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〇四章冰傳偈


    就是在這個噩兆的時候,一度必須避諱,要終止祭禮司儀的時刻,祭主堡珈珥向大殿內的太陽神致禮,開始履行自在祭的祭禮司儀。


    一顆心有了撫慰每一個萬化精微的勇氣時,那就是出自自我學,訴諸冰盧厝祭禮司儀的最好狀態。


    已經沒有了浩渺外宇宙的萬造,可以贈與幸運的啟示光輝。形現就是濃黯的天空和濃黯的煙篆。或傾斜,或撕裂,或苦濁風纏,或萬誌顛翻……乾坤失確,所有的景致都已經在黯淡的狀態中瘋狂畸化了。


    此時的太陽神宮殿裏,狹小的時空裏,那些劇烈猛灌而來的風,蛇形蜿蜒著,肆意搜索這些曾經被祭禮潔淨過的每一個角落。


    忌諱的、憎惡的、竭力渴望推開的、逃避的、重劫輪迴一樣的、吞噬希望最後光華的……仿佛豁落間呈現在麵前。


    反複重疊著的沉淪和墮落,衰荒牽連了噩兆風立顯成形的手,豁落間,又從萬境不可知的角落裏,不可預測地瀕臨。


    苦血噴薄柔弱的口,所拚掙索要的,在需要哪怕最輕薄的溫熱觸碰一下渴求的指尖兒上,也滾滾紅塵般地消失。


    柔弱而痛慟著想要推開的,仿佛冷酷震響著鐵質的重濁魔具一樣,轟隆,又轟隆,走來。抓牢——精神潰碎成濁暗濃煙,尖音穿透了痛苦萬感中,隻留下幹裂嘯叫的曲折人影。於是,無盡恐怖的萬孽,在芳華迷離的滾滾紅塵之後,正洶湧著到來。


    哦,眼裏看到的,跌落著,破碎著。精雕之刀絞殺悲慟呻吟著的顫栗的微小孱魂。


    哦,耳朵聆聽的,元音火正芳白的泡沫一樣消失著,輔音刀自由地穿刺著肆興到來了。


    哦,還有萬感盡顯:彩色悲愴悲愴到了——蒼白失色的骨肉的疼痛,聲音消失到:隻能用風抖的顫栗骨肉來呻吟。


    祭主堡珈珥就是在這些誰也不知道的時空中行走。生命外在的無量萬造,生命內在的悲壯哀音,渾整擊穿了:他在刻意要嗬住的、任何一個悲顫風鳴一樣的念頭或姿態。


    “折落了我那目光,


    我用心髒看那風物的形狀。


    阻了我那聽覺,


    我用靈魂吟哦——


    生命零落得僅有意念的形狀。


    破碎了,


    我那一個身軀的形狀呦——


    我那心髒和魂魄,


    隻留唱闕般的吟哦,


    圖騰一樣地,


    懸浮在空氣中。


    哦,冰盧厝的太陽尊。”


    隨著祭主堡珈珥苦濁地掙紮著的吟哦,音斷了,手腳止了……整個人仿佛一矗芳白浮現在空間裏的冰雪。帶著口型最後無聲的囁嚅,散發著溫熱飄篆的眼淚,欲落而又未落然懸浮著,與敷雪的身形構成相映著的靜謐狀。


    “祭主堡珈珥!”


    “祭主堡珈珥?”


    “咳咳,祭主……堡珈珥,”


    “咳咳咳……祭主,堡珈珥……”


    大殿裏,侍者恰盧利,三司禮嘏赫納維尼、紫噶葉默兒和洞部拉什痛苦飲噎著——通體澆灌而來的酷冷狂風,焦迫地唿喚著。聲音被風刀劈斷的破碎序列,在激烈湍促的空氣中渺緲飄騁。


    侍者恰盧利清晰地看著:敷雪般的祭主堡珈珥,就在自己身手可及的地方。可是,伸出的手,承重到:讓他的感覺仿佛突然間變得那樣遙遠,已經手不可觸。


    “祭主堡珈珥哦,當嗬不到你的手時,但是,心和靈魂說了——可能。”侍者恰盧利這樣說話的時候,他奮力撞開沉重的風屏,感到那樣鏗鏘的力量,仿佛重夯的鐵刀,磕碎堅固的石障。


    過猛破障的力,讓他破開風箍時,不禁突然跌倒在地。


    原來,強悍的風,用酷寒的無形繩索,絞纏了祭主堡珈珥。大殿的空間,唯有祭主堡珈珥是酷白的。


    隻見祭主堡珈珥的兩手空懸而半括者,身形微微前傾。凝固的目光朝向太陽神尊座前的金燭。


    那枚凝滯在空氣裏的眼淚,仿佛一顆晶瑩的星辰一樣,依然懸浮著。


    侍者恰盧利抻開臂膀,想要嗬護祭主堡珈珥。


    他記的冰盧厝古卷裏的一句話:靈魂最小散發著的光和熱,仿佛無形柔芳溫存的春陽,勝過熊熊燃燒的狂火。那被說成——靈魂的力量,觸碰了冰盧厝太陽神的光。


    可是,當他靠近駐立著的祭主堡珈珥時,隻見從祭主堡珈珥的胸口,一道傾斜的白風,雪亮的箭叢一樣,狙殺狀攢射而來。那樣強烈的寒風揭翻。


    恰盧利感到自己孱弱的忽然隻剩予搖曳著的唿吸。本能猛斂的躲避時,跌趴在地。


    他掙紮著猛拔身軀,多麽渴望站起。卻聽到渾身料峭颯響。就見從自己胸口颯鳴著,飛射出一道白風,嚓嚓嚓……眼前的石板地上,傾斜一根根晶瑩剔透的冰錐,紮在地板上。


    哦,自己渴望的春陽,化作冷絕的冰淩。可是,心髒驟然變得暖流沽湧。他閃光般聽見了心跳的兩句話——


    “一枚落塵就是大地。”


    “於是,這讓一枚光隨了塵,變作固體。”


    因為,前一句就是開啟冰盧厝太陽神宮殿上方塔樓門戶的秘笈,這從未感驗過的冰盧厝雅體法言,必是隱微的偈語。


    而且,憑借祭禮司儀的敏覺,他清楚知道:這就是即時祭主堡珈珥,於自在祭中啟示自己的話了。隻是這些冰冷的話兒,就是從祭主堡珈珥心胸,狙射出來的兩道酷風,仿佛冷髓的穿心箭一樣告訴自己的。


    侍者恰盧利忽然眼瞼煦熱而賁紅。他緩緩轉過身形姿態,目視敷雪一樣冷酷的祭主堡珈珥,唏噓著流淌了滾滾的湧淚。


    恰盧利這才側目,看見太陽神尊座前,那枚燃燒的金燭,那種曾經光耀、歡嬗的菱角焰朵,帶著炫目的暈圓,照耀冰盧厝物華與古老法卷的妙喜光蓮,此時,形蹙如橙黃的蠶豆,頻於熄滅。


    大殿裏冷酷渦旋的白風仿佛肆虐奔躥的、爪風膨脹的酷獸。每一個颯劃的風弧,不再是略顯光滑的蛇形。而是冷森粗糲的潦草線棱。質感冰凝。


    在狂風中豁豁豁響動的“禁忌的紅卷”,合了翻,翻了合。


    偶爾,啪啪啪……獸皮古卷振動著劇響,幻狀呈現出:荒原境,那些帶著啟示錄的古獸,正從浩瀚混沌的宇宙中咆哮而來,暴戾而剛颯,鼻煙奔竄渲染的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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