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年跟著王俊,認識了一遍導演組的成員,像這種規模相對龐大的劇組,完全不是總導演喊兩嗓子,甚至是拿著對講機就能指揮的動的。


    在大家聊天的過程中,他發現了一件極其離譜的事情,那就是導演組在劇組中沒什麽話語權,遊離於組織架構之外。


    導演中心製他見過,製片人中心製他聽說過,但資本中心製是什麽鬼。


    “你們一直都是這麽拍戲的?”他忍不住問道。


    “是啊。”


    王俊無奈的承認道,而另一位聯合執導的程導則是默然不語。


    項目的投資高的嚇人,其中三金影後更是重量級中的大牌,拿最貴的片酬,自然而然的把劇組的主導權同時接管的,導演組的這幫人綁在一起,都沒有對方的一句話有分量。


    在這樣情況下,導演組失去劇組的控製,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陳錦年找了個地方,翻了翻拍攝的的劇情內容,有些疑惑問向躲在旁邊休息的霍健華,“霍老師,我怎麽覺的有些奇怪的,你們不是對標的甄嬛傳嗎,應該拍得是宮鬥戲啊,可我怎麽看著不像呢。”


    他指了其中的一個鏡頭。


    周訊飾演的如懿在和霍健華飾演的乾隆說完話後,直接臭著臉轉身走了,這可讓陳錦年傻眼了。


    他是不太懂辮子戲,也不懂宮鬥戲,可就剛剛那番離譜操作,放在小說裏都活不過第二集,是怎麽還能拍到六七十集還沒拍完的。


    按照正常的劇情,不應該是,第一集,如懿入宮,深受乾隆恩寵,第二集,如懿忤逆聖上打入冷宮,卒!


    “周老師把劇本改了,她說如懿這個角色的價值觀是不能進入宮鬥的氛圍裏,她是皇後,不能殺人,手裏不能沾血的。”


    “啥?”陳錦年滿頭黑線是說道,一度懷疑自己的聽錯了,“宮鬥劇裏不能有宮鬥,那應該有什麽,還有皇後憑什麽不能殺人,西漢呂後,北魏馮太後,大唐武後,哪一個不是屍山血海裏殺不來的。”


    “而且把宮鬥的賣點刪了,那還拍什麽如懿傳,拍乾隆傳不就完了。”


    他的話剛說完,就有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因為我們要在宮鬥戲中,傳遞出一些正能量的東西,我認為他要傳遞出的是,如何正確表達愛情的方式,比如我們的戲,眾多妃子在宮裏鬥來鬥去,是喜歡宮鬥嗎,當然不是,是因為我們都深愛著皇上,我希望得到他的愛是獨一無二的。”


    陳錦年抬頭瞅了一眼給他講道理的“妃子”,因為帶著妝,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分看出來對方法是誰。


    不過這絲毫不影響這番話的分量,精彩,實在是太精彩了。


    他側頭看霍健華,“霍老師,您的妃子都是這麽想的?”


    霍健華氣的翻了個白眼,其他導演組的人,看到他掃過來的目光,統統把臉扭開,不想在演員集體跑偏的問題上,做出什麽迴答。


    此時無聲勝有聲。


    見大家都不想說話,陳錦年心中頓時有了數,揉了揉有些疼的頭說道:“你們在一夫一妻多妾製、等級森嚴、充滿封建壓迫的後宮裏證明真愛?那我祝你們找不到真愛,但凡找到一點,這部劇都被廣電封嘍。”


    他是真的無力吐槽,還傳遞正能量呢,這部為正能量做出的唯一貢獻,就是千萬別拍完。


    在陳錦年一句話捅破了窗戶紙,所有人的臉色都有些異常,王俊的臉瞬間白了,他是真的慌了,這麽高的投資成本,如果無法上映,或者是上映就被封,那對他來說,將是徹底洗不掉的汙點。


    而這還不是最慘的,如果在被貼上屁股坐歪了的標簽,那才是最要命的,外界可不管劇組的話語權在誰手裏,電視劇的價值觀有問題,被罵被追責的一定是他王俊。


    霍健華則是拍了拍陳錦年的肩膀,“我一直覺得有問題,但是不知道問題在哪,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現在的我明白了。”


    “霍哥,你明白的太晚了,這部戲拍完,你的人氣會迎來毀滅性的打擊。”


    白子畫讓霍健華收獲了海量的路人粉,可這部裏的渣渣龍,讓對方一夜迴到解放前。


    “能拍完就行。”


    霍健華已經認命了,劇本是他自己接的,隻能咬著牙演完,同樣都是一線男星,其他人拍戲收的是片酬,隻有他拍戲收的是精神損失費。


    而陳錦年和霍健華差不多,隻是一個不知道前方是火坑,然後跳了,一個是明知道前方是雷,隨後趟了,結果都一樣。


    陳錦年在第二天,便接替了王俊,成為導演組實際上的老大,哪怕他不讓別人叫他導演,但事實上也接過了總導演的職權。


    不過隨後他就發現導演組失去了劇組的控製權的好處,那就是他什麽心都不用操,根本不需要導戲,隻需要喊卡和過就行了,甚至有時候,他連喊卡的機會都沒有。


    別問,問就是三金影後的含金量。


    上午計劃的拍攝的戲份剛拍完一半,周訊就把工作人員招了過去,要改劇本。


    “這幾段都不行,台詞太瑣碎了,不精準了,我覺得這些多餘的字都需要拿掉。”


    陳錦年悠閑的坐在導演工位上默不作聲,演員臨時改劇本,不給出合理的理由,僅僅是憑感覺,放在任何一個導演身上都是無法接受的,而他卻像沒看到一樣,任由對方亂來。


    “你不打算問問。”


    王俊小聲是說道,他並沒有離開橫店,隻是不再過問劇組的事務,昨晚在把劇組托付給陳錦年後,他還是第一次睡了個安穩覺。


    “不管,人家出道的時候,我都沒出生呢,我上哪管去。”


    陳錦年完全躺平了,“我隻負責把計劃的戲份拍完,什麽時候拍完,時候收工,某些人耽誤的時間,我得補迴來,白天拍不完就熬夜,熬夜拍不完就通宵,通宵拍不完就連軸轉,所以你別耽誤我養精蓄銳。”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大,附近的劇組工作都聽見了,甚至好些演員都聽到了,結合陳錦年閉目養神的模樣,沒人懷疑他在開玩笑。


    很快,他的話經過劇組裏的八卦渠道,以及他有意無意的持續散播,進入到劇組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等到收工時間時,場務沒有的以往一樣下達收工的命令,反而在通知各組領盒飯,大家瞬間明白,新導演要玩真的。


    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一股怨氣,並且這怨氣的對象還不是陳錦年,而是上午浪費時間改劇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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