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酡醉戈曰


    摩柯執戈而戰。


    被意念催熟的力量,以平靜為遮罩,心裏熊熊燃燒不竭的火。焠煉極端被萬感穿梭的接近通透的目的。


    雖然,性靈將銳誌推逼到抉擇前鋒的禮戈。


    但是,摩柯知道:自己必將承載等價萬類的苦行劫,才配真正定義一切。


    “唵!


    一個不潔,


    掀翻的桅杆——


    就是載我的船!”


    以心靈默祈,消弭自己性靈中有形、無形、顯見、暗物質……諸狀存在的所有私著心——隨情味的偏轉。


    這樣做了,摩柯才會真正感到自己:禮戈正執一不二地攥在自己的手裏。


    不知怎的,默祈俯首之際,他忽然為渺小執戈的自己滴落——控不住的一顆眼淚。


    那個刀心唯指目的,等同萬類時,不曾記得的自己,原來在浩渺蒼穹中何其猥瑣而渺小。蹙著、顫栗血肉、執念鐵砣的意誌,已經讓他打造成一把透光的精鐵,正忘記瘦羸中疼痛發抖的自己,以烈戈極致高拔到接近斷裂的利器,遮住同樣快要脆斷的、那個小小的我。


    然而,壓抑的火,厚載式重夯,加固感無疑在囤積地底的境。


    果然,這些擅於觸力反彈的地精火焰,持重中逼仄出畢加缽樹冠激發的新光,鑄造一個接一個器皿。


    隻是,這一次,流逸之氣的火,就是被凝力質化的器皿。


    這些繁瑣的光粹,屬性已經凝成金屬不可分割的固體。燃焰就像割齒之鋸。


    摩柯感到時空蔓延著剛烈的硌痛,強悍綻開擴大著的界麵。那些阻尼戰車的風聲,仿佛變兆的光,扭轉心靈感受時的無窮意象。


    浩瀚之火,仿佛點著了烏雲般的平坦界麵,發散紅暈的光,漸漸讓空間瀲灩染著的色彩感。那種轟轟烈烈從戰車下沽湧的骨突紅風,劃開被戰車統禦的黑暗界麵,賁衝一道道蓋不住的銳光。


    嗵嗵……


    勁拔中敲碎界麵的堅殼,著光立意的火馬,鈍錘一樣破開戰車厚重的禁錮,裸露身形火軀。


    摩柯眸顆光耀,翻騰手感中、無窮盡表征性靈品質的原初本真。他以心念搓熱的直覺感官,將禮戈五種端儀萃結戈刃上。


    頓時,古紀中,飛出戰火烽煙的金屬刀具,一把把仿佛鍥成的堅硬雕刻,逼真地裸露——雕飾部分那原始勾畫乾坤的圖騰古獸。


    暴躁筋腱屈力,折變爆發的臨界狀態。望之,目驚神慌。


    隨之,摩柯戰車背負的天穹背景,風聲如號。新苗一樣,那些天地萬化就像旺生似的,零星隨顯,次第綻放而變得繁密。細微生機拉拽厚重蒼穹的重幕,不斷增添翠微新光。


    浩風曠廓,一騁萬宇。


    這些浩然裝點河山的範範之氣,不再沉寂。凝結素音的精細曲折音篆,絕佳激活意境鮮豔的流光與吟詠。


    每一道精朗之韻,勾沉魂魄,形成玲瓏剔透的解辭。任性穿鑿詩心,不生變相的真味。


    摩柯感而生奮。活力緩緩搖動……


    他那可憐衰微中骨節有形精真的挺立,隨狂草之風,盈飾一帥。灑意火烈,掙紮若醉。簇生身形旺長的植株,痛之美,搖曳……


    摩柯依然是冷斂的蕭索。他俯首,緩驅車輦的浩熱風吹中,溫醇臉龐,側影生動起來。


    撲撲風吹。時令中,春天含光的驚蟄,脈動地底驚雷。夏令滾顫的荷露,秋楓火裙,雪冰冷鑽……二十四節韻中,歡朗鳥叫的七十二候,變轉天地繁瑣的技巧。撿拾又撿拾,又不小心丟失著風光香氣。


    立體的情感,從古老,總是在忘掉的循環旋轉中,變化——一段史記、又一段史記控也控不住的傳言。


    還有超越時空,用情味火點亮的親情、友誼、戀愛、悲壯,絕望、枯竭、煥生、希翼光……


    翻騰時間記不住的一個個流逝,一個個豔遇的奇跡,輪迴著不息不止的瑰麗旋轉,製造無窮盡的意外極端……


    還有金燦燦的流沙、被太陽照的赤血般的石頭……還有,影子一樣卓爾邁開狹長纖腿,高昂奔競的梅什那河、姊妹般的泛爾倫河。


    摩柯隨著奔馳中的戰車,喟然長淚。隨身後平行翻滾的浩發,筆直的淚,不再垂流。而是隨發絲拓滑,灑向浩渺空氣裏,破碎成飛霰般閃爍不確的晶瑩光跡,既而盡逝……


    忽然間,摩柯不再驚懼自己執戈的內照光。他似乎在一瞬間,飲噎了亙古連綿中一晃晃生命之酒。酡醉於懷戀無垠的古老或新鮮的愛之憶,渴於熱戀塵土裏埋藏火焰激熱、痛流的光逝。淒清昂首,或剛強或孱弱著……任由造化風幹睫毛上婉顫的眼淚。


    是的,完整走過宇宙亙古了,一顆心靈才配去立意——萬頃之法。


    就像麵臨眼前的地精火焰,如此。


    地精火馬縱蹄如槌,筋節暴動。身挾從畢加缽樹冠光照中生發的烈火,撞破戰車踐踏中、厚盾般的覆蓋。鮮豔之軀,仿佛從裂縫中怒茁的花草。鏗鏘有力地彈射攢力的足腱弧凸,烈焰既是燃燒,也是割破。兇腥染著極點的暴鳴,鼻息射出一股股火煙,性靈已經擊破桎梏的意念樊籬,透殺精朗之厲。顯露出本相不折的野性狂烈。


    馬群後,歡浪搖臂的火人,縱情波逐火馬。奔競飛拔的長足,放浪接近迸斷的形骸,躍如猛獸。


    交相搓風的颯颯聲,助燃著不竭的火刀——同步飛翔一朵朵如血狂濺的歌。那種渴於觸山猝死的氣息,熏腥飆出黑亮的一跡跡畫篆來。


    嗜命飲宴的快感,讓他們不再視生死對白是淒慘的平麵,而是孤風決殺任何忤逆的颯爽立令鐵刀。正以血烈營造:性靈烈焰奢華的痛飲之醉。


    摩柯右手的戈,高輦劃颯一道長風。左手屈指,隨臂彎弧,半磕胸襟,刹馬而止。


    他矗於高輦風輪旋轉的中心,身形因為激烈醉然,斜撐。為了激奮浩然篤誌,歌曰:


    “戈耶!


    落刹一厲,


    心血鏑鳴——


    驚吒周折,


    心旌立儀……”


    隨即,哐啷歌烈,傾盡喉嚨血堵。一颯濁酒醇風。


    左手手簇方形,如烈酒藍火燃燒到空無的方樽。似乎,一吒臂彎,傾身唱酒間,已經心飲浩海,空幹見底。


    雖,蹙小身軀,到空間若無。


    但,烈歌浩瀚,一臂載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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