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七章五斧立儀


    拿格仰麵倒著,左手依然扣在心胸上。


    “那樣的存在狀態,說明在飾尊的目光下,他有著一顆沒有打開的心靈。”初音度看著拿格倒地的模樣,道。


    修武這一次沒有聽從初音度的判斷。


    “是的。獵司裏迪人的確沒有打開一顆心。但我感覺:他是有意這麽做的。作為獵司裏迪的獵者,他一直就是紅眼獸,不曾膽怯者。此時做出違常的姿態,正說明:潛意識中,心靈一定有所顧忌。”


    修武參與堡嘉珥的祭祀,他很容易從異常狀態,尋找端倪。


    “嗯,護者尊。我隻是說的結論。而你說的正是原因。”初音度說道。他知道:結論接近直覺,而原因接近判斷。


    直覺很容易銳利、精準地洞達目的。而原因則很容易深陷判斷冗長、靜止的深淵。哪怕判斷是對的。


    初音度發現:看似小小孩子氣的拿格,心其實是複雜的。這一刻,他喜歡用斷裂的一個個不連貫的截麵,折射真正藏在這顆小小心靈裏的軌跡。而根本不是連貫密集的推斷。


    顯然,這個道理他很難對修武講的清楚。何況在這個劍拔弩張的生死片刻。


    他發現:此時的拿格是自控的。而洪疊邇厝是完整釋放的。在初音度真實的感受裏,自控的敗者,其實比釋放的勝者更可怕。


    痛折迷離狀態的拿格,屈折而帶著攣顫。但是,觸動光瀑的一瞬間,他猛烈翻身趴起。


    痛苦屈折的右手,正是因為空置,失去握控的形狀和目標,才會突然間感到異常的疼痛感。好像疼痛才是此刻唯一剩餘在自己手中的東西。


    拿格身軀在原始光芒的照耀下,仿佛烘烘發熱著的敏感植物。右手緩緩迎著光芒的熱量,葉片一樣綻開。他忽然感到:隨著自己的站立,渾軀就像大地上突然新鮮長成的一根植物,被斧柄震疼的右手,仿佛因為帶著疼痛生長,而顯現新嫩。


    隨即,右手綻放著伸進光中。“烈鈍!”拿格猛然呐喊道。


    意識清醒帶著的方向感,讓他自下而上,豁豁生旺的一股力量,仿佛從觸碰大地的兩腳生長起來。


    星星蘭的森林語法有:初蘊、生成、經曆和終結。狀態就是在鮮活且鮮豔的一瞬間完成整個生命。


    而此時的自己,就是星星蘭完諧語法中,那個精致語法器皿中的、氣流一樣不竭流淌在格式令中不滅的音聲。


    那一聲,從窒息般痛苦經曆屈折格,觸光流淌過生命體語法河道中的水流,再一次從屈折中煥發出來了。


    那些森林音素的語法,渺小而堅固。從自己看到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將瞬間看見的語法,全部記憶在心裏了。它指引了生命音聲河不竭的流淌。


    拿格感到自己沒能夠流盡活力,就是因為在圓嬗神代的自控提示音中,在心裏找到記憶刻鏤的格式。


    它同樣可以用自己的格式令,確定自己——不是方錘立令格式下的生命奴婢。


    頓時,隨著那一聲唿喚,“烈鈍”以拿格從未感受的最大勢能在空間嘯叫著歸來。而並沒有被方錘毀滅性地激飛到不可控製中的丟失。


    “圓嬗,


    自控的圓嬗,


    喚動心中,


    星星蘭語法的——


    令。”


    這個生態力,沒有終結,永恆生長的動態,依然就在拿格可控的直覺裏。


    飛騁的五斧在天空旋轉,盤結飛動中,形成各種耀目翔掠的姿態。


    那種帶有精致穿梭的各種颯劃銳光,仿佛從天空盤旋著降落的流星。拉長流離線篆的痕跡,形成閃爍的光束。


    拿格一直反扣在胸口的左手,緩緩呈到光柱裏和緩緩收縮迴來的右手在空中疊合起來。他逆光著闔目抬頭,感受著光柱直承洞下時,身軀可以感受到的熱量和重量。


    “第兌列都哦——


    願行古老詩唱的祭禮。”


    拿格輕輕唿喚著神代時光的一個名稱。


    那是精謹致禮、啟示祭祀司儀格的古紀。在冰塬大地的傳說中,這是形格立意成令的法門。


    頓時,“烈鈍”、“梟捷”、“傾角”、“散拓”、“兀铩”環繞洪疊邇厝成圓。“噌!”“噌!”……帶著鳥翼般的風綻,斬落在洪疊邇厝的周圍。


    嗡嗡震響的斧柄,晃動著模糊可怖的輪廓。


    瞬間,洪疊邇厝目顆驚動。是的,他完全可以憑借手感敏銳的判斷,感受出:自己剛才帶有壯勢抉擇的一斧,磕飛拿格斧斫時,習慣感受所形成的預判。


    在感覺裏,那把擊飛的斧斫,一定會顆粒似的散碎在空間,從此不複存在了。


    然而,這把被喚作“烈鈍”、沾染血跡的斧斫,仿佛帶著鮮血複歸的一個生命。


    而隻有拿格知道:這把帶著獵司裏迪旨意的開路斧斫,執握在手中的那一刻,就附著上自己的感覺,形成隻有力量和萬感可以訴說清楚的對白。


    就在剛才,拿格蓄勢,與洪疊邇厝形成對撞的時刻,他已經祈祝了“圓嬗神代”自控的誓。


    是的,在拿格的力量控裏。意念就完整地帶著祈願,澆築進那把斧斫的力量中。


    這把靈性的斧斫一定艱險掌控了:抗衡中,精準自控的那個頻臨破碎的臨界點,如斯,才能逾越洪疊邇厝方錘絕對死力帶來的噩夢。


    第兌列都,在冰原大地上,除了吟遊詩人的頌辭,剩下的就是簡單古老音篆了。


    憑著僅有的一點兒覺識,拿格知道:那就是一個祭禮司儀的格式。那樣簡單的認知,就像有形狀的物質了。


    不過,觸碰時空飛動的吟哦詩頌,拿格能夠在感覺中,仿佛觸碰喜嬗悅心的神靈一樣,渾身煥發新鮮蓄熱的力量和賁光生色的萬感。惟其如此,意象格外超拔。


    在力量浩大、意象風騁的洪疊邇厝的方錘麵前,直覺帶來的毀滅感,幾乎讓拿格剛才跌倒的一瞬間,完全忘記了——自己曾對“烈鈍”斧斫附加的那些祈願。


    直到“烈鈍”帶著四把飛斧,不可思議地遁迴,正立令一樣怒斫在洪疊邇厝的周圍。拿格才突然意識到:古老吟哦中的圓嬗神代、第兌列都原來並非一句空言。


    圓嬗神代對應的自控,第兌列都神代對應的祭禮司儀。就是迴來的斧斫,森嚴格式形成立威司儀的斧斫哦。


    “切莫哦,切莫等著發生,才說看清楚了的話啊。”初音度遠眺那些環繞洪疊邇厝、傾斜振動斧柄、磕斬在地上翹著的斧斫。


    修武似乎醒悟,即時敏捷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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