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勒,你不覺得你在這裏有點太過囂張嗎?」


    說實在的,希福納沒興趣去惹穆勒,但冷眼旁觀又不符他的天性,隻得鬥膽冒險。


    「我們是受困於天候,才待在這提督府內,等春雪融了再返京。可你簡直把敦拜大人完全給壓倒了,這很教人難堪吔。」


    「唔。」穆勒擰眉暗吟,不是針對這話,而是針對書齋內的牆上字畫。


    「還有啊,你打算要惹敦拜大人的女兒到幾時?你這樣天天刻意捉弄她,把她氣得雞飛狗跳,任人家做父親的修養再好,也總有一天會受不了。」


    「嗯。」非常出色,完全不輸京中權貴們的收藏。


    「你既然讚成我的話,那幹嘛還杵在這兒?」


    「什麽?」若非他逐幅賞析的勢子給希福納擋到,他還沒發覺到這家夥的存在。


    「你發什麽呆啊!」急得他快跳腳。「這裏是敦拜大人的書齋,你不經人同意就隨便闖進來閑晃,好像這兒是你家一樣!」


    「他自己說過,我們可以不用客氣。」可惜,字畫收藏相當精采,玉石方麵卻稍嫌單薄。


    「人家說的是客套話啦!」哎喲,他到底要怎樣才肯走人?!「穆勒,你實在很反常,這麽跋扈的行徑,一點也不像平常的你。」


    「啊。」看到有趣的東西了。


    「你應該是很精於謀畫,思慮謹慎而行動大膽,可你現在許多沒頭沒腦的舉止,簡直叫魯莽。」害人好擔心他是不是中邪了。「到底是為什麽呀?」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希福納傻眼,不敢相信穆勒也會有欣然鬼扯的一麵。他真的有在笑,雖然不明顯,但嘴角確實是揚著的。


    「不會吧……」太可怕了。「穆勒,你……被什麽附身了嗎?」


    「隻是開始懂得不按牌理出牌的樂趣。」


    「啥?」


    「王爺。」門外壯漢前來叩報。


    「進來說話。」


    「喳。」唿,書齋內雖然沒比外頭暖和多少,至少不用承受刺骨寒風。「今兒個刀送來了。」


    「什麽?」希福納莫名來迴轉望。「送來什麽?」


    「傷藥。」穆勒淡然取下牆上掛刀。


    「送傷藥?」啊,對了,他胸前的那道大傷口。「誰送來的?這府裏有人知道你之前受了傷嗎?」


    「是不知名的人偷偷擱的。」壯漢半跪地恭敬迴應。「打從王爺在此落腳,房內每日都會有包神秘草藥出現。」


    「該不會是什麽幽靈鬼怪吧?」希福納已然花容失色。「我早就覺得這整件事怪?的,打從穆勒在路上撿到一隻西域怪獸,一切就都不對勁了。」


    先是怪獸隔日變為美少女,美少女又霍然一變,成了甘肅提督的掌上明珠。法力之高強,前所未聞。


    「我叫的人呢?」穆勒優雅垂睇掛刀,吐息如蘭。


    「已經在路上了。」壯漢道。


    「啊?你叫什麽來?」


    「水。」


    「叫水?」希福納怪嚷。要水的話,這兒不就有了?


    驀地,穆勒發現瓶架後的暗角,擱著一樣頗不尋常的掛飾。正欲上前,外頭就奔來大唿小叫的仆役。


    「穆勒王爺、穆勒王爺!又有您的客,這迴來的是縣官和他的公子。另外還——」


    「夠了。」沒完沒了。「叫他們迴去。」


    「別這樣,穆勒。人家大雪天的還特地趕來拜見,你再怎麽不耐煩,好歹也該出去關懷一聲嘛。」


    「是啊是啊。」還是希福納大人有人味兒。


    「我不是特地來騷擾地方大小官員,也不想被人騷擾。」成天接見不完的訪客,簡直把他當佛像看,紛紛參拜。


    「你這鋼鐵腦袋,碰到這種事就完全不管用啦。」嗬嗬,所以說,穆勒沒他幫襯還是不行的。「人家不見得是被你響亮的名號嚇到才來,我看哪,多半是來瞧瞧京中美男子長得是什麽樣。」


    「敦拜大人就夠他們瞧了。」


    「不不不。」這他可就錯了。「敦拜大人和你是完全不同的男人。他們八成是來觀賞你的臭架子和臭脾氣,畢竟唯有人上之人才有囂張的本錢。你愈是不友善,他們會愈是崇拜喔。」


    這讓穆勒聯想到解救遭土匪打劫的小民們,曾對他有的詭異景仰。


    他無力地一歎,隨即便讓大夥拿他當豬公似地拱出去給來賓觀賞。遠去之際,仍以眼角掃了瓶架角落一記。


    那東西,有問題。


    ☆     ☆     ☆


    「您在這兒吃呀住呀用的玩的要是有什麽不滿意,可以到下官家中看看。隻要是您需要的,下官定能替您辦到!」


    穆勒冷漠地閉眸端坐大椅上,眉心微有波折,可能是因為暴牙縣官的長串巴結,也可能是因為他的猛烈口水……


    「您是外來的,當然會不知道這提督府可是出了名的荒涼。這個敦拜大人啊,生活邋遢得不得了。東西能用就湊合著用,根本不懂得講究,不然就是跟過往商隊瞎串,買一堆又臭又舊的破爛,品味有夠低俗的。」


    「阿瑪,別把話說這麽直,這兒可是人家府上。」


    「哎呀,對對對。」暴牙縣官裝笨地故意拍一下腦袋。「還是我這女兒機伶。」


    「而且我妹她既體貼又溫柔。」縣官兒子也咧著暴凸笑齒努力促銷。「所謂的穢質婪心,在她身上完全可得著印證。」


    「不來了啦。」手絹兒立刻掩上羞怯的粉臉。


    其他沒被歌頌到的姊姊妹妹們,連忙比手畫腳示意父兄,除了主打商品外,別忘了其他庫存貨的存在。


    「當然啦,我其他八個女兒也是非常優秀的。來,容我在此為王爺您一一介紹。這位是我的大女兒,天性敦厚老實,符合她肖豬的特質。而且她乖巧得不得了,從小就懂得把飯吃乾淨,從來不剩一粒米在碗裏。就像古人說的那個什麽呃……什麽什麽餐中飧,每一粒皆吃得很辛苦。就是那個意思。再來是我的二女兒……」


    暴牙縣官僻哩啪啦唱得興高采烈,穆勒眉心的刻痕則愈來愈嚴峻,看得希福納冷汗涔涔,深怕穆勒會突然睜眼宰人。


    他不知道這縣官竟會領著家中所有女兒,大隊前來采訪,不然他也不會勸穆勒出來見客。傳報的人也真是的,為什麽沒把情況講清楚呢?現在可好了,迴頭穆勒一定會狠狠踹他一頓……


    「我的女兒們在我內人的調教下,比我向您介紹的還要出色。這一點,可就是敦拜大人完全比不上的。」


    「就是啊。而且壽思、壽陽那兩個自從沒娘後,就愈來愈沒教養,跟個野猴子似的。」縣官兒子尖嘴猴腮地拚命吱吱叫。「他們一家三口,落魄潦倒得要命。外加他們安養了一批嫁不出去的姻親上個比一個醜怪,個性又孤僻,直讓人受不了。」


    「會嗎?」希福納覺得還好啊。那票天真姨媽們,挺可愛的。


    「敦拜大人幾時喪妻?」


    始終沉默的穆勒這一開口,大夥立刻踴躍搶答。


    「五年前仲夏!那時曾起了一場疫情,她得了絞腸痧,當天發病,傍晚就走了。」


    「那時候這整個家都快哭垮了。還好敦拜大人勉強算是有兩把刷子,才把情勢給穩住。」


    「不過呢,他也暴露出自個兒的隱癖羅。」


    聽得這串淫邪的吱咯笑聲,穆勒懶得過問,希福納卻好奇透頂。


    「什麽隱癖?」


    「敦拜大人他呀,居然喪妻不到一年,就打算娶——」


    「你們來這裏做什麽?!」


    嬌嫩的怒斥迎門衝入,怔住堂屋裏所有人。唯有穆勒,暗暗鬆口氣,悄悄收迴筋脈暴綻的大拳頭。


    「啊,呃……壽思格格。」


    「誰讓你們進來的?」


    「我們……可是來作客的,特來拜訪穆勒王爺。」趕快昂首睥睨,以示尊貴。


    「這是我阿瑪的府邸,穆勒不過是客人。你們登門拜訪,卻完全不把主人放在眼裏?!」


    「那是敦拜大人自己出外巡查去了,我們哪有……」


    「給我滾!」


    「你發什麽飆啊。」縣官兒子卯起來開罵,早該好好兒教訓這丫頭何謂三從四德。「我們又不是來拜訪你的,你嚷嚷個什麽勁兒!」


    「大不了,等敦拜大人迴來,再讓他決定我們該留該走。」暴牙縣官老神在在,吃定了敦拜溫吞柔軟的性格,絕不會親口攆客出府——他早就常抓住敦拜這點,三不五時上門死串活串,賴到人爽了才拍拍屁股迴家吃飯。


    「壽思好可怕,真沒教養。」


    「就是啊。」


    「要是我,打死都吼不出那麽粗野的話。」


    縣官那票粗勇健壯的女兒們,嬌弱堪憐地縮在一塊,脆弱得幾乎要昏倒。


    壽思怒不可遏,猛然揮手一灑,堂屋內登時飄下片片白雪。定睛一瞧,那不是白雪,而是——


    「媽呀,出殯用的白紙錢!」


    「啊啊啊,快閃開!沾到會觸黴頭!」


    「不要把紙往我這裏揮啦!」


    混亂之際,壽思陰森地低聲祝福,「一路順風。」


    她在祝什麽一路順風?


    沒人敢細想,吠叫著哄然逃散,奪門而出,連希福納也逃得不見蹤影。頓時屋內除了呆愕應侍的仆役,隻剩仍安坐椅內的穆勒與廳中憤然佇立的壽思對眼。


    「你的待客之道真特別。」


    「你的作客之道才惡劣。」


    「我沒有權利選擇訪客。」


    「你也沒有權利在此喧賓奪主。」


    「幾時這裏輪到你當家了?」他問得甚是輕蔑。


    「再怎樣也輪不到你這個外人多管聞事!」


    「我雖然是外人,但管的卻是正事。畢竟,你父親是在我管轄的範圍之內。」


    「包括我阿瑪幾時喪妻也得管?」


    「因為我想多知道你的事。」


    他一句低喃,就讓她的火氣當場潰散,受寵若驚。


    他想多知道她的事?他居然也跟她一樣,對彼此的事情很好奇?虧她還花了好大心思,拚命掩飾,他卻輕輕鬆鬆地開門見山,直接坦白。


    不知為何,她突然心跳好急,像是跑了很長一段路似的,渾身熱,而且喘。


    不行,不能太把他的話當迴事。否則她豈不任他搓圓搓扁,喜怒哀樂全由他控製?他們可是死對頭,她哪能這麽簡單地敗陣?


    絕對不能上他這個當,什麽都不要跟他講!


    「你……你想知道些什麽?」啊!她的嘴巴在幹嘛?叛徒、豬頭!


    「決定暫時休兵了?」


    壽思堅守著所剩無幾的防備。「看你啊。」


    「好,就這麽著。」他流露難得一見、又稀薄至極的淺笑。「咱們先和解,暫不相互廝殺。」


    但他一說完這話,就淡然起身走人,慌到了壽思。


    「你要去哪裏?」


    「難得雪霽天晴,乾脆到外頭逛逛。」省得又有無聊訪客前來上香膜拜。「要一起來嗎?」


    「要!」


    她沒主後悔自己太過雀躍的迴應,隻急著享受她一直偷偷盼望的和平,熱切地向他展現壓抑已久的歡迎。


    奶娃娃一個,生嫩得很。


    穆勒心底暗噱。還以為這丫頭城府夠深,可是一再測探的結果,隻令他想笑。她看似老練深沉,心機複雜。但一層層剝掉她的防備後,裏頭包裹的也不過是顆女兒心。小巧玲瓏,易騙好哄。


    不過,他竟感到隱隱悸動。悸動什麽?


    簡直莫名其妙。


    他散漫地任壽思興高采烈地領著,由大街逛往廟宇,由名勝晃到市集,白豪地介紹大街和小巷,特產和民俗,卻又三不五時冷淡一下,企圖彌補自己太過親切的失態德行。


    她可也有她小小的驕傲呢。


    穆勒隨她去,對這可笑的舉止不予置評。


    偶爾和小朋友玩玩天真的遊戲也不錯,更何況,這小朋友頗為慧黠,隻是不夠世故,手段略嫌青澀。這樣也好,省得像調教過度的老手,圓滑得令人發膩。


    「所以,很多鏢師都在此匯集。南來北往,關內關外,各路消息,在這兒都打探得到。像那間客棧——」她邊走邊遙指前方。「就是各路鏢師們常落腳打尖之處,很危險,一不小心就出亂子。但是那掌櫃的來頭不小,什麽場麵他都鎮得住。」


    「進去坐坐。」


    她愕然轉望。「我剛說了,這很危險。」


    「我想看看是怎麽個危險法。」順便探清此處的底。


    壽思不悅,感覺他似乎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完全熄火休兵。但是主隨客便,他想看看新鮮,也隻能由他了。


    「你如果想看,我帶你由另一個安全的地方看。」


    他原以為會是某個密道或客棧一角,沒想到她竟會領他到對街餅鋪去,隻跟小販一家人隨便打聲招唿,就帶他步上人家二樓住處。她大大方方地與他靠坐在窗邊,享用小販婦人熱切端上來的烙餅及茶水。對街客棧人來人往的情景,一覽無遺。


    「你是怎麽找到這地方?」觀測得一清二楚,又隱蔽安全。


    「偶然跟這兒的小販買烙餅時想到的,就向他們一家打商量。隻要我想上來,他們隨時歡迎。」而且隻要付食費就行。


    「非常聰明,而且,沒有人會不歡迎你。」


    「什麽?」


    她的視線由窗外調向他,晶燦明眸透露著單純的不解。很顯然,她還不太懂自己的嬌豔是何樣武器,不把它當迴事地享受著她的無往不利。


    「你不覺得奇怪嗎?」他由眼角掃視著幽暗零亂的二樓內室。「這兒可是人家一家六口吃睡兼堆放家當的地方,卻放你這個外人登堂入室,臨窗窺探。」


    「我又沒想窺探什麽,隻想找個安靜又安全的地方看熱鬧罷了。」


    「那你為什麽每天都偷偷窺探我?」


    壽思登時僵住,難堪的神情一覽無遺。等她想起來該掩飾時,他早沒事兒人似地逕自吃茶嚼餅,根本沒把她的困窘放進眼裏。


    他怎麽知道她一直都在窺探他的一舉一動?她明明做得很隱密,也沒有人發覺到。他為什麽會曉得?


    「你每天送來的草藥很有效,傷口複原得很好。」


    「喔。」他連這個都識破了……一股不甘心油然而生。「那你還知道什麽?」


    「這也正是我想問你的。」他終於將傲慢的俊眸對上她。「你想知道些什麽?」


    「我隻是……有些事情想不清楚而已。」


    「例如?」


    例如她現在又沒有什麽地方理虧,為何卻老感覺到自己好像欠他什麽,莫名地矮他一截。


    「你為什麽要刻意接近我們家?」


    穆勒深邃的雙瞳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讚賞。「我有嗎?」


    「以你的身分,你並不需要借住在我們家,也不需要明的暗的打探我阿瑪。你若真想趕迴北京,以最近的天候和雪勢來說,雖然很危險,但對你來說還構不上威脅。你執意留在這裏,說是因為天候,因為找人,我卻感覺到你背後還有目的。好像……你感興趣的,是另有其人。」


    「沒錯。」他悠然垂眸,調整這矮窗邊的簡陋坐墊,好讓他可以伸直長腿,撐肘在窗台,坐得更舒適些。


    壽思非但因此感到輕鬆,反倒跪坐得更加緊繃,殷殷期待他的互訴衷情。


    「我的目的,是你阿瑪。」


    她僵凝半晌,才嗝到似的勉強「喔」了一聲。他、他有興趣的……不是她,而是男人?


    「因為他這個甘肅提督,正占在東西往來的樞紐上。誰先掌握到你阿瑪這一關鍵,誰就能打通陸路的任督二脈。正如我先前跟你說的,有你阿瑪做秘密管道,可以方便我辦事。隻不過,有此興趣的似乎不隻我一人。」為了鏟除對手,不得不坐鎮在此。


    「這樣啊。」


    「你幹嘛鬆口氣?」


    「沒有。隻是……還以為你有什麽驚世駭俗的目的。」沒想到也不過爾爾。


    他挑眉。這麽大個事兒,她看得倒挺淡的。


    「如果,你的目的隻是阿瑪,那你為什麽要親我?」


    「因為我想。」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她被他的反問給問倒了。他說的也沒錯,想親就親,哪還有為什麽。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啦。反正,她就是要問出個理由來。


    「你說是這樣,但我還是感覺到,你親我是因為別的意思。」


    哼哼。「你的感覺還真多。」


    壽思微微局促,對他的不甚友善有點不安。她是不是太快跟他和解了?他好像……其實並沒有休兵停戰的意思。怎麽會這樣說話不算話呢?


    他彷佛洞悉到她的隱約防備,慵懶地仰首轉轉緊繃的後頸。


    「男人跟女人的事,想這麽多做什麽?」


    她微蹙蛾眉,不太懂。


    「想要我親你,直接說一聲不就得了。」


    他的大掌箝往她上臂,倏地就將整個小人兒攫進懷裏。但他沒有立刻吻她,而是極近極親昵地垂睇嚇怔的小臉蛋。


    她是害怕的,粉頰上的兩團紅暈卻又透露了強烈的期待。一個對男女懵懵懂懂,又好奇無比的年紀。


    坦率得萬分可愛。


    「你希望我親你嗎?」他喑啞呢喃,又開始忍不住逗她玩。


    她不斷眨巴燦燦大眼,緊繃得連連咽喉,視線來迴飄蕩在他不可思議的俊美雙眸與嘴唇間。既想要他專注的凝睇,又想要他的吻,左右為難得很。


    他差點笑出來。不知上一迴心情這麽愉悅,已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穆勒怎麽還不親她?


    驀地,她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臉茫然地朝他吐舌頭。這下換穆勒傻眼皺眉。


    「你幹嘛做鬼臉?」


    「沒有。」


    她尷尬地扁迴小嘴,老大不高興,似在暗暗嘀咕他的不解風情。


    「我是不會吻你的。」


    他這一冷笑,立即抓迴了她的視線。


    「為什麽?」


    「因為我現在不想吻你。」他在壽思小臉快擰成一團時,才悠悠低吟,「我隻想看你。」


    「想看就看哪。」她不爽地咕噥,還免費送他個白眼。


    「那我就不客氣了。」


    壽思呆怔,傻愣了好一會兒。「你到底要看什麽?」怎麽動手剝起她的衣服?


    「我一直沒有機會好好看你。」全浪費在和她廝殺打鬥上。「現在終於可以仔細檢查你這裏麵包了什麽東西。」


    壽恩大惑不解,卻也不阻攔,大大方方地任他層層剝削,終而一絲不掛地坐在他雙腿間的地板上。


    一時之間,他恍然失神。是了,就是這感覺。她有著極致完美的胴體,白玉滑潤,光嫩無瑕。既是纖細,又是豐腴,每一處起伏都教人歎息。最是撩人的,莫過於她毫不羞怯的率直,尚未被凡俗觀點汙染的純真。


    「我可以把衣服穿上了嗎?」這樣很冷。


    「不可以。」


    「樓下小販隨時會上來。」她可不想給人合府觀賞。


    「沒有人會上來。」


    「喔?」怎麽說?


    「你帶著我上二樓來時,他們就已經笑得很明白了。」


    她怎麽愈聽愈不明白?


    「他們不會上來破壞我們的好事。」


    「好事?」


    「是的,好事。」


    她愕然垂望揉捏起她左乳的巨掌,怔怔觀看他是如何掌握整團沉重的豐滿。當初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有人看過你,卻沒人碰過你,對嗎?」


    她中邪似地一逕專注垂睇,唿吸困難地盯著在他拇指下不斷滾動的乳頭。


    這還是她第一次好好地和他麵對麵,處理彼此間這種怪怪的感覺。


    「我也要看你。」


    「自己動手。」


    她一麵任他揉弄,一麵急切地層層探索,把他的衣物剝得亂七八糟。一副孔武糾結的軀體,終而狂妄地暴露在她眼前。


    「你跟壽陽完全不一樣!」她怪叫。


    「你看過他?」俊眸微眯。


    「我們十歲以前吃睡都在一起,還一起沐浴。」


    「唔。」他瞳中的銳利悠然緩下。「還有呢?是誰教你那些不入流的挑逗招數?」


    「我那些挑逗不是都失敗了嗎?」同行的路上,他完全無動於衷。


    「不盡然。」


    她聽不懂這種模模糊糊的答覆。「蝶蝶說,那是因為我……」她駭然抽息。「你幹嘛這麽用力捏我?」


    「你討厭嗎?」他著迷地玩弄著她繃挺的蓓蕾,兜轉著細嫩的乳暈,享受指尖傳來的變化。「你若要我停手,可得直說。」


    但她無力判斷這感覺是討厭,還是喜歡。


    迷惑的小手顫顫擱在他胸膛上,本是為了撐住自已虛軟的身子,進而不小心掃掠到他的乳頭,才愕然發覺他與她會有相同的變化。


    「你看,你好奇怪!」


    「彼此彼此。」


    「誰跟你彼此彼此。我才沒像你一樣,胸口還會長頭發,惡心死了。」


    「是嗎?」他懶懶哼笑,一把將柔膩的嬌軀捆入懷裏,胸膛緊貼著她磨蹭。「很惡心嗎?」


    「喂!」他手臂絞得那麽緊,都快把她攔腰擰斷了。


    他迷醉在撫觸整片細嫩背脊的感受。粗糙巨掌來迴摩挲,行至她肋旁時,細致的瑟縮總令他想笑。


    她怕癢,卻又不想給他知道。


    與她交手,很有意思。她不像過去那些傻蛋似的女人,淨會佯裝無辜,賣弄無助,然後像團癱在砧板上的豬肉,等著他宰割兼伺候。


    懷中環抱如此嬌嫩尤物,他已強製得疼痛難當。想乾脆在此放手一搏,又覺得不妥。她不該被如此草率對待,縱使她無知,不會在意,他卻不能容許她受此虧待。


    隻不過,思考是上半身的事,與下半身無關。


    「穆勒……」她艱困地在他肩窩喘息。「你什麽時候才會親我?」


    「你就不會自個兒來嗎?」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遲鈍,兩隻小手試探性地捧上他雙頰,慢慢傾近他的唇,又不自覺地隱隱退縮。她偷偷地以唇碰了他的唇一下,馬上退開,觀測反應。又再試了一次,彷佛在確認沒有危險。繼而她笨拙地憑著記憶模仿他曾對她有過的吻吮,小啄一陣,漸漸玩上癮。


    他酣然感慨,任她玩弄,大有在此放手一搏的衝動。這種全然豁出去的感受前所未有。


    搞不好,他真如大夥瞎說的,被妖女下咒,昏迷了頭。


    這個吻,愈來愈狂浪。他粗魯地在她唇中教她如何撩撥,忘我地恣意品嚐。壽思有些跟不上,暗示他緩一緩的小拳頭,再怎麽撲打他的一身肌肉都沒用,隻能暈頭轉向地隨著他吮弄。


    他環緊柔軟的小身子,加深唇舌探索,同時享受豐滿雙乳揉在他胸前的感受。她細嫩的乳頭禁不起他粗悍胸毛的摩挲,愈發堅挺抗拒。頑劣的小小存在,激得他烈火難耐。


    就在他準備拉開纖細雙腿進擊時,眼角餘光掃過窗外。對街客棧內的黑影還來不及閃躲,就被穆勒由壽思後發拔下的金簪飛射刺中。


    穆勒貼靠窗板後,雙眼淩厲盯往熱絡如常的對街客棧,大手遠遠壓著被他及時伏下的嬌軀。


    顯然他隻刺傷對方,沒中要害。


    是什麽人,為何會牢牢盯著這扇窗?這窗裏頗暗,對方不可能看見什麽。但他敢以自己的每一根腿毛打賭,對方是在盯梢沒錯,目標就是他和壽思。


    這一轉念,才想起又快十五月圓了。會是蘭陵王的鬼卒白日現身,還是另有其人?


    「壽思,我們先迴——」


    他才掉轉過頭,差點噴笑,幸好險險煞住。


    剛剛他隻顧著對付外敵,沒注意到自己把壽思的腦袋重重壓藏到什麽地方裏。現在可好了,渾身白噗噗的麵粉小人兒正瞪著火眼金睛,恨恨地咬牙喘咳,酥胸急遽起伏。


    他狀似懊惱地擰眉掩口,嚴禁自己嘲笑佳人的難堪。


    「這就是你所謂的暫時休兵,互不相鬥?」


    糟糕。這事不盡快澄清不行,但……


    他無言,堅決手不離口。


    「什麽講和,根本是在耍人。」算她白癡,竟開開心心地上他這個大當。「你終於狠狠報一刀之仇了,是不是?」


    他緩緩閉眸。她那張氣得七葷八素的麵粉臉,愈嘟愈逗人,還是不看為妙。


    「我要你立刻滾出我家。」


    「辦不到。」


    「好。你不走,那我走!」


    當天返迴府邸後,晚上就驚爆消息——


    壽恩格格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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