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〇一章磕血


    破欄奔騰的兩匹野馬,飲噎曠風。


    陽光下,經曆破劫般的阻撓後,浩勇之勢更加不可阻撓。


    盾馬眾鐵騎紛紛追逐而至。那些馭術高卓的武士在冰塬馬匹上,雖然手腳靈變,姿態萬千。但是,在野馬麵前,豐富的馭馬技,重疊落輦於嫻練慣性動作形成的窠臼。所以,很難封阻大地不羈狂燃中的兩團“火”。


    筋骨壯健的野馬,已經化作大地上兩把傾斜變頻中的飛刀。身形左右傾擺,形成一道道帶風颯劃的斜線。


    穿插鐵騎叢的狹縫時,野馬夯力之軀抖擻輪廓挾動的風翼,強韌地撞開鐵騎執意封堵的門戶。


    八袞托克和諾克薩擁有鐵騎最好的馭馬術。人馬同頻,依勢拔力的“縛手殺”,具備馭馬中徒手摘刀的能力。


    對於巾麥儂和珂蕾,鐵騎武士們不會否決她們的禦海手段。那種強韌協調的動態把控,每一個瞬間都是手提一條命運在賭注。


    但是,在大地上,鐵騎武士們深知:力量和禦術才是調熟馬匹的王者。


    盡管,巾麥儂和珂蕾獵獲了野馬。但是,在眾鐵騎的眼裏,那僅僅隻算動用工具的獵者。這與真正駕馭野馬,其實就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事。


    八袞托克聯手諾克薩,仿佛兩道盤亙在野馬前方的對流風。


    八袞托克瞄準野馬飛騁的力鋒骨突,掣馬如傾斜短刀。就在他截力的瞬間,身形突然從馬背躍遷,仿佛從坐騎上兜飛的一個繩套。


    隨著他屈折的手勾抓向野馬的鬃發時,帶著轟隆響動豁落起勢的野馬,高拔姿態。俯低潛壓的前蹄,仿佛兩把暗器般奔殺而出的流星錘。


    那種野化狀態彈力搏殺的精準,帶著恐怖致命的彈擊,磕向八袞托克。


    這種不可預測的機變,讓滯空狀態的八袞托克完全陷入被動。


    衝前封堵的諾克薩頓時驚呆了。


    是的,本來,隨著八袞托克控製野馬,超前的諾克薩借著自己馬匹傾斜夯力,撞擊野馬改變方向,就可以合力逼仄那匹野馬——踏進他們預設的轍路。完成封堵控馭的局。


    可是,所有在精密思索設定的計略,該是一個多麽笨拙僵硬的死格。


    機變中的野馬簡直就是通靈隨化的風。人對它們的判斷,瞬間就激活了它們製約人的手段。而且精準到不可思議。


    這,就是野生境界刀與人為強化刀的差別。


    就在野馬蹄錘彈擊八袞托克的瞬間,一匹冰塬馬斜掠著撞擊在野馬強悍拔勢的側頸。


    就見從冰塬馬匹上,踩步躍遷的巾麥儂,已經飛躍上野馬的脊背。慣於動態連環施招的巾麥儂順勢掰轉馬首,讓那砸擊八袞托克的前蹄因為變轉姿態而落空。


    “你還是不能跟隨上契令的遲滯手腳啊,八袞托克。”珂蕾看著重濁墜地的八袞托克,道。


    不知什麽時候,珂蕾已經緊隨巾麥儂,形成緊密連鎖的後綴,同頻製約了巾麥輪身後的另一匹野馬。這種接近一致的發生,連巾美儂也對珂蕾的表現,深感不可思議。


    是的,看見野馬撞擊中崩塌柵欄的那一刻起,巾麥儂已經無暇顧及身後發生的一切。


    “珂蕾露納,你就是我航船控帆中,不用顧慮的修飾風。時刻都在。”巾麥儂欣然迴首,看著珂蕾點頭致意。


    從地上跌趴起來的八袞托克,看著巾麥儂和珂蕾的背影,目光中充滿深深的敬佩。


    控定野馬的巾麥儂和珂蕾姿態依然連貫。手腳歡騰,力控飽滿而強韌。那種連續保持動感跳躍的強禦,仿佛野馬就是狂肆翻騰在大浪中的船隻。


    在巾麥儂曾獵獲野馬的當初,她打算深邃磨透野馬的烈性,強驅野馬變成自己順意的坐騎。


    可是,當她看見野馬身形迸濺的鮮血,如同從火焰中濺飛的火星。忽兒,她斂住強行箍力的暴躁手感。


    巾麥儂知道,再增加力量,逆性抗暴的野馬,一定會在極端賁力中,瞬間崩動、裂碎成一地的顆粒。


    當她這麽思忖的瞬間,忽然發現:野馬一瞬間變得更加瘋狂起來。高步彈足,帶著劇震的猛烈顛顫,幾欲將巾麥儂要甩下馬背。


    湍急暴怒的形綻骨突,拔力時,馬匹腿腳和身軀飛濺的血滴,變成攢射的一道道猩紅的飛刀。


    巾麥儂幾乎聽見野馬暴力形綻時,血口裂解的破音……這種隱約聲頓時讓她感覺異常恐怖!


    野馬執死般,以巾麥儂從未感受過的暴烈衝騰,奔競。幾乎讓巾麥儂感受到:一匹馬迸發力量的臨界點和最後維係血肉塊壘的極限。


    這種感覺那樣逼真,令人心怵。她快要看見自己頻跳的一顆心寒冷到隱隱發白了……


    隻見此時的盾馬法寨,俯瞰的祭祀者稗施執彌深瞳幽深而明亮。古怪的手型,偶爾變動,恍如禁錮船體的鐵錨。那種強韌的賁力,力量旺盛到兩手震抖,快要接近形變。


    “要不是祭祀者的化煞,八袞托克的命,早就變成馬蹄上的一道風聲。”忒嫿也肖安靜地道。


    侍者玉赭龍卻痛苦地將左手支在胸口,發白的臉上簌簌滾落冷汗,口齒抖動著。


    “嗯,可憐的侍者玉赭龍。你究竟怎麽了……有祭祀者稗施執彌的勢在,你還有擔心的事兒嗎?”忒嫿也肖說著,幫玉赭龍拭汗……


    玉赭龍一把推開忒嫿也肖安然溫熱的手。“這是化……煞嗎……”


    “瞧你說的這該遭雷劈的話。祭祀者稗施執彌聽你這樣說話,會生氣的。”忒嫿也肖斜睨一眼玉赭龍,“稗施執彌祭者帶你站在盾馬法寨,會讓你知道許多道理的。是嗎?你究竟看見什麽了……”


    玉赭龍右手痛苦地扶在石垛上,身軀仿佛突然被折彎的樹杆。


    稗施執彌迴過頭,看著滿麵流著冷汗的侍者玉赭龍,指定砌在城牆垛子上的一顆法典石。法典石上鍥刻曰:“站在盾馬法寨,說不吉祥話。就把他當祭祀的蠟燭,點燃他!”


    侍者玉赭龍緩緩低下頭顱,腦袋抵著那塊棱角鋒利的石頭上。


    他頭勢那樣固執,以致額頭被石棱磕破,簌簌流下一道血跡。


    稗施執彌蔑視一眼侍者玉赭龍,和忒嫿也肖對望一眼,露出一絲稍縱即逝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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