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京城東門前，皓日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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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隊身著漠南柔然服飾的隊伍，緩緩在正門前停下。
為首者乘著馬車，衣著華貴，身材壯碩，滿臉的絡腮胡子，在兩名侍女的服侍下，走下馬車，麵色謙遜，道：
“漠南柔然大汗帳下，阿裏那科羅，奉大汗之命，前來大乾議和。”
這次漠南柔然使團進京，負責過來迎候的，就是執掌禮儀及各國使者的奉常劉昱。
這個職位雖然沒多少實權，但是勝在清貴，劉昱對此還是很滿意的。
另一邊，一位身著內侍袍服的宦官笑眯眯的上前，道：
“見過貴使，咱家內監王卓，奉我朝陛下之命，在此迎候，不知貴使，可帶了貴部大汗的信函？”
這個王卓，自然就是那個倒黴催的小卓子，他去年替齊楓挨了幾刀，當時都垂危了，但沒想到居然挺過來了。
他也算是立下了大功，而且人也機靈，齊楓將他調到身邊聽用。
那名漠南柔然貴族行了個禮，從侍從手中拿過一個匣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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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大汗給貴國皇帝的書信，請公公代為轉交貴國皇帝陛下。”
作為專門負責接待使團的成員，劉昱和小卓子兩個人，自然是對於漠南柔然的貴族以及這次使團的名單，有過詳細的了解。
別的不說，這次的正使，也就是他們麵前的這個綴金飾玉的漠南柔然貴族，身份可就不一般。
他是漠南柔然可汗阿裏不哥的長子，也就是那個攻占了漠東柔然王庭的阿裏那俟斤的親哥哥，可以說在漠南柔然，理論上來說，他的身份地位，僅次於阿裏不哥本人。
這次由他親自過來，可見阿裏不哥對此次出使的重視。
僅僅隻是禮節性的迎接，耽誤不了多少時間，寒暄過後，劉昱等幾個人，便帶著漠南柔然使團住進了迎賓館。
與此同時，漠南柔然遣使向大乾求和的消息，很快也隨著使團入京，在京城當中不脛而走……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了，經過這半年的適應，朝廷已經徹底適應了新皇帝，朝廷的政務也漸漸走上了正軌。
君臣之間相互適應之後，三公們也輕鬆了不少，一大早，崔健慢悠悠的進了公房，泡了杯茶，才將目光落在了麵前厚厚的奏疏上頭。
呷了口茶，崔健從取下最上頭的那本，打眼一瞧，原本鬆散的身體便瞬間緊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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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的將奏本看了兩遍，崔健的眉頭深深皺起，沉吟片刻，他將奏疏合上，起身便出了門，不一會兒後，來到了尚書令範質的公房中。
進門之後，隻見房中已經坐了兩人，除了範質之外，另一人卻是禦史大夫符安國。
二人正在說話，見崔健進來，符安國率先起身拱手為禮，道：“見過崔相。”
接著，範質也站了起來，帶著笑意招唿道：“崔兄來了，坐。”
崔健各自迴禮，隨後便從袖中拿出剛剛的那份奏疏，遞到了範質的案上，道：
“範兄，這是治粟內史剛剛上的奏本，事關重大，老夫有些拿捏不準，來和範兄商議一下。”
範質點了點頭，命人給他上了杯茶，然後低頭，迅速的將這份奏疏瀏覽了一遍。
看著看著，範質不由的輕“咦”了一聲，隨後將奏本擱下，抬頭道：
“這可是巧了，符大人過來，也是為了這樁事情，不過他帶來的奏本，不是治粟內史的，而是奉常的。”
說著，範質從身旁拿起另一份奏本，遞給了崔健，接著道：仟千仦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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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關重大，恐怕得要公議，老夫剛剛已經遣人去請慕容左相和王太尉了，這份奏疏，你且先瞧瞧。”
崔健帶著疑惑，翻開了範質遞過來的奏本，埋頭看了起來。
不多時，慕容複和王洪聯袂而來。
因為是臨時召集，也沒有時間謄抄副本給所有人，因此，隻能相互傳閱。
現在的大乾，理政都是這個模式，遇事不決就召集三公公議。
命人將兩本奏疏都遞了過去，範質便開口道：
“今日公議，是有兩份奏本，其一是來自於奉常，呈上了漠南柔然使臣帶來的阿裏不哥本人的信函。”
“這份信函中，提到阿裏不哥同意與我朝和議，但大乾需接受漠南柔然的朝貢並迴賜貨物。”
這番話說完，在場的眾人們，臉色都變得頗不好看。
說著，範質拿出一份文書，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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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奉常之外，另一份奏本來自於治粟內史，所奏之事為，請重開邊境互市。”
事關重大，情知所有人都需要時間接受，範質說完之後，便坐迴了遠處，靜靜的等待眾人挨個將奏本看完。
公房當中一片沉默，眾人的眉頭都深深皺起，顯然心緒皆頗不平靜。
半晌之後，最後過來的慕容複和王洪也將奏本都看完了，範質方開口問道：
“這是關係朝廷大政之事，到了陛下那邊，也必是要下朝議的，不過遞到早朝上之前，我等需先通個氣，各位有話就說，不必拘禮。”
這種大事，已經不僅僅是三公無法決斷了，就算是天子，也不能乾綱獨斷，需要經過廷議才能推行的下去。
所以這次的公議，其實並不是討論該如何處理，而是眾人自己在商量自己的站位。
這一點大家心知肚明，但是即便如此，也還是沒有人立刻開口。
見狀，範質沉吟片刻，道：
“既然各位都不開口，那老夫便先來拋磚引玉，老夫認為，為保邊境安寧，互市可以酌情開放，但是漠南柔然特使拋出的條件，不可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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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範質起這個頭，公房當中的氛圍略略變得輕鬆了幾分，符安國也皺眉開口，道：
“不錯，這些信函當中，雖然口口聲聲說願意向大乾朝貢，但是不提臣服之事，而且口氣如此強硬，就連迴賜的貨物數量，竟然也敢自己來定，簡直是沒有將我大乾放在眼中。”
這是讓眾人感到最不舒服的地方。
漠南柔然送過來的信函當中，口稱朝貢，但是實際上，就是打算開互市。
不僅如此，他們的口氣還十分強硬，甚至要求，大乾“迴賜”的物品當中包括精鹽，絲綢，鐵器，糧食等大乾嚴禁在邊境交易的物資。
崔健也眯著眼睛，冷冷的道：
“不錯，此乃脅迫，阿裏不哥這是在妄圖迫使我大乾重新開放互市。”
“還有治粟內史此疏，使團剛剛到京，治粟內史便要求重開互市，恐非巧合，依老夫之意，不僅不能同意，還要查一查治粟內史是否有人，和漠南柔然有所勾結。”
氣氛有點凝滯，誰也沒想到崔健的反應如此激烈，直接將矛頭對準了治粟內史。
於是，符安國忍不住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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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此言差矣，據老夫所知，互市之事，早在年前治粟內史便已經在討論了，京中也早有傳言。”
“之所以會有此議，原因無非是因為，如今國庫用度不足，再加上我大乾和漠南柔然的關係趨於緩和，為了雙方和睦著想，如何能夠扯得上勾結外敵呢？”
慕容複也開口道：
“不錯，捕風捉影之事不必多言，即便真的別有內情，也是廷尉署該管的，我等還是需將精力放到眼前的這兩本奏疏上。”
“如今國庫用度不足，治粟內史會有此議也是正常，邊貿是否重開，的確可以商量，但是老夫的態度很明確，即便要開，主動權也要掌握在我大乾手中，不能受漠南柔然脅迫。”
“而且，對方所提的，鐵器，精鹽，茶葉等緊要物資，萬無可能準予交易。”
被委婉的批評了一番，崔健的臉色頗不好看。
見場麵有些尷尬，最後，還是範質出來打圓場，道：
“崔相也是一時情急，畢竟如此大事，治粟內史未經朝議便擅自決斷，著實是不大妥當，不過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這互市之事，我大乾究竟該是如何的態度。”
有人遞了台階，崔健也隻能就坡下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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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大人說的是，剛才是老夫著急了，不過，互市之事的確弊病過多，須得善加斟酌才是。”
一直沒說話的王洪也是開口道：
“這次阿裏不哥的使節，明顯想要借此機會，敲詐大乾，我等萬不可令其得逞，老夫也是認為，互市可以開，但是需是我大乾主動開放，交易的地點，時間，數量，類型，都需由我大乾來定，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片刻之後，還是崔健開口道：
“事關重大，我等還是等朝議之上，百官共同商討吧。”
這就算是隱晦的表示不讚同了。
見此狀況，範質略一沉吟，情知今天是沒有什麽結果了，於是便點了點頭道。
“如此也好，那就請陛下將此事下廷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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