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真乃大才也。”文黨看完劉瑞的文章後感歎道:“寫的是故事,道的是人情。敬的是鬼神,懼的是小人。”


    說罷,文黨的手指拂過文章結尾處,言語裏滿是讚賞:“荒唐文裏荒唐事,辛酸淚裏道心酸。世人都雲作者癡,無人肯解其中味”


    劉瑞改編了曹雪芹在《紅樓夢》裏的古絕句作為總結,雖然不及曹公的千分之一,但是用於警醒世人已是足夠了。”


    “以小見大者莫過於此。”文黨放下麻紙,歎息道:“有些人覺得這隻是太子寫來解悶的東西,可是在我看來,這哪裏是解悶之語啊!”


    “完全是將壓著世人的隱形大山一一道來。”文黨起身看向窗外,覺得明月再皎也淨不了世間的不公:“官民以學派和宗族為樞紐上下勾結為非作歹。而像進士那樣空有正氣,不懂變通的學子也不見得能清明一方,反而會被牽連其中,鬱鬱而終。”


    越想越細的文黨知道太子在瓊林宴前寫出此文一定是有提醒他們的意思。


    想到一塊去的張湯也是將太子的文章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甚至寫下不少批注與老師一起討論。


    “老夫與你想的一樣,太子怕是借這篇文章提醒爾等要為官清廉,更要懂得變通,懂得警惕地方上宗族力量,官民勾結。”張湯的老師早就沒什麽可教弟子的,但是張湯覺得很多事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所以依舊喜歡請教老師,得到不一樣的思考角度:“再者,太子也是替陛下警告某些不安分的人。”


    說罷,張湯的老師還刻意看了眼自己的學生,提醒道:“這也包括吾等。”


    想想科舉結果出來後的一係列波折,張湯的老師便知道以後還有的鬧呢!


    “勳貴們到底是跟高祖打天下得老人之後。”張湯的老師將文章及其批注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斟酌道:“別看太子殿下這時沒給他們麵子,可是隻要軍功製不死,吳王和淮南王那兒再度鬧起,勳貴們就不缺複起的機會。”


    說罷,張湯的老師還搖了下手裏的麻紙,苦笑道:“太子這是要扶持學派跟勳貴們打擂台呢!”


    “準確說,是扶持儒法兩家的寒門官吏跟勳貴們打擂台。”張湯沉吟道:“這也是我看不透太子的地方。”


    “豈止是你看不懂,估計連內史大人都搞不懂太子要幹什麽。”張湯的師祖同內史晁錯的老師張恢是同門,二人分別開門授課後也還保持著書信往來,隻是不如之前熱切。而在教出張湯這個徒弟後,張湯的老師也厚著臉皮向張恢寫信,因而得到不少消息,同時也成學生的顧問:“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太子所喜愛,所支持的是有勢力,但又不能縱橫政壇,掌握喉舌的學派。故法家雖弱,複起不足二十年,但也為此得了天子青眼,較之黃老儒家多了分保險。”


    “而這份保險便是法家的人丁不興與壞名聲。”張湯的老師聞言也是苦笑道:“酷吏多為法家,苛刑出自法家,故天子以法家為爪牙而無後顧之憂也。”


    “若無天子,法家不能複起,不能當政,亦不能顯赫於事。”


    至於法家的權利漸大後會不會被皇帝拋棄。


    嗬!要是真有那天,那就說明法家已經把諸子百家給打趴下了,並且成了皇帝的心腹大患。


    說實話,要是真有那麽一天的話,估計法家子弟都能喊句“值了”。


    至於文化複興後的勳貴與學派是否會融為一體,集體向皇帝施壓……


    反正從之後的曆史來看,就算是廢黜百家,獨尊儒術,也還有朋黨與清流之爭,勳貴與寒門對立。


    “我曾說甘羅十二歲為相,設計幫秦國奪得十二座城池。”張湯的


    老師攏著袖子,在短暫的沉默後幽幽說道:“如今見你幼年審鼠,太子剛到大男之年便有此城府。”


    想想自己十幾歲時在幹什麽,張湯的老師不免產生一絲絲的嫉妒,但又很快釋然了。


    沒辦法,他都這個年紀了,以後也沒大可能像百裏奚或是薑尚那樣大器晚成。若是教好張湯這個弟子,待其青史留名後於其生平記錄上提一嘴他這個恩師,那麽他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而像張湯師徒這樣情況在各學派裏比比皆是。


    尤其是在科舉裏名列前茅的學子。


    他們堅信劉瑞不會無故放矢,所以卯足了勁兒地想要挖出文章背後深的意,導致關中一時掀起熱與解析熱。


    不知是為了討好太子還是發自肺腑地欣賞這類文學創作,總之在關中地極力追捧下,伶人根據這部《昭村怨》編出了相當精彩的曲藝作品,不僅在宮中大受好評,甚至民間的戲班子也以此為藍本,編出史上第一部舞台劇。真可謂是走到哪兒都場場爆滿,叫好聲連綿不斷。


    劉瑞對此也是相當得意,甚至好奇數千年後的人們會如何評價他的作品,會不會像《竇娥冤》那樣改編成影視作品,然後給劉瑞安個“文學家的身份。


    當然,考慮到自己文學造詣絕對比不上關漢卿或曹雪芹,所以劉瑞比起關心如何改編他的作品,更好奇後世會不會將其添入中小學課本或是理解,然後對創作背景產生好奇,搞出連劉瑞這個原作者都瞠目結舌的理解。


    “我注春秋,春秋注我。”一想到這兒,劉瑞忍不住彎了彎起嘴角,決定以後再寫幾部來鞏固自己的第二身份。


    瓊林宴的前兩天,皇帝自然是要召見進士,為科舉站台的同時也讓朝臣們正式見過未來同僚,在上榜學子的心裏埋下“我日後也要站在這裏”的野心種子。


    而民間的《狀元歌》便是描寫上榜學子,尤其是狀元入宮時的場景。


    那排場之大,觀摩人數之多就足以讓天下學生感歎“大丈夫當如是也”,覺得一生若能金榜題名,進士及第,才不枉人間走一遭。


    劉瑞雖不計較細節,不喜歡□□,但也明白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的道理。尤其是這時的文人還保留著戰國士子的高傲姿態與競爭精神,所以把進士進宮的排場搞得光鮮宏大也有助於宣傳科舉,從而引出深山裏的大賢或是在其他地方難以出頭的人。


    “主君戴著這朵紅花倒顯得風流倜儻。”文黨的妻子接到書信後便隨著文母趕來參加招待學子的瓊林宴,然後同婆母在文黨進宮的當日起了大早,興致勃勃地瞧著文黨穿上宮裏送來的冠冕華服,戴上一朵絹綢做成的紅花等候太仆的馬車,忍不住揶揄道:“妾見主君人逢喜事爽,真是瞧著比平日裏還要年輕幾歲。”


    “新婦(媳婦)說的沒錯。”文母也是滿臉笑容地瞧著意氣風發的兒子,眸中似乎有淚光閃爍:“可惜你阿父看不見你今日的樣子,不過他在天上也會感到欣慰,然後同文家的列祖列宗一起保佑你。”


    說罷,文母還擦了擦眼淚,努力不讓自己在大好的日子裏顯得晦氣:“瞧我這糟糕的樣子,怕是你父天上有靈也會怪我誤了喜事,讓人憂心。”


    文黨與文妻見狀,自是一陣安慰。


    好在這時太仆的車馬已到。


    有小吏牽著戴著紅綢的高大駿馬到文黨麵前,扶其上馬後又與其他學子的車隊匯合,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宮裏駛去。


    除了文黨,同樣獲得禦賜華服與冠冕的還有進士及第的另兩人。隻是與文黨相比,榜眼的汲黯與探花的顏異沒有紅綢,冠冕華服也遠不如文黨身上的精細。並且二人的位子也在文黨之後,得到的關注自然不如


    文黨多。


    不過跟進士出身的七人,以及進士及第的幾十人相比,騎在馬上的汲黯顏異還能稱得上風光無限。


    至少能讓排名第四的張湯握緊拳頭,眼裏滿是不甘與嫉妒。


    進士出身裏的第一人又如何?


    戰車上雖也能與沿途的黔首們一一互動,收到一些熱情婦人的花束或是讀書人的拱手祝賀。可是跟騎馬的前三相比,他還是在名分和待遇上矮了一頭。


    而這一頭便讓自製力驚人的張湯拆彈繃不住,險些在公眾麵前掉了姿態。


    好在心裏不大舒服的還有被壓了名次的鄭當時與卜式。


    進士出身好歹能在戰車上接受眾人的豔羨眼神,而同進士出身的卻隻能共用馬車,借著小小的窗口觀察盛況,又喜又悲。


    “這可真是……風光無限啊!”桑弘羊隨父上京做生意時碰上了進士入宮的盛景。瞧著高頭駿馬上的人是何等風光,而周圍的黔首,讀書人又再起議起已經結束的科舉,言語間盡是對狀元文黨能在上千學子中拿到第一的敬佩。


    “瞧瞧人家這本事,這天賦。聽說文黨出自舒縣,雖得淮南王請賢授課之便,但也沒有接受儒家的正統教育。可即便如此,人家還是力壓複聖的後代和申公(申培)的高徒,拿下這科舉第一。”解說者手舞足蹈地好似與文黨榮辱與共,令桑弘羊在羨慕之餘不免生出一絲意動。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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