,可是後來他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實在是很可笑,因為那個男人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他並不在意自己的兒子怎麽看他,又或者說他根本沒空去看,他更在意的是他今天是賭贏了還是賭輸了,如果輸光了,下一次錢要從哪兒來。至於他和母親,都是不重要的。


    他恨自己還會想起那段日子,他多希望自己忘了那段日子。但幸好,在那段日子裏他還遇見了她,那個像向日葵一樣的女孩,燦爛如她,美好亦如她。


    外賣到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已經要疼暈過去了,胃裏疼的似乎要沒有知覺了。他的兩隻胳膊無力地垂下,他麵色灰敗地往嘴裏扒拉飯,其實他根本吃不下,但是他必須要吃,這樣等下才有力氣繼續練。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媽媽來的電話。


    “喂,媽。”路博文盡量讓自己的聲線聽上去平穩些,盡管他很疼,他覺得自己快要疼死了,可每次都是死不了。可是他一點兒都不想死,他怎麽會想死呢?對這個世界、對她,他還有那麽多的眷戀啊。因為心中有目標,所以他覺得他都能夠忍受,隻要結果是好的。就是這胃,疼起來是真要命。


    “小文,還不迴家嗎?都快十點了。”葛美兒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母親,她不喜歡點燈熬油,其實她也不太喜歡自己的孩子,討厭說不上,也就是責任和義務吧。她是個堅韌的女人,和路誌強結婚的時候,她剛失戀,家裏也有一些重大變故,之所以嫁給路誌強,可能是因為當時太過絕望,所以就想糟蹋自己吧。生活果真報應她了,這些年她在和路誌強組建的家庭裏,是她自己自願邁入這個家的,她受了很多苦,可是她並不怨恨,因為這是她自己做的選擇,沒有人逼她。其實她一直都在等機會,她很努力地賺錢,甚至不惜去夜店一類的地方,陪酒也好陪笑也罷,她為的都是有一天能早日離開路誌強。她肯定是要把孩子也一起帶走的,孩子跟著她受罪,已經是極大的無辜了,她沒理由再把他撇下。隻是,性格原因所致,她從來沒有對路博文解釋過任何,關於她為什麽要把他生在這樣的家庭裏,她也沒有對路博文說過任何她覺得有愧於他的話,因為在她心裏,路博文終會長大的,她現在為自己錯誤的選擇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她能做的就是盡快帶路博文離開路誌強身邊。等以後他長大了,他就會擁有更多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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