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找打!”

    在虞翻的言語和眼神的雙重刺激之下,許攸腦袋一熱,罵了一聲,揮拳便對著虞翻的眼眶砸去。

    許攸這人雖然有點小心眼,脾氣也不好,但他的自控能力同樣不差,平時外在表現還是比較冷靜睿智的,不然也不可能得到袁紹的重用,今天之所以這麽衝動,實在是這事太過憋屈了。

    李易酒宴不請他,許攸自然不滿,但他也知道這是自己作的,並沒有因此就去跟李易鬧騰,而是趁著李易那邊主要官員都在飲宴的空檔到處溜達,盡可能多的觀察李易這邊的情況。

    之所以會遇到虞翻,純屬是一個偶然,不過虞翻氣質明顯與常人不同,許攸憑借自己的眼力,覺得這是個人才,於是生出愛才之念,主動與其交談、試探,結果這一試卻是直接讓許攸被驚豔到了,因為人家居然文韜武略什麽都會,甚至在不少地方的見解還要勝過他。

    許攸知道,自己是遇到大才了,很自然的,他便決定將虞翻引薦給袁紹。

    這時候的許攸對袁紹可謂是忠心耿耿,私心雖有,卻也不大,根本就沒去想給袁紹引薦更優秀的人才之後,是否會對他自己的地位產生影響。

    然而,對於許攸的大公無私,虞翻卻是絲毫不領情,得知他是袁紹的人後,直接拒絕,甚至連話都懶得與他講了。

    許攸自然不甘心,也有點生氣,但還是耐著性子與虞翻講述袁紹的優秀,然而虞翻也是個性子有點古怪的人,許攸讚袁紹一次,虞翻就貶一次,當麵開嘲諷,幾個迴合過去,許攸忍無可忍,這才選擇動手。

    所以,這事放在許攸的角度,他確實是很委屈的,好心好意邀請虞翻,虞翻不僅不給麵子,還各種蹬鼻子上臉,作為被袁紹倚重的謀士,許攸要是沒點表示反而不正常。

    至於說虞翻原本是來投奔李易的,這對許攸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反正虞翻都沒和李易見過麵,他怎麽就不能拉攏了?

    現在,再度聽到虞翻公然說袁紹不如李易,許攸不想忍,也不能忍。

    看到許攸又要動手,虞翻一點都不慌,像許攸這種體格的,他單手能打三個!

    不過,作為主動挑事的一方,虞翻要比許攸冷靜的多,是故他並沒有還手,而是緩緩退後兩步,讓開了許攸的拳頭,然後許攸再次揮拳的時候,一個魁梧大漢已經擋在了兩人中間,單手接住了許攸的拳頭,許攸眉頭一挑,隻是掙紮了一下就不動了,因為抓住他拳頭的人是典韋。

    許攸寧肯天天撩撥李易,也不願挑釁典韋這種腦子一根筋的莽漢。

    自打上次酒宴上鬧騰一陣之後,旁人看他固然是牙癢癢,可典韋看他就跟看死人一樣,許攸絲毫不懷疑,自己在典韋麵前蹦躂,這莽漢很可能會不管不顧把他幹掉。

    典韋看了許攸一眼,又迴頭瞅瞅虞翻,麵無表情道:“在主公麵前動手,莫非是要試試典某長劍是否鋒利!”

    說罷,典韋輕哼了一聲,鬆開許攸的手,退迴李易身後。

    許攸深吸了口氣,然後擠出一個笑容,對著李易拱手道:“是攸失態,不該與那粗鄙之人一般見識,讓襄侯見笑了。”

    虞翻有些讚歎的看了典韋一眼,難得的沒有繼續開口拉仇恨。

    李易心中頗為不愉,因為虞翻故意撩撥許攸撩得太明顯了,雖然合李易的意,但做人不能隻憑著自己的喜好來,對於上位者而言更是如此,不然李易直接叫典韋去揍許攸就可以了。

    而麵前這人,拉仇恨功夫簡直一流,收他做手下,以後恐怕少不了各種狗屁倒灶的爛事。

    荀攸接觸李易時間久了,隻看一眼便大概猜到了李易的心情,不想李易真的對虞翻產生惡感,便適時的開口道:“有我主在此,兩位何須動怒,究竟為何爭執,還是要將話說清楚才是。”

    說罷,荀攸看向虞翻,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喏!”

    虞翻應了一聲,說道:“草民今日登門是為投拜襄侯,麵對冀州袁本初使者,於情於理,草民都不該與其爭執,不然不僅對草民自身不利,更是會讓襄侯為難,此非為臣之道。”

    李易看了虞翻一眼,覺得他這話說的還算是合情合理。

    許攸則是輕哼一聲,同時對虞翻投以鄙視的目光。

    李易問道:“既然你明知如此,為何還要與人爭鬥?”

    虞翻答道:“因為草民已經一忍再忍,最後實在忍無可忍。”

    說罷,虞翻轉頭看向許攸,指著他說道:“草民雖然不知其為何而來,但既然身為使者,於襄侯便是客人,是客人就應當遵循本分,然而這客人不知禮數,竟然意圖竊取主人家財,這客人便是惡客,讓人見之生厭,不打不快!”

    許攸忍不住辯駁:“許某哪裏是惡客了!”

    虞翻冷笑道:“某已經再三表明心意,隻願在襄侯麾下效力,你卻屢次三番勸我北上投奔袁紹,如此作為與惡客何異?”

    許攸麵不改色道:“你若是襄侯下屬,縱使你有管樂之才,許某也不會多言半句,可你如今身上並無任何職務,許某盛情相邀,完全就是一片好意,豈料你卻是個狼心狗肺之徒!”

    虞翻哈哈大笑道:“好一個一片好意,當真不害臊,叫我說,你這是壞我前程!”

    許攸臉都氣紅了,怒道:“你休要胡攪蠻纏!”

    虞翻看向李易,拱手道:“袁紹比之襄侯,就如同瓦片之於瓊玉,螢火之於皓月,你讓我舍瓊玉而取瓦片,這不是壞我前程還是什麽!”

    李易忍不住摸了一下鼻子,目光古怪,這馬屁拍的他都有些受不了。

    許攸氣急,強忍著拔劍的衝動,對李易拱手道:“襄侯,此子妄言,侮辱我主,還請襄侯不要因為一個小人壞了兩家交情。”

    還不等李易開口,虞翻便大笑道:“你以錢財官位誘惑我時,可有想過兩家交情!”

    許攸表情一滯,虞翻卻是乘勝追擊,到:“袁本初以你這等仗勢欺人之輩為使,單憑這點,便比襄侯差了太多。”

    “你——”

    許攸一手按著胸口,連著喘了好幾口粗氣,這才沒有當場吐血。

    之前許攸隻是看虞翻不爽,但現在是真的要弄死他了,虞翻不死,他許攸這輩子都不會過得舒服。

    虞翻看了李易一眼,見李易沒有開口的意思,便仿佛是得到了鼓勵一般,傲然道:“草民說袁本初不如襄侯,並非信口雌黃,其原因有三。”

    “第一!”

    虞翻伸出一根手指,道:“當年董卓禍亂天下,袁本初為盟主,號令天下群雄征討國賊,兵馬數十萬,良謀猛將以千計,聲勢何其浩大,然而結果如何?”

    虞翻麵露悲切,長歎道:“用時一年,消耗錢糧無數,最終京畿之地生靈塗炭,洛陽宮闕成為焦土,天子依舊身陷國賊之手,十八路諸侯散的散,死得死,互相攻伐,害民無數,然後再無人過問長安天子,至於那位盟主,也隻是趁亂強占了冀州之地,全然忘記了當時會盟誓言,草民如噸,很想問問使者,袁本初這個盟主……要他何用?”

    “你——”

    許攸指頭發顫的指著虞翻,氣的說不出話來。

    其實不隻是許攸,就連李易臉色也頗為不自然,因為虞翻完全是不顧麵子揭老底,按照他這種套路,天下諸侯,包括李易在內,壓根就沒一個好東西。

    看到懟得許攸啞口無言,虞翻得意一笑,轉頭看向了李易,李易眉頭一跳,竟然有些擔心這家夥會調轉槍頭懟自己。

    好在,虞翻還沒那麽莽。

    隻見虞翻對著李易躬身一禮,道:“十八路諸侯討董,耗時耗力,不得寸功,然而襄侯隻是單槍匹馬,便為大漢剪除國賊,僅此一點,可見襄侯謀略十倍於袁紹!”

    李易張了張嘴巴,按說這時候他應該謙虛一下,可虞翻一下子將他捧的太高了,他竟然有點不知道該如何謙虛。

    虞翻繼續道:“袁紹討伐董卓,掌握數十萬精銳大軍卻無半點功績,襄侯征伐袁術,同樣是討伐國賊,但襄侯僅憑三萬救援徐州的疲憊之兵,便殺得袁術連戰連敗,縱有壽春堅城在握,最終也隻能引火自焚,由此可見,襄侯軍略同樣十倍勝於袁紹!”

    李易心中無比汗顏,論真才實學,他是絕對比不過袁紹的,可現在居然說他勝過袁紹十倍,這真的讓他不好意思啊。

    然而,虞翻的表演還沒結束,隻見他再次對李易行禮,大聲道:“不過,草民最為佩服襄侯的,乃是襄侯的用人之道,襄侯用人唯才是舉,從來不看門第出身,可為郭奉孝老母擔柴挑水,亦能與蔡中郎這樣的當世大儒高談闊論,相比袁紹,雖然禮賢下士,卻隻是須有其表,真正受其重用的,隻有那些聲名顯赫之人,這一點,袁紹又差了主公十倍!”

    李易終於頂不住了,趕忙擺手道:“你此言太過,袁公乃當世英雄,豈是你能妄言誹謗的!”

    “是,襄侯說的是!”

    虞翻應了一聲,然後老老實實的站在了那裏,不過他的眼神並無絲毫沮喪之色。

    這時許攸也稍稍緩過了勁兒,喘著粗氣,指著虞翻冷聲道:“我主四世三公,天下人敬仰,你今日卻如此出言不遜,許某……唿,是可忍,孰不可忍!襄侯,如此狂徒,還請襄侯將之交由許攸發落,我主必然感激不盡!”

    李易有些頭痛,交人是不可能的,雖然這貨口無遮攔,把袁紹往死裏得罪,但李易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將他交出去,不然今後還有誰敢投奔他?

    可問題是,這人實在是把袁紹鄙視的太狠了,許攸要是不想弄死他,李易都會懷疑許攸對袁紹的忠誠。

    然後矛盾就來了,李易如果庇護他,許攸一番煽風點火,袁紹肯定會大怒,影響雙方關係,這跟李易休養生息的計劃不符。

    看了看低著頭不言不語,一副老實人模樣的虞翻,最終李易還是輕咳一聲,緩緩說道:“早在南陽之時,我便說過,戰時兵馬入城,城中諸事便以軍法為先,今日這位與子遠打鬥,便是犯了不許私鬥的軍令,子敬,按照軍法當如何處置?”

    魯肅趕忙上前說道:“啟稟主公,自曲長以下,在軍中私鬥,並未致人死傷,可從輕處置,當罰軍棍一十,或罰錢三千,或一石粟米。”

    魯肅說著,看向虞翻,心中滿是無語,他也被賀齊說了悄悄話,知道這個鬧事的家夥就是他沒能請到的虞翻虞仲翔。

    虞翻反應很快,直接一地到地,大聲道:“草民有罪,願罰錢三千!”

    許攸聞言卻是急了,叫道:“襄侯,此人如此羞辱我主,襄侯卻隻是罰他一些錢財,難道就不覺得不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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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心裏對虞翻的意見不小,但李易既然已經開口了,自然就不會猶豫,當下故作為難道:“先生氣憤,易很是理解,因為易對袁公也是素來欽佩,聽到那些詆毀之言,同樣憤怒非常,然而……”

    李易攤了攤手,道:“當年太史令觸怒孝武皇帝,天顏震怒,然最終也不曾害其性命,所以,今日之事我雖然惱怒此子言語無狀,然而,實在不好因言降罪啊。”

    許攸定定的看著李易,目光異常冷冽。

    什麽孝武皇帝,什麽司馬遷,這些全都是借口!

    李易殺禰衡,殺孔融使者,哪次不是因言降罪?

    說到底,李易是鐵了心的要保這個家夥了。

    許攸深吸一口氣,冷聲道:“襄侯此言當真?”

    聽到許攸語氣不善,李易也不裝笑臉了,眯著眼反問道:“怎麽,子遠難道還有異意?”

    李易心裏也不痛快,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人當槍使了一樣,莫名其妙的就跟袁紹這邊懟了一次,不過李易也不是婆婆媽媽的人,既然都這樣了,如果許攸非要落他麵子,他就隻能用巴掌打迴去了。

    許攸與李易對視了片刻,忽然笑了,深吸口氣,對著李易拱手道:“襄侯嚴明律法,許攸佩服之至,容攸迴去準備罰金,告辭!”

    說罷,許攸轉身就走,李易沒有阻攔,目送許攸走遠了,對一旁典韋吩咐道:“許攸非是君子,此事他必然不會善罷甘休,我不放心,給我派人盯著他,日夜不離。”

    不等典韋下去安排人手,李易又看向虞翻,咬牙道:“你給我將這位大才請入府中,我要好好請教一二!”

    魯肅感覺李易可能要收拾虞翻,小聲提醒道:“主公,這位就是會稽虞翻。”

    李易聞言一怔,深深的看了虞翻一眼,加重語氣,重複道:“將這位大才請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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