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件事,外麵對我抱怨甚多,說我李易貪婪,明明已經占有整個中原,僅僅造紙一事的收入就可稱巨富,卻偏偏還要‘與民爭利’,搶奪他們田地,簡直就是貪得無厭。”

    “他們對我非常不滿,隻是他們不敢明著反對我,一方麵是因為我收的都是來路不正的那部分田地,再者,也是最關鍵的,是因為我手裏有兵馬,他們怕我殺人。”

    “可惜了,這些人的膽子太小,否則……嗬嗬。”

    李易笑的隨意,但站在他麵前的人卻是一陣後怕,他們是真的不知道,李易居然也有過如此危險的想法。

    “對於那些人來說,良田千頃,自己能吃幾石?多數也隻是喂了倉中碩鼠罷了,或者幹脆以糧食為餌,以威逼利誘控製百姓,養幾百上千青壯,橫行一方,成為地方豪強,實際權柄甚至還在地方官府之上。”

    這些人是什麽,他們就是禍亂天下的根源,哪怕他們的本意隻是想要在地方上尋一個超然自在,並無禍亂天下之意,可天下確實就是因他們而亂,黃巾之事就是血證!”

    許多人深深低頭,甚至連蒯越蔡瑁也都不例外,因為他們與李易說的情況正好吻合,想當年,誰家裏拉不出幾個青壯出來,劉表辦事都得看他們顏色,這一點,直到李易掌權之後才發生改變。

    李易深吸口氣,稍稍平複情緒,繼續說道:“但是,如果將這些田地放到百姓手裏會怎麽樣?”

    “不用太多,一家隻要三畝地,除非是災年不斷,一個三口之家就可以過活了,如果家裏人再踏實勤快點,農閑時候早些事情做,這一家人就能夠過的很好了,甚至攢一攢錢,哪怕沒有官府的幫助扶持,他們的孩子也能夠有讀書識字的機會!”

    “我知道,你們之中肯定有人將書冊視若珍寶,寧願帶著入土,也舍不得讓旁人多瞧上一眼,嗬嗬,個人的事情我不做評價,我隻是告訴你們,民智不開,永遠不會有盛世,民智不開,縱然再是富有,也不過是豺狼眼中的肥羊罷了!

    “唿,唿——”

    “好在,亂世雖然淒慘,但正所謂破而後立,也是因為亂世,給了我一個重塑秩序的機會,現在中原一帶,曾經的那些豪門大戶,在我的兵鋒麵前,無不乖巧聽話,再無人敢對百姓的田地巧取豪奪,這讓我一度歡喜,我以為,隻要繼續這樣做下去,慢慢一切都會好起來,可是,我現在卻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

    李易看著眾人,微微喘息,神色還算平靜,但眾人的心情,卻是一點一點的開始變得沉重,最後更是可以用震驚來形容。

    一開始,他們確實為李易的那種愛民之心動容,畢竟李易不是說假大空的場麵話,而是確確實實的為百姓做了許多的事情。

    至於這個過程中吃虧的那些世家,他們也沒太多的感觸,反正李易也不是一口氣全部奪了他們的田地,隻是拿走了對方巧取豪奪的那部分罷了,法理上一點毛病都沒有,更要緊的是,這一刀沒有落在他們的身上。

    即便有,他們也在李易這裏拿到了不少的好處,沒有吃虧。

    但現在問題卻是嚴重了,聽李易的口氣,這迴似乎是打算對自己人下手。

    前麵說封侯,萬戶侯,三十個萬戶侯,聽起來很大方,可再一結合李易現在的話,別說萬戶侯了,李易壓根一個也不打算給!

    四周一片寂靜,即便是平素最喜歡拍馬屁的人也不敢在這個問題上起哄。

    縱然他們中不少人覺悟很高,可以視錢財如糞土,但不代表其他人都是這般,一個不慎,即便有李易護著,其他的利益受損的人,也會將他撕成碎片的。

    看到眼前一大半人的表情都很死了爹媽似的,李易心中無奈,他也知道這件事情帶來的衝擊一定很大,但李易必須去做,因為,除了他,也沒有第二人能做了。

    定了定神,李易沒有直接去戳爆這個炸藥桶,而是迴到了之前的問題上,說道:“適才我講了,有兩個矛盾,第一點已經不存在,而這第二個矛盾,就是圍繞在田地上的,並且這個矛盾相較前者更甚!”

    李易伸出雙手,道:“我的左手是你們,是天下的權貴士紳,右手,則是天下的百姓,田地,則是桌案上的糕點,無論是你們,還是百姓,都想要,都想要爭,但糕點隻有那麽多,也是,矛盾就出現了,你們說,這種時候,我該幫誰?”

    人群中有人動了動,很快,述職留在荊州的王朗走了出來,對著李易深深一禮,道:“主公,屬下以為,此事容易,隻要平衡即可。”

    李易笑了笑,卻是冷笑。

    李易看的出來,因為他之前的話,許多人都不淡定了,王朗就是其中之一,隻是王朗不敢直說,於是來了一句平衡。

    “平衡,嗬嗬……”

    李易問道:“高祖平定天下之後,天下耕地,百姓占了多少,世家權貴占了多少,現在,或者說黃巾之前,天下的田地還有幾成在百姓手中?”

    “這……”

    王朗張嘴呢喃,卻沒法作答。

    李易歎息道:“這個問題很難有人迴答,但所有人都知道,百姓手中的田地已經不剩下多少了,所以,嗬嗬,換做我是老百姓,沒得田地耕種,沒了活路,不造反,還能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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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就算百姓不反,可百姓的田地都沒了,朝廷的賦稅又從何而來?諸位多是顯赫人家出身,我就不點名了,隻是請諸位捫心自問,各自家中的實際田產,與官府登記在冊的,其中相差了多少,每年少繳納了多少的賦稅,你們可曾算過,你們欠了國庫多少錢糧!”

    王朗一頭是汗,深深鞠躬,高高抬手,不讓李易看他的麵容,他已經後悔站出來了。

    李易說的問題不僅存在,而且相當嚴重,隻是天下烏鴉一般黑,大家都習慣了,也沒人揭這個蓋子,可李易當著所有人的麵一語道破,就跟巴掌直接甩在臉上差不多,所有人的臉上都是火辣辣的。

    “所以,人性如此,你叫我怎麽平衡?如你們這般的,握有權力,天然強勢,隻要有心,就能不斷的從百姓手中奪取土地,而百姓怯弱,隻能不斷忍讓,等到了最後忍不可忍,便會揭竿而起,將天捅一個窟窿出來,直到明君聖主出現,殺一批人,給天下安定,同時再扶持一批新的權貴,然後,天道循環,反複不休。”

    “將來爾等為國之公卿,你們本人也就罷了,知道亂世可怖,明白太平來之不易,可你們的子孫後代呢,他們並不會被三十年前的天下世家好到哪裏去,甚至猶有過之,你們告訴我,天下到底能太平多久?”

    眾人沉默。

    李易繼續問道:“你們誰又能教我,告訴我如何才能建立真正的萬世之基業,誰能,王太守,你可能教我?”

    王朗連連搖頭,同時不斷躬身,直接退迴了人群。

    李易長長的歎息了一聲,說道:“我知道,此事你們很難幫得上我,而且,就算有想法,你們也不敢開口,但我不同,我知道應該怎麽做,而且我也能夠做到!”

    “這矛盾的根本,其實就是田地,百姓需要田地來保證生存,世家需要田地來讓他們富貴,使得家族興旺,想要化解這個矛盾,隻有一點,就是做出改變,讓其中某一方從田地上脫離,而百姓與世家權貴,能離開土地的,隻有後者。”

    “所以,關於田地的事情,就成為了另外一個問題,沒有了土地的世家權貴該怎麽辦,過去那些人也罷,於我李易沒有半點功績,我管他們死活,但是,諸位不一樣,我能有今日陳就,你們居功甚偉,我李易雖然想要開創萬世基業,卻也不能讓忠良寒心,否則你們為我殫精竭慮,最終卻落了一個窮困潦倒……我李易還有何麵目麵對天下人?”

    聽到這裏,已經有一些人的情緒差不多穩定了下來,知道李易不是腦子一熱要對他們翻臉,而是似乎要以另外的一種方式對他們進行封賞,再聯想到今日參觀工坊見到的種種,他們心中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隻是,他們心裏還是有些忐忑,畢竟這種事情沒有先例,而且,對於他們來說,房子與田地一直都是延續家族的根本,商賈之事更是素來叫人看不起。

    李易看到還有些人苦著臉,心中不快,冷哼一聲道:“我知道你們有些人想的是什麽,看不起商賈是不是,那你們用紙張書寫的時候,可想過這是怎麽來的,今後書冊也全都是由紙張裝訂,然後由商賈販賣,你們買是不買!”

    這些話非常不留情麵,但眾人卻說不出一個不字,現在荊州的往來公文已經全部用的是紙張,竹簡拿出來都沒看,更重要的是,那些紙張也全都是“采購”來的,可他們能因為商賈之事就嫌棄麽?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所以,商或農並不重要,重要的還是利,而且這份利要長久,比如說九江,假如今後九江郡的書冊的售賣都由某一家代管,自印書局取書之後,可以在一定範圍內提價售賣,你們說說,他這一年的收入能有多少,難道就比千把畝田地的利潤少了?”

    當即,眾人開始在心裏盤算,雖然現在紙張在外的價格是虛高,以後肯定會將,可就算是降了,那也是一比大生意。

    李易又補充道:“莫要忘了,還有個前提是將土地交給百姓,百姓的土地多了,每年的收入也會增多,相應的,每年購買書籍的人也會增多,賣書的收入同樣會變多,這代表著什麽?”

    對於經濟學的東西,李易不懂,但他知道,讓百姓手裏有錢,在讓錢流通起來,產生購買,那就是繁榮的開始。

    忽然,蔡瑁上前一步,拜道:“屬下願意遵從主公一切政令,刀山火海,絕無二話!”

    李易微微頷首,目露讚許之色,不過,蔡瑁的表態其實在他意料之中。

    蔡家作為荊州當地豪族,在李易掌權後作出了許多的退讓,連本家都遷到了長沙,而荊州北部的田產,全都給了李易。

    對於這麽知趣的人,李易自然不會虧待,如今長江上的鹽運全都交給了蔡家在做,雖然運作模式還不進言,蔡家的收入來自於李易的“打賞”,可即便如此,蔡家也從中賺取了大量的錢財,所得遠遠超過付出,成為了李易讓世家大族由農向商轉變的過程中第一個參與,也是第一個吃到肉的人。

    上前拍了拍蔡瑁的肩膀,讓他起來,然後李易說道:“你們都知道,如今長線一線的鹽運,我讓蔡太守在負責,是官營,也不是官營,因為其中獲利,一共分了三塊,我,荊州府庫,還有就是蔡太守,或者說蔡家。”

    “其中具體比例,還不是說的時候,但諸位要知道,自從蔡太守去了長沙,這幾年賣鹽分得的錢,已經足夠將他給我留在荊北的田地買迴來了!”

    聽李易說了這個,有些人茫然不解,畢竟他們不是荊州的,雖然聽說蔡家勢大,卻不知道到底有多大,可荊州本地人就不淡定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不可思議,還是故意增強李易話語的說服力,蒯越出聲問道:“如果是蔡家全部田地,就算沒有萬畝,也相去不遠了吧?”

    蔡瑁不滿的看了蒯越一眼,沒有承認,可他也沒有否認。

    登時,許多人心裏內心都是齊齊一震。

    現在的地價最貴的,就屬荊州和益州,結果蔡瑁幾年就賺了幾千畝地出來,這是旁人多少代拚死拚活都攢不下的家業啊。

    於是,眾人臉上不再是隻有不安和不情願,少數人,尤其是年輕官員的臉上更是出現了明顯的意動。

    看到這一幕,李易的心裏也終於鬆了口氣,很長時間了,他都沒有花費這麽大的精力去勸說別人,改變別人的思想,隻是片刻口舌,居然他感到一陣疲憊,不過,更多的還是興奮,因為最艱難的第一步,終於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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