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原本正覺這親衛冒失,可當他聽到南陽急報幾個字,頓時神色一緊,原本思考的問題也顧不得了,直接起身上前接過信函,打開看了起來。

    南陽可是李易的起家之地,李易對南陽的看重甚至還要高過襄陽,更多過荊南四郡,不然他也不會一直將麾下“評分最高”的賈詡留在南陽坐鎮,為的就是不讓南陽那邊生出變故。

    在場其他人也知道南陽的意義不一般,見狀紛紛走上前來,想知道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很快,李易看完信件,沉默片刻,然後卻是嗬嗬的笑了起來,隻是那笑聲有些意味不明,似乎是在生氣,又好像有些興奮,讓眾人不明所以。

    看著周圍眾人不解的目光,李易晃了晃手中的信件,略顯嘲弄的說道:“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在等著呂布與曹操相爭,呂布卻是先將我算計了一遭。”

    蒯越從李易手上取過信件,看了一遍,臉色微微變化,然後對眾人說道:“呂布在兗州舉事,乃是突然發難,再加上又有內應協助,所以曹操留守兵馬猝不及防,不敵,連戰皆敗,丟城失地無數,包括曹操在內,數十兗州主要官員的家眷妻兒皆被呂布虜獲。”

    說到這裏,蒯越略微停頓,又瞧了李易一眼,然後有些凝重的說道:“那些官員的家眷也就罷了,呂布並未加害,隻是將他們暫時關押當做人質,不過,曹操的家眷……呂布在得手的當天,就馬不停蹄,安排一隊兵馬將曹操的妻妾兒女,一個不剩,盡數押送去了荊州。”

    聽到這裏,眾人齊齊嘩然,緊跟著便是麵露憤怒之色,魏延嘴快,直接破口罵道:“呂布這廝太不要臉,竟然要禍水東引!”

    蒯越雖然沒有罵人,卻也是沉著臉,微微點頭,道:“確實是禍水東引,呂布的人剛剛進入南陽之後,就被文聘將軍發現,文將軍帶人上前查詢呂布部下來意,不料呂布的人馬卻是忽然大亂四散逃竄,等一切安穩之後,文將軍上前查看,這才從那些被羈押的人口中得知,他們竟然全都是曹操的家眷!”

    徐庶上前一步,有些慎重的問道:“軍師,那些押送之人逃竄時,是不是……有什麽意外?”

    “不錯。”

    蒯越讚許的看了徐庶一眼,李易手底下的年輕人中,除了郭嘉這個高官,徐庶其實也是一位佼佼者,隻是因為荊州的人才實在太多,這才一直不顯山漏水,但隻要接觸過的人,都是對徐庶很欣賞的。

    蒯越對著徐庶點點頭,歎道:“元直所言不錯,文將軍當時發現了一少年人,身中數箭,斃於道旁,模樣很是淒慘,叫人辨認後,確認那是曹操長子曹昂無誤。”

    如果剛剛說呂布將曹操家眷送到了荊州,這些人雖然生氣,卻也沒有將這太當迴事,反正呂布能送來,他們再給送迴去就是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怎料呂布竟然這般心狠,居然直接殺了曹操的長子,這一下,問題可就嚴重了。

    無論曹操是否誤會其中過程,哪怕曹操確信曹昂不是死在李易的人手裏,但喪子之痛豈能輕易揭過?曹操與呂布不死不休之餘,必然也要給李易重重的記上一筆!

    蒯越放下信件,交與眾人查閱,道:“文將軍知道此事幹係重大,不敢擅自做主,便先行將曹操家眷送往宛城小心看護,並由賈太守急報主公,請主公定奪。”

    “呂布忘恩負義,主公多次助他,要不是主公指點,他哪來的侯爵,說不定早就死在長安了,然而他對主公非但不感恩,還如此恩將仇報,實在是可恨!”

    “之前呂布明知主公與曹操不睦,卻與曹操結拜,甚至還準備做兒女親家,那時我便知道此人絕對不可深交,但也沒想到呂布竟然如此行事,殺害曹操幼子,陷主公於不義,簡直小人行徑!”

    “主公,今後莫要再理會那呂布了!”

    “要不是主公還有大事要做,這次必然讓呂布知道厲害!”

    ……

    沒人認為曹昂是文聘殺的,一致認定了這是呂布的栽贓嫁禍,一時間,帳內幾乎全都是針對呂布的聲討喝罵,特別是武將們,個別脾氣差的更是直接破口大罵呂布不仗義。

    然而眾人說著說著,卻是忽然發現,不知何時,李易臉上的氣憤之色盡去,相反,他臉上的笑意卻是越來越多,於是,漸漸的,眾人有些罵不下去了。

    徐晃作為武將之首,看看左右,上前試探問道:“主公…為何發笑?”

    李易微笑道:“不笑,難道我還要氣得吃不下飯不成?”

    徐晃啞然,一時不知該如何迴應。

    但還有些人,聽了李易的話,卻是低著頭,開始思考李易這句話的意思。

    唯獨荀攸蒯越兩人卻是神色如常,眼珠子轉了幾轉之後,臉上同樣多了一抹笑意,儼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忽的,魏延一拍腦門,大笑道:“恭喜主公,賀喜主公啊!”

    典韋好奇道:“何喜之有?”

    魏延看了李易一眼,見李易點頭許可,這才說道:“之前主公若是參與兗州之事,因為師出無名,多少會被天下人詬病,此非主公所願,可呂布將曹操長子殺死在荊州,讓主公與他有了仇怨,也與曹操有了仇怨,在呂布看來這樣可以將主公拉進兗州的渾水,卻不知,這對主公來說卻是求之不得啊!”

    李易微笑道:“文長所言不錯,呂布以此毒計害我,以為我會因為曹昂之故,與曹操成為死敵,可他卻是想差了啊!”

    李易指著沙盤上的夏侯淵所在,道:“以曹操智慧,多半能看出這是呂布故意陷害於我,就算他看不出,真的認為曹昂是我殺的,但此時此刻,兗州不保,我斷定,曹操必然不會借此對我發難,甚至還會主動為我澄清,將事情全都推到呂布身上,因為曹操知道,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奪迴兗州,一個呂布已經足夠讓他頭疼,如果還要找我麻煩,逼迫我出兵夾擊,曹操就真的隻能投奔袁紹去了。”

    徐晃不解道:“如此說來,呂布做的一切豈不是徒勞?”

    荀攸搖頭輕笑道:“豈會是徒勞?呂布的這番算計看似高明,其實卻是傷人更傷己啊,而且,一個不慎,這天下將再無呂布容身之地。”

    見許多人看著自己,荀攸便解釋道:“呂布禍水東引,讓主公與曹操爭鬥,是因為呂布擔心隻憑他自己,沒有絕對把握將迴兵的曹操擊敗,所以,才會在荊州殺死曹昂,從主公這裏借力。”

    “呂布想占據兗州,與主公聯手對付曹操乃是上上之策,然而,呂布的格局卻是太小了,既想要主公助他,又舍不得與主公分潤好處,結果卻是出了這般的計策,一下惡了兩家,嗬嗬,有舍才有得啊,連稚童都明白的道理,呂布卻是不懂。”

    蒯越也笑道:“是啊,之前主公一直都說,如果呂布與曹操相爭,曹操可能一時處於劣勢,但長久之後,呂布必然不是曹操對手,原本我還一直疑惑,主公為何能如此篤定,然而今次見了呂布行事,方才知道,原來呂布不是做大事的人啊。”

    “何止!”

    荀攸補充道:“呂布與曹操又是結義,又是做了兒女親家,這關係可謂親密非常,並且曹操對呂布雖然有所提防,卻沒有對不起呂布的地方,結果現在倒好,呂布無端占了曹操的家業,奪其妻兒,害其長子,完全就是背信棄義,讓人唾棄,有了這次的事情,再加上呂布殺丁原的事情,呂布的名聲已經壞了,將來再難有人願意跟他共事,也再無人願意接納他,甚至,呂布不小心的話,兗州或許就是他的埋骨之地了。”

    眾人紛紛點頭,都認為荀攸說的很有道理。

    見旁人討論的差不多了,李易輕咳一聲,道:“對於曹操家眷,我準備將其盡數送往襄陽,然後告訴曹操,等兗州安定,戰火平息,我就將他家眷送還,諸位覺得如何?”

    蒯越等人互相看了看,然後對著李易說道:“屬下沒有異議。”

    李易正要繼續往下說,忽然感覺氣氛有些不對,有幾個人表情怪怪的,特別是典韋和魏延這倆,看那擠眉弄眼的模樣,絕對是在想著什麽非常糟糕的事情。

    李易現在也算是人精,眯眼瞅了他們一會,頓時就將他們的想法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佯怒道:“你們這兩個家夥,把我當做什麽人了,你們有空多想些正經事情,這次要是出了差錯,你們兩個全給我舉大旗去!”

    “喏!”

    兩人趕緊一縮脖子,擺出了一副正經的模樣,表示自己什麽都沒亂想。

    李易搖搖頭,不去管這兩個家夥了,繼續道:“夏侯淵這邊,原本我還擔心曹操會放棄兗州,但如今曹操家眷被呂布擄走,長子更是身死,這時候曹操若是退了,袁紹看不起他,天下人也看不起他,所以,我認為曹操在兗州除非是徹底失去征戰之力,否則是絕對不會退走的,諸位以為呢?”

    蒯越說道:“屬下沒有異議,隻是屬下擔心呂布用那些官員的家眷做要挾,讓曹操這邊人心散亂,然後曹操不敵呂布,直接在一兩個月內兵敗如山倒啊。”

    李易低頭沉思,曆史上的這一段他隻知道結果,其中過程是怎樣的卻是記不清了,因此,蒯越說的這個問題,李易也不能不考慮。

    荀攸上前一步,看了蒯越一眼,說道:“攸有異議,呂布反曹操,是想要占據兗州,是為了權勢,而陳宮與張邈張超等人反曹操,乃是因為曹操殺兗州名士,特別是邊讓,於是徐州士人寒心,認為曹操殘暴,這才想要將曹操驅逐。”

    “如今徐州士人推呂布為兗州主,嗬嗬,恕攸直言,呂布帶兵征戰乃是猛將無疑,但說到治理地方,禦下用人,莫說與主公相比了,就算比曹操也多有不如,之前呂布一到東郡,便大力招兵買馬,肆意征繳糧草,全然不顧百姓死活,以至於東郡百姓一直都是怨聲載道。”

    “像呂布這樣行事,短時間內占據一地也就罷了,他可以憑借麾下兵馬震懾百姓,讓人不敢作亂,然而,一旦呂布掌握兗州,這樣的手段就行不通了,而且兗州百姓之前連遭戰禍,本就苦難非常,呂布如今再起戰端,說不得哪天就會有人反了呂布。”

    “而且,呂布能如此對待百姓,難道他對待世家之人,就會有多親善麽?張邈張超等人選了呂布作為兗州之主,不是把呂布當刀子使,就是他們自己迷了眼,恐怕等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發現,相比呂布,其實還是曹操做主來的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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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攸以為,曹操初時與呂布交戰必然艱苦,然而等到來年春耕,亦或者秋收,也就是百姓農忙之時,兗州戰局多半就要偏到曹操那邊去了,不過,這個前提卻是曹操不冒進,不能輕易與呂布決戰!”

    蒯越聽了荀攸的話,對他微微躬身道:“公達見解,遠遠在我之上,越佩服。”

    荀攸笑著擺手,道:“軍師謙虛了。”

    說罷,荀攸便看向李易,李易笑道:“好了,既然這樣,夏侯淵,就讓他繼續在城裏呆著吧……黃忠,魏延!”

    兩人當即躬身出列道:“末將在!”

    李易說道:“你二人繼續掌管本部兵馬,往後撤出三裏,依然在城西紮營,讓夏侯淵鬆口氣,不過劉備那邊,讓他往前推進一些,將營房設在西門門口,一旦夏侯淵要突圍,讓劉備第一個上!”

    對他二人吩咐罷,李易又對徐晃說道:“公明,中軍大營不動,依舊多派斥候,但不要再去做那挑釁之事,免得夏侯淵受不了,狗急跳牆。”

    “喏!”

    徐晃領命退下,李易看向蒯越問道:“我剛迴來時聽說夏侯淵派了信使,現在信使可迴去了?”

    蒯越搖頭道:“原本屬下是想把他打發走,拖延時間的,但他卻是如何都不肯離去,如今還在營中。”

    “正好。”

    李易對徐庶說道:“元直,你將賈先生的來信抄上一遍,然後再替我寫上幾句話,嗯……就說我昨日不在營中,而蒯軍師聽聞兗州之變,擔心雙方衝突,這才會有兵馬調度,所以,昨晚的事情並非是我下的令。”

    蒯越在一旁笑著拱拱手,對於李易扔來的這口鍋,毫無壓力的就接下了。

    李易繼續道:“如今我已經知曉兗州之事,特別是得知曹操喪子,我心中也是悲痛萬分,所以,我會讓大軍後撤三裏,以示友善,告訴夏侯淵,讓他放心,我李易絕對不是那種落井下石的人!”

    徐庶忍不住擦了一下額頭,每次給李易寫信,他都有一種節操不保的感覺。

    最後,李易說道:“至於被呂布送到荊州的曹操家眷,如今兗州混亂,為安全考慮,我暫時將他們安頓在襄陽,讓夏侯淵放心,也請他轉告曹操,等兗州安定下來,曹操隨時可以將他們接走,至於中間這段時間嘛,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們的,絕對不會讓他們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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