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三章箭如铩


    凝蝶蘿目視突然間消失在森林的火栗子。那一刻,她一顆心瞬間痛跳到——身軀快要隨緊蹙起來的唿吸而搖晃。


    雖然爾珠的馬匹,滯後於凝蝶蘿和勒琉賽。但是姿態更顯敏捷,目光忽然變得靈敏而狹長。


    爾珠微側臉頰的一瞬,隨著一刹那抽手飛揚的驚變。峭拔玲瓏的曲纖臂彎,與目視飛光,一同攢射向身後。


    看見,就是攻擊。彈力拓殺的長鞭飛揚襲擊中。逆向迴力的抽殺中,鞭梢跳起的音爆,即時猝發。令追擊的冰盧厝鐵騎防不勝防。


    爾珠手執的,並非單純攻擊狀態的皮鞭。緊急掣動的彎尖,敏如蠍尾長勾。有相攻擊帶著無相的攫取。


    閃爍光與浮動光衍生出不可捉摸的驚變瞬間,在爾珠的意念控中,那個精致的瞬息,仿佛將時間變成空間,拉長了歲月距離。


    “極致圓柔的靈性,可以讓一刹那的意念洞穿光感。”祭祀狀態中,凝蝶蘿曾經這樣說過。


    畢竟,那還算不上香頌中古辭語法積澱的精華。但是,凝蝶蘿優柔婉和的音飾,讓那句話用獵司裏迪語言念誦起來,總有一種葉轉自圓的美感。


    長久曆練香頌精美的唱功,總讓爾珠觸及青春芳齡、光彩像樹葉一樣透亮的眷戀迴憶。哪怕凝蝶蘿就在自己身邊。


    不過,凝蝶蘿早就將那句自己說過的話,忘得一幹二淨了。


    爾珠從這句話獲得的美感,就在自己剛才揮鞭的瞬間,完整在現。


    此時,長鞭抽擊追逐的冰盧厝武士。牽係的纏繞,形成瞬間挽結的捆綁。眨眼間凝滯了那個武士的手腳。


    爾珠因為被牽力,逆後,馳馬順旋一弧半圓。瘋狂慣性隨人馬形成的猛拽,隨勢將那個追逐她的武士,拉下馬背。


    爾珠伶俐敏捷的手指跳變,抖擻皮鞭,就見彎尖跳閃的鞭梢,已經“勾”起一把精致小巧、連綴箭囊的弓弩。


    隨即,爾珠馳馬順繞一個溜圓,遂縱馬奔向森林。


    “爾珠,你我還不配做——一個擁躉特別技戰術的孤勇者。以後,不可嚐試太危險的動作哦。”


    爾珠狡黠地眨眨眼,“你我不是一直並肩而戰嗎?”


    “你再這要刁鬧,我可真不想和你說了……”凝蝶蘿猛驅一鞭馬力,脫離開爾珠。


    “凝蝶蘿,一理萬相,你終會信任我的解釋辭的。”


    “嗯,我想:你最好跟你說的這句話在一起。”勒琉賽好笑地迴首,“本來,我是替你們殿後的壓軸戲。被你亂了套。”


    爾珠生氣地瞪了勒琉賽的厚嘴唇一眼,“也是服了。你那嘴巴真腫(準)!”


    不遠處,策馬奔騁的修武力挽佩刀。衝向——正在瘋狂暴征探子馬的火栗子。


    此時,亢奮狀態的火栗子,雖然動諸鐵錘般的踩踏。但是,足錘顯然是有所顧忌。沒有致命生殺的目的。


    要不然,探子馬被叼倒的那一刻,早就變成一堆碎散的馬骨和血肉。


    但是,這一刻修武的刀卻是真實的。


    盡管他知道:暴怒狀態的馬是可怖的。但是他才不會相信:生命中有硬過精鐵的骨鯁。


    洪煉達兒酷烈地微笑,看著修武的背影,“他會替那匹探子馬,先死在那個火焰駒的鐵蹄下。是不是?”


    隻見初音度猛地迴首,看著身後的洪煉達兒。惶惑地垂下腦袋,沒有應答。


    “嗯,倒是說說話啊。你要是用了你那月光注一樣的語言迴答,我就已經是一本獵司裏迪人翻不動卷頁經本了。”洪煉達兒看著初音度。“你是他眼裏的黃金,但是,卻是我眼中的風塵。如果你還不變成士奴的模樣,看我怎麽在冰盧厝的宮殿,莊嚴地打碎你的骨頭。”


    初音度渾身激靈一顫,身軀因為恐懼而變得鬆散。


    “不用怕啊,這句話不代表你馬上就會死掉……”洪煉達兒說罷,認真地看著初音度倉促躲閃的眼神。


    修武驅動瘋狂衝鋒起來的戰馬,掄圓刀勢,劈向火栗子馬。


    其實,他早就看出來:這就是獵司裏迪護祭者拿格的坐騎。此時,修武的執意殺戮正因為此,才是真實的。


    而且,剛才,人、馬閃爍般完成一記目光交轍的生動景象,豐富情味傳遞的美泰,已經令修武豔羨到發恨。


    “那樣的馬就像初音度的說的,不是一匹純粹的馬了。”當時一刻,修武就是這麽想的。


    火栗子就像一塊重濁的鐵砣。渾身夯動的轟隆聲,已經讓修武感到身軀積蓄的能量。


    修武在接近火栗子的瞬間,猛烈驅力。掄動的刀鋒仿佛一瞬間灑出流離的水線。颯颯拓展開圓形輪廓的風,隨著修武一吒膂力,猛烈放大——輕薄、犀利的風刃。


    風刃切削形成左右對流狀態的空氣浪卷。


    敏於感受流動風聲畸變的火栗子,隨著風刃形成的片刻,仿佛一團瞬間騰奮燃燒起來的火苗。


    它似乎渴於飲噎激烈暴風的火焰。觸風煥然生出奔騰跳躍的身形強弓。


    一經觸風,反而力量長旺的火栗子,瞬間激發出天然境界生成的野性。直銳迎擊叱吒而來的修武。


    它看似被攻者,但是,潛伏在下部、早已奔動的怒蹄,在囤積力量時,已經逆懟修武掄刀的手弧,仰上。


    看似犀利的刀拓開勢能的風刃,已經劈在火栗子的身上。但是,卻見抖擻中歡嬗飲風的火栗子,蟄伏的雷厲蹄錘,在猝然接近修武的瞬間,仰上敲擊在修武掣刀的右手腕上。


    隻見颯然高掠的刀,脫開修武強硬箍力的握控,攢向無垠的高空去。


    那種被重蹄劇烈敲碎的風弧,已經化作破碎的風突,破碎了……並釋放著風中包裹的疼痛變音。


    時空動態,總有凝練在平靜心靈下的利器。


    一杆飛翔的長箭,颯颯穿射銳直之光,攢向——接近燃燒起來的火栗子。


    箭在半空,驟然一窒。短暫的停頓中突然崩裂,渾整一支箭杆,無聲濺射成完整破碎的渣粒。


    凝視的冰盧厝鐵騎,瞬間發出短促緊急的唿叫聲。就像箭杆短促緊急的崩裂。


    風篆飄逸之間,一杆精致明亮的鐵箭,如铩。鐵箭在空中完成短暫的滯空,之後,隨清響地落澱在大地上。


    遠處,馳馬奔騰的爾珠,緩緩收斂手勢,落降手中精致短小的弓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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