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六章飛猱藍猿


    在最後悟蓮的時刻。拿格終於明白:屬性可以感受到的、自己所經曆語法的兩種模樣。


    拿格知曉:已經在轟響中死掉的自己,其實就是死亡的一個瞬間感覺。鮮活著的自己,被看不見的語法掌控,活在此刻。猶如冰塬大地上世俗人們所說的——命運那樣,神秘而不可預知。


    這一刻,拿格才深深知道:自己不再是看見和感味星星蘭,而已經在靈肉上經曆和生長過。


    一生命,一身樹。


    瞬間顛覆狀態的發生,好像一切才剛剛長成。是的,此時的拿格,終於感受到:自己是蓬隆長成的植物。葉脈鼓脹,色澤盈目。


    從痛苦中緩緩打開半蹲踞的身形。久屈的凝滯,讓拿格緩緩站起來的時刻,感受到生命驚險綻放的新鮮感。


    而此時的飾尊洪疊邇厝,以方錘抵對青龍斫擊,獲得瞬間豐盛飽滿的心悅。


    當然,洪疊邇厝雖然淡視驚現馬輦前、與拿格對視一瞬光芒的火栗子,但是並沒有真正忘掉。


    不過,就在他對峙拿格,觸動一陣心痛的時刻,內在的愉悅感已經在鬆動中漸漸消失。


    此刻,午後,洞開樹冠、傾斜的陽光鋪設一地橢圓。濃蔭與光柱形成清鮮界定,好像光芒已經變作堅硬有形質感的固體。


    光,讓凝寂中站起的拿格,顯出漸次茁生的煥態。


    洪疊邇厝猛烈驅開五指,似乎想要抓住什麽,有所支撐。不過,瞬間隨著一閃而逝的疼痛,他又複歸如初。


    仿佛疼痛的發生隻是一個脈衝波。


    洪疊邇厝遙見馬輦已經出了森林,就在冰盧厝的大地上。他淡視了拿格一眼,好像那是終於可以拋掉的一個附贅。


    豁落拔足的洪疊邇厝看著遠處堵路的火栗子,嗤笑一聲輕輕的鼻息聲。


    “踩過冰盧厝大地的獵司裏迪的馬,就是完成冰盧厝祭祀的一部分。”洪疊邇厝眺向火栗子,“我從來就不曾見識:會有阻路冰盧厝的馬。它在觸碰冰盧厝人的忌諱,而且是執意的。”


    洪疊邇厝說罷,猛地拓開狹窄有力的船靴。高能動感的長驅式滑步,讓法力健旺的他,拔足依然勝過飆飛的馬匹。


    拿格聽罷洪疊邇厝說過的話。猩紅的目光漸漸賁顯火焰般跳閃的光澤。


    憤怒和憤怒不一樣。


    剛才,拿格隻是渴望撞開飾尊洪疊邇厝堵路的門戶,沒有真正蓄怒徹殺洪疊邇厝的本意。


    但是聽罷洪疊邇厝剛剛說出來的話,不禁渾身戰栗。他早就預料到:火栗子的到來,無疑就是給自己增加一個——被洪疊邇厝拿捏的工具和手段。


    但是,那種帶著情味的拯救感,已經讓拿格的一顆心感之而淚噎了……


    承諾接近法則,情味接近誓詞。後者,感覺的承載才是極重濁硌心的。


    拿格看見:洪疊邇厝奔競的船靴烈性劃颯,在空氣劈開兩道仿佛海浪一樣翻滾的深轍。他頓時感覺,這才是一頭渴於毀滅火栗子馬、異常兇腥的猛獸。登時,心裏怒火升騰。


    拿格微微彈動身軀,如飛猱一樣攀緣樹枝,彎韌枝杆迸動形成躍遷式的反彈,讓他在森林熟稔飛越時,恍如犀利屈折的閃電。


    作為原始森林縱橫捭闔的獵者,拿格嗜好森林極端狀況的技能戰。


    精致躍遷的敏捷飛騰中,已經從星星蘭語法曆練中,讓他瞬間釋放歡嬗躍動的不竭活力。這些動感在狀態的即時脈動,激發著生命彈跳的能力極限。


    森林,就是拿格流暢婉轉駕馭中,以澎湃力推動、傳遞能量的海洋。


    無阻的拿格,高邁奔騰。此刻,他感到:自己駕馭的就是整個大地狂風。


    伴隨拿格,一同在林木叢莽間穿梭的鐸倫、獵昂斯、狙金和俊魯柯兒一個個仿佛拿格後,身披濃蔭暗色、激烈奔馳的藍猿。


    洪疊邇厝雖然擁躉高卓的法相手段,以簡化奔騰的靴刀,飛如利箭。但是,依然未能超越獵司裏迪單擄的拿格。


    森林嘩嘩逆後倒翻式傾覆,仿佛洪疊邇厝眼中向後滾流不竭的綠海。


    當洪疊邇厝仿佛黑色巨型的夜叉,追趕上森林邊緣、冰盧厝大地上停滯的馬輦時,卻見這一刻高矗火栗子馬背上的拿格,手執“烈鈍”,靜靜地擋在洪疊邇厝的前麵。


    凝蝶蘿、爾珠、勒琉賽鼎助於拿格身後。


    “冰盧厝稱不上祭主的王相啊,我鄭重地告訴你:獵司裏迪的馬輦,歸獵司裏迪。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講的道理。再敢用冰盧厝語法改更半個字,我就敲掉你的腦袋。”拿格道。


    洪疊邇厝心裏一直特別忌諱:有人會拿靈性的祭,來羞辱他。頓時心火飆漲。


    “站在冰盧厝的大地上。他說那話,意味著堡嘉珥才是獵司裏迪人心中認可的、冰盧厝的王。”洪煉達兒有點自語,道。


    隻見修武驅馬走到洪煉達兒的前麵,用右手折疊在握的皮鞭,將洪煉達兒推到一邊。


    “你再跟上獵司裏迪魔鬼的風口說話,小心我手中不講道理的皮鞭。”修武斜目看著洪煉達兒,“不要把沾染或靠近烈司裏迪人說話,當做你的榮耀。我的鞭子最討厭這樣的冰盧厝的鬼。”


    本來,因為未能劈掉火栗子,修武一直懊惱不已。當他聽見洪煉達兒自語的話,狠狠懟了一句。


    說真的,修武本來就憎惡堡嘉珥。他對說這種話的冰盧厝人,比對烈司裏迪人,更要憎惡。


    洪煉達兒看了修武一眼,又看看馬輦一眼,這才緩緩走開。


    “走了才好!免得他在這兒壓抑了你的話。”修武終於憤憤地吐了一口濁氣。調轉馬首,和初音度並立一起。


    他知道:自己剛才強硬地逾越初音度的勸阻,才最終遭到敗北的恥辱。所以,歎口氣,垂下腦袋。


    “冰盧厝的護法尊哦,在這兒,你是唯一與冰盧厝祭祀相關聯的人。我就是你此時的月光注。願將每一句話講到最好。”初音度說罷,看向——馬輦前從大地上緩緩站立起來的那匹探子馬。


    “有時候,一匹聽話的獵司裏迪的馬,還要比冰盧厝的人更好。”初音度道。


    修武懂得初音度說話的意思。不禁點點頭,“是這樣哦。冰盧厝吉祥的月光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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