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四章彩色之感


    他忽然迴遁執刀的左手,甩動皮鞭的右手,猛烈彎彈,抽擊向初音度。


    就在激奮彈跳的皮鞭觸碰初音度的一瞬間,他忽然感到:單純用於攻伐的武誌皮鞭瞬間變得那樣輕薄和弱小。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抽擊的不再是一個冰盧厝的鐵騎士奴,而是一個冰盧厝完整散發著法力的祭。


    頓時,燃火的皮鞭燃燒起來。


    仿佛衝擊的海浪一樣,一躍而起的初音度,揮動的火刀眨眼間就在勁真躍泰的感覺裏變得沉重無比。想象中那種化鞭成刀,以右手攻剔落掉初音度的念頭,已經遭遇到的不是一個初音度,而是一座難以撼動的、鐵硬無比的冰山。


    酷寒蕭瑟的酷冷之風,噴薄著:固體一樣皓白到發出青光的風轍。這樣的風,不隻是硌疼了自己的手腳,而是切削著自己每一個顫動著的萬感、意念、心靈,使那樣深邃的疼痛感,觸到光彩鮮嫩著的靈魂。


    凜冽飛動冰白色澤、形狀蜿蜒曲折的風篆,漸漸染著色彩。靈動穿梭時空的寒冷,使勁真躍泰感受到:生命中每一個猝疼的萬感,已經變成鑲嵌自己的一個個彩色冰塊。


    而那些敏感躍遷的光變,就是躍遷在生命感受中的、數不盡的痛覺。


    哦,這些一直蟄伏在生命體,從來未曾顯現過的直覺,在寒冷雕琢自己生命的塊壘時,鮮豔光閃,仿佛自己看見的那些美麗冰山的發光輪廓,以及絢麗迷人的婉柔激光的色澤。


    自己仿佛正被初音度緩緩推離甲板,帶著重濁而又笨拙的翻轉,跌落浩瀚無垠的藍海波浪中。


    跌落中,目光仿佛落沉在萬丈深淵。低矮的船隻,隨著自己的落墮狀態中的目光,卻漸次高騰起來,漸漸高矗的帆船,真的變成了一座不再是修辭喻體的船山。


    山,是逼真的。高矗者黯淡輪廓的黑色。形狀突兀倔強的形狀,仿佛一座斷裂成形的懸崖。


    而自己卻是挾帶著無量,有色澤流動疼痛感覺,掉落在無極深邃落墜的黑暗中。唯有發光散逸著的萬感,是彩色。隻是,此時的勁真躍泰一個人知道:那是彩色的痛。


    每個感覺,都是一個轉綻身形痛雕成的冰山一樣熒熒發光的形狀。


    “嗯,我以痛,看見了天涯悲絕黑暗的船山了,這個船山是真的。


    我以痛,看見了美麗純粹、晶瑩剔透、棱角翹拔著犀利鋒芒的冰山了,這個冰山是真的。


    我以痛,看見了眾彩柔婉諧流、形變萬千的極光了,這個極光是真的。


    我以痛……”


    勁真躍泰忽然聲音變得顫栗而凝噎了,他感覺:仰麵的自己流淌著亮閃閃發光的眼淚,無垠的流出來的萬感,在豐盈拓綻著臉頰海床上似水流平一般蕩漾。


    隨著自己婉轉脖頸,緩緩俯低頭臉,傾落著五光十色的山海跌落的、數也數不盡的春秋。


    哦,這些傾落的彩水,就是那些心靈萬感粹出來有了形狀輪廓的流體。是最華麗而又疼達了時空完整歲輦的、總是新鮮著的、翻滾不息著的一萬種感覺,萬萬種感覺。


    這些以極致敏刀一樣飛濺的苦楚,襯底了眼前海景的全部。讓每一個光華,無不被感受,讓每一個經曆無不被通透穿鑿而破碎。


    目光中無極流淌的海河煙雲。時空過往,日月變遷的飽滿與殘缺,唯有萬感是真正新鮮更迭不變得持久的光景。


    被光芒切削的一個個片段,撿拾的芳香,在疼痛中碎掉了。


    被意念切割的一個個生命記憶狀態中的輝煌、悲傷或喜悅的板塊……也在一點點破碎了


    被各種修辭概念的音聲喧囂,牽引出來的龐大無量的音聲群,仿佛海波一樣無休止滾流,浮泛著破裂有重生著循環裏的泡沫。


    啊,羽焰火古薩爾潘阿爸潤濕指頭,翻閱黏連的樹皮,獸皮或布帛……端詳刻鏤的圖契,譯介冰塬大地上各種語係的修辭格。是黑暗悲苦中的生動畫風。


    被修辭光令照見的船王典,終於從深邃的巨海,那黑色的深淵裏散發出微弱的響頻了。


    羽焰火人匍匐在尖銳石礫鋪成大地形狀的土地上,唿喚著屢屢遭遇罹難、從來沒有破碎過的船王典的名字——


    “混沌荒莽中的羽焰火船載——


    玉兆馬舢。


    刻鏤的火瑟語曰:


    羽焰火人,


    渾濁的目光看見了時,


    啟示的光就在這兒了。


    渾濁的耳鏡聽見了時,


    啟示的令就在這兒了。


    渾濁的心感覺到了時,


    啟示的神就在這兒了。”


    眩暈、顛覆、傾倒……痛悲、顫栗、絕念……形狀與意念交錯顛翻著的勁真躍泰,崎嶇抻出兩隻手,在懸空的墜落中,卻是帶著原始本能的意念,踩著空無在行走。


    他仿佛沉鈍的木植,被看不見的力量痛敲著,散發出堅硬固體一樣的響聲。疼了,就像被斬疼的樹木一樣,流下渾濁粘稠汁液般的淚。


    又仿佛被火焰灼燒般,點燃的一塊黑暗生鐵,敏感散發疼痛的傳熱感,在身形石頭上漫自穿梭著清晰的痛楚。顫動著失控的手腳和喉嚨,音聲龍盤在聲腔那窒息不通暢的洞窟,再流下赤紅融鐵般滾淌而重濁的淚。


    但是,他不意去看,闔目如鐵的眼瞼,塵封般地合攏了,可是萬感駕馭著——被重磕到痛不可受的一粒心髒,強驅著可憐蜷曲枯葉蝶一樣翕張微弱翅翼的靈魂。喧囂著控不住尖利輔音,用鋒利的感覺刺疼感官的淚之深淵,讓淚腺怒馬一樣奔騰而顫栗了……


    “羽焰火的船王典,


    羽焰火被感覺光照耀的——


    船契。


    從深海一樣浩瀚的大地古典,


    譯介成辭的火瑟語係。


    還有,


    馬船上被勁真躍泰火旋子箍緊的——


    怒焰噴薄的鐵血手腳。


    執意要去攫殺的巍峨的船,


    船將我嵌緊著——


    獵戮到:


    此時顫栗著的靈魂。


    為何如此呢?”


    勁真躍泰感到自己噴薄著激浪一般的渾身血流,在呐喊著說痛不能受的誦辭。


    “因為,


    在羽焰火人持續的痛慟裏,


    真實的羽焰火人的靈魂,


    將萬感中——


    奔騰燃焰的萬感,


    由攫殺變成了抉擇中,


    真摯不二的——


    唯一拯救羽焰火的刀。”


    勁真躍泰痛苦地震動了手中執握著的刀,亢奮中,劇烈的顫栗仿佛快要搖碎了身形震動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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