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運動會就不這麽簡單啦,小學組那是攘括了所有年級、所有學校,教練說不用緊張,她有實力掙個獎牌。


    盡管已經不知道站在起跑線上多少迴了,心依舊咚咚咚跳的像小鹿斑比她妹,也是沒治了。這種等待發令槍響起,從零到一,從無到有,從靜到動的轉變,無論經歷多少次都令她緊張又興奮。


    市運會的長跑是沒有預賽的,發令槍一響,二三十號人撒丫子一起衝出去。長跑作戰:團隊協作、輪流領跑、保持第一集團。


    不過你能指望一群業餘的小學生完全按照教練的指示辦麽?


    那就是一窩蜂,出發的時候得小心別被絆倒,中程自己保持別被一通瞎跑的第一集團甩開,後程還有力氣那就沖吧,誰耐力好算誰的,這考驗的完全是一個人的天賦與運氣。


    黃蓓的長跑就是放空自己,什麽也別想,修的是一步步的道,參的是一圈圈的禪。會有專人提醒她還剩幾圈,九八七……三二一,半圈的時候該發力了,沖啊,一起過線!誰第一?


    好吧,不是她,第二名。


    黃蓓失落的來到教練麵前,這是這位健忘症患者帶她的最後半學期,下學期六年級的學生將全部退隊,準備小升初。


    本想給他留個念想,讓他能記她記的久點兒,結果失敗了。


    教練拍了拍黃蓓的肩,“沒事,再接再厲!”


    “哪還有機會了。”,黃蓓拉著臉抱怨道。


    教練笑了作勢要踢她,“以後還有的是機會,你才多大,哭喪個什麽臉,趕緊走幾圈活動活動。”


    是的,以後還有的是機會,但她的教練不會再是他了,謝謝他給了自己一次不一樣的選擇,這條路很累但也很快樂。


    過去黃蓓是不知道六年級還有備考一說,好像前一天大家還吵吵鬧鬧,突然通知站個隊,去答個卷,然後就撒由那拉了。


    過去作為一根胡蘿貝,她在小學是沒有學習的概念的,考試都很簡單,隨隨便便就是九十八、一百的,老媽也完全放任自流。直到現在黃蓓才知道,原來家長會也是會排榜的,老師也有拉著他們一起複習。


    過去的她在做什麽呢?玩?好像不是,發呆?好像……是的。也無怪過去初中分班時把她分到了最差班,這得多呆啊。


    他們那的小升初就是走個形勢,因為9年義務教育,初中是分學區的,但是分數還是會影響你的分班。


    這個時候還有萬惡的好班和差班,倒黴進了差班,不光其他班的學生瞧不起你,老師也瞧不起你,這是她後來領悟的。


    這次黃蓓完全不擔心了,就那兩張小紙片還想難住擁有成人學識的她?尖子班so easy,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的學習啦!


    暑假痛痛快快的玩了兩個月,那是不可能的,一沒錢,二沒人。


    在黃蓓看來所謂的玩樂就三件事:旅遊、上網、下館子,現在一樣也辦不到,她貧瘠的想像力沒有給她開發出新的選項。


    最後在家裏悶了兩個月,看完了五本文言文,一本全英文小說。


    在這種情況下黃蓓依舊沒有近視,多虧了常年的體育鍛鍊,她還是保留了晨跑的習慣,每天繞著青青河堤跑上一圈,比跑沙子操場有情調多了。


    初中離黃蓓家很近,近到什麽程度呢,就跟在燕市從蝸居出來上個廁所那麽近。


    開學那天悠悠然的從家裏晃到學校,然後遭遇了她兩輩子以來最大的打擊,真是被打的外焦裏嫩,口眼歪斜。


    黃蓓的名字依然高高的懸掛在九班的名單裏,九班就是她原先的班級,也是最差班。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她的分數明明夠進尖子班,為什麽還是被分到最差班?喉頭一甜,她把糖給咽下去了,噎個半死。


    本來她是想衝到教務處破口大罵的,但是怕被記住臉,等老媽給她辦轉班的時候就不好弄了。


    九班大概是學生最少的班了,教室裏座椅擺的稀稀疏疏,地方大的她翹著二郎腿還碰不到桌子。班主任那張衰人臉還是一成不變,因為有個被人瞧不起的老師,連帶著她手底下學生也矮人一頭。


    黃蓓非常非常max的不喜歡她,出去被人踩,迴來就拿他們撒氣。當她拿著名單問黃蓓是誰的時候,黃蓓沒理她,也就錯過了一次了解真相的機會。


    當黃蓓心情鬱鬱的迴到家時,隻想找老媽哭訴,但是誰都不在家。奇了怪了,都哪去了?裏屋的電話剛好響起。


    “喂,蓓蓓啊?”是老媽的聲音。


    黃蓓不爽的抱怨道,“你們去哪啦,怎麽家裏一個人都沒有。”


    “我和你爸有點事,中午你一個人吃吧,鍋裏有飯,你自己插上電熱熱就行。”,老媽的聲音很敷衍。


    “哦。”黃蓓用手卷著電話線,心裏嘟囔著真麻煩。


    “沒事我掛了啊。”


    “哎?等……”


    “嘟嘟嘟……”


    黃蓓把電話扔了迴去,什麽呀這是,她姑娘升初中連問都不問一聲,這媽當的。


    把上課用的筆和本整理了一下,新發的課本她扔在書桌裏沒拿迴來。轉班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下來的,還得再將就兩天。


    等到晚上,老媽老爸披星戴月的迴來了。


    黃蓓睡眼惺忪的問道:“怎麽迴來這麽晚啊?”


    還想跟老媽說一下轉班的事情呢,等的她坐著都睡著了。


    “怎麽還沒睡。”老媽一邊放鞋子一邊問她,老爸直接越過黃蓓進了裏屋。


    黃蓓愣了一下,看著裏屋的門碰的關上了,“怎麽了這是?”


    “你爺爺病了,今天和你爸在醫院跑了一天。”


    黃蓓一下傻了,雖然老媽沒說是什麽病但她是知道的,惡性腫瘤。而且她還知道,三個月後爺爺就沒了,臨走的時候瘦骨嶙峋。


    眼淚一下子冒了出來,跟沸了的水一樣止也止不住。


    老媽看她一哭,一下子慌了,抱著她拍背,“怎麽了這是,沒事沒事,你爺爺病的不重,別哭了啊。哎,老黃你快出來,看看蓓蓓怎麽了這是。”


    隻有黃蓓自己知道是怎麽了,不是為爺爺的重病而難過,而是為她自己,為自己竟自私到這步田地而震驚。


    最近她滿腦子都是她自己,她要這樣,她要那樣,但凡她多想著一些家人,也不會把爺爺的病忘得一幹二淨。也許並不會有什麽用,但現在她連試一試的機會都沒了。


    黃蓓沒提轉班的事,未來的三個月老媽會很忙,忙著輪流護理病人,忙著操辦喪事,老爸的工作不好請假,家裏隻能緊著老媽一人忙活,黃蓓能做到就是少添麻煩。


    周末的時候黃蓓去醫院看了爺爺,老人家還精神矍鑠的樣子,說病好了要帶她去滑冰。


    她笑著聽著,一一稱是。癌症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小小的一團肉就能在三個月把一個人的生命抽幹,再可怕的寄生蟲也不過如此。


    爺爺還不知道他得了什麽病,這個時候恐怕爸媽也不知道,組織切片還靜靜的躺在培養皿裏等著給大家一個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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