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〇章固守之冰


    彈弓猱感受著時空中臨界鏖戰的陣局,他知道:這也正是自己渴望——歡嬗傳遞工具的最佳時刻。當他看見祭主梭黎的手中緊緊拿著一塊冰淩的時候,已經為之惶惑不安。


    他精敏的目光,躍遷向枚笙禮達。卻見枚笙禮達鎮靜地端視彈弓猱,搖搖頭。那是在示意彈弓猱不宜肆意惑動。顯然,此時的眼前,就是一場真正動著武誌交戈的戰局。不是精工造器者能夠隨意染指的時刻。


    彈弓猱這才收斂了手腳。畢竟,武誌對於世喜人的精工造,本來就是一個忌諱。


    枚笙禮達雖然這會兒沒有說話。但是,此時的他,心裏思索的河流,滾滾流蕩著無盡的萬感——


    度量衡,


    冰塬古經流傳曰:大地上,大地物理造器時原始的契,標準和依據。是大地時空被定義為永不變更的器皿。


    出自有形狀可視的方寸。一經被冰塬大地的祭禮司儀篤定,就是冰塬大地絕對的有限論。從而脫離生命無極判斷的理由。就像冰塬大地上太陽尊神聖的法晷,立竿見影般篤定下確鑿規律的法則,就是永恆的。


    在冰塬大地上,一件真正的度量衡生成了。除了可以精校有形物,也可以精校生命性靈的內宇宙。隻是後者被稱唿為祭禮司儀罷了。司儀,本來就是有形狀的一個表現。


    古老的獵司裏迪古卷《藍色楞伽》曰:


    獵司裏迪人啊,


    沐浴太陽神的光。


    喜嬗的音聲,


    已經從有形狀的琴弦上彈起。


    古老冰塬大地上,


    吟遊詩人曰:


    “生命的心性是沒有形狀的,


    但禮儀是。


    生命的靈魂是沒有形狀的,


    但戒教是。”


    在冰塬大地上,度量衡,又被稱唿為:原始形契。在冰塬大地古老的傳奇史記中,據說,失去一個原始形契,就意味著失去了一個真正的有形宇宙。同時,也失去了一個生命自我學的宇宙。


    在冰塬大地上,度量衡也被說成是:看得見的有形物理,以及看不見的無形意念,能夠站立起來的原因了。


    以上的這些說法,在枚笙禮達的認知裏,屬於度量衡概念的輪廓了。


    所以,當他看見飾尊洪疊邇厝手執的祭祀方錘時,對於原始物象未曾生嗔。熟稔世喜人精工造的他,知道:這屬於原始造器。


    當他看見飾尊洪疊邇厝用器論的時候,枚笙禮達心裏清楚:即時狀態中的飾尊洪疊邇厝,並非真正擁躉這把精工造——祭祀方錘的主人。


    因為,即時的飾尊洪疊邇厝唯有武誌論,缺乏真正嚴酷的戒律。


    冰塬大地,獵司裏迪的《藍色楞伽》說:戒律是法典比較原始的那部分,真實得就好像有形狀的冰塬大地一樣。


    《黑白法柔》又曰:


    “獵司裏迪人啊,


    戒律輔助法典,


    就是打開——


    獵司裏迪人大自在喜嬗的門。


    每一個腳步都是,


    每一個修辭令都是,


    ……”


    《婆娑摩》又曰:


    “獵司裏迪人,


    萬感的生命,


    讓無量火一樣旺盛的感官辭,


    為了獲得喜嬗光,


    讓有形狀的戒律哦,


    盈手可握吧。”


    正當枚笙禮達心裏一瞬間飛掠過:這些有關度量衡和戒律的諸多古老典本和自我精工造器的感驗時,就見金色?拔緩緩合十雙手,道:“世喜族大誌工尺的原始尊啊,我想要看見獵司裏迪人——手腳燃生的法性火焰。”


    枚笙禮達聽罷,心裏不禁蕩漾了一番喜悅。在他看來,那與其說是希望,倒不如說是讚美。就像冰塬大地上吟遊詩人的歌曰:


    “完美的戒教,


    指津法典。


    完整的法典,


    指津大自在。


    這些古辭美好到——


    判斷沒用,


    解釋沒用。”


    “真正的話,連重述都會顯得多餘啊。精工造大自在的匠啊,金色?拔。”枚笙禮達朝向金色?拔致意,道。因為枚笙禮達心裏能夠感受得到:獵司裏迪的祭主梭黎留給他的感覺,其實就是從其所駕馭的那匹“怒墨刹”身上感知的。


    是的,枚笙禮達能夠感受得出:“怒墨刹”就是一個戒律。那種帶有獵司裏迪控製司儀的有形方寸,在馬步姿態的顯現中,是可以清楚感受得到的。而這匹司儀狀態的馬,就是祭主梭黎祭禮司儀的一部分。


    金色?拔和枚笙禮達相視之際,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拽動祭祀方錘的飾尊洪疊邇厝顯然是慣使方錘的操控者。踏動風輦的船靴,仿佛足踩劇烈飛騁的一個戰車。


    來自於拔動祭祀方錘時,強悍挾動的狂風,此時就是飾尊洪疊邇厝駕馭的戰車。


    高邁拔動海夜叉似的猛步。豁豁踏風衝騰的一瞬間,飾尊洪疊邇厝搖擺身形,盤亙在右臂的力量,隨著姿態突然聳起,在身後高朗劃弧的右手,掄動。


    就見右手中風廓雕琢的祭祀方錘的浮影,此時已經化作異常清晰的黑色方錘,砸向馬背上的祭主梭黎。


    鈍器卷纏渾濁的風蟒,隨腳下風輦的劇烈顛動,完成一個有力的重擊。


    卻見梭黎並不見惶惑。迎麵風激蕩起滾流的發河。直到散發著雷厲的轟鳴,在空氣中仿佛豐隆膨脹的黑雲響起的時刻,梭黎右手甩動的馬韁,早已抽擊在馬身上。


    電光一樣衝步的“怒墨刹”,並沒有受驚於——飾尊洪疊邇厝浩瀚衝競而來的風浪。顯然這匹馬完整的意念控,屬於祭主梭黎的手感。


    仿佛一道點燃狂風的黑色火焰。這個超前於方錘,猛烈紮進風浪中的黑馬,仿佛盤亙旋轉中的一道黑色風渦。急促發力,又在精致緊蹙的位移反轉姿態。


    那樣的轉體,憤怒刹步時刻,厚重馬軀仿佛慣性衝擊中,身形盤旋中,以特技控,完成的一個變向的漂移。那把祭祀方錘從馬首前掠過。


    衝騰、刹步、漂移。


    湍急調轉方向的“怒墨刹”,瞬間將被動的守勢,轉化成主動攻。隻見在右手飛騁的馬韁,猛地抽向飾尊洪疊邇厝的後背。


    遂見洪疊邇厝踏動的船靴,烈性踩足的一震。船靴切削一道深邃的轍痕。自深轍傾斜飛射的風翼,仿佛攢射的一道道長箭,強烈阻尼了梭黎抽擊的馬韁。


    這個短暫交鋒的瞬間,馬步躍遷中的“怒墨刹”,以姿態變轉的特技,雖然扭變被動攻成主動攻,隻是梭黎抽擊的馬韁激飛一道斜風的豁口,未能擊中飾尊洪疊邇厝的後背。不過,這已經化開了飾尊洪疊邇厝執著馭器的威風。


    梭黎撤住馬韁,刹馬駐立。目光俯低,隻見左手中的冰塊依然在握。好像剛才的武戰,就是意在固守一塊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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