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中的人都是挺奇怪的,一萬多號的兵馬可不是少數啊,襄陽現在倒是有這麽多兵,但襄陽乃是荊州根本所在,如果在將其他兵馬召集起來之前,把這些兵馬派出去,襄陽就要成為一座空城了,劉表除非腦子壞掉了才會這麽做。

    眾人皆是麵露疑惑之色,隻有劉先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猛的一變,驚愕的看向了韓嵩,下意識的張嘴要說什麽,但剛剛起身,不由又想到了如今的荊州局勢,卻是暗暗歎息,有些話,自己說了大概也沒用,那還不如直接閉嘴的好。

    韓嵩這時已經走到了屏風上的一張地圖前,一臉自信的樣子,伸出食指在兩個地方輕輕點了點,道:“安陸援軍,就在此處!”

    “哪裏?”

    劉表以及其他官員,紛紛向韓嵩所指看去,與韓嵩臉上的驕傲自信不同,這一刻,所有人都仿佛忽然被掐了一把似的,臉色非常古怪。

    至於劉表,臉上血色更濃,不過這次不是激動的,而是被韓嵩給氣的!

    因為韓嵩在地圖上指出的位置,赫然正是新野和葉縣!

    新野作為襄陽城北方門戶,地理位置是相當重要的,上次與袁術在南陽衝突,新野就是劉表的屯兵之所,之後隨著袁術退去,有李易在北邊擋著,新野駐軍也慢慢的撤了。

    但後來隨著劉表與李易的關係越來越緊張,新野這個戰略要地也就再次派上了用場,劉表不斷的往新野加派人手,以遏製李易發展,並防備李易有異動,如今新野城中兵力已經過萬,哪怕是到了春耕,那些士兵也沒撤下去多少。

    至於葉縣,卻是過年的時候,劉表以李易遲遲不能駐守為由,讓他的外甥張允領兵五千進駐葉縣,與新野一起將宛城夾在中間,一南一北遙遙唿應。

    這是劉表最為得意的手筆,因為李易隻要敢出兵,不管是往哪個方向,都要擔心宛城被奪,算是以少量的兵力對李易起到了最大的鉗子效果。

    如今袁術大舉進犯,李易卻老老實實的蹲在宛城沒有絲毫動作,劉表認為這就是他之前布置的成效,是他的先見之明將李易按在完成不能動彈。

    可剛剛韓嵩說了什麽?

    竟然讓他將葉縣和新野的人撤了,調往江夏救援,嗬嗬,這豈不是近乎於主動迎李易入襄陽,而且還擔李易走的不夠舒坦,提前給人家清掃路麵麽?

    劉表今日看著那一道道催命般的告急文書,又怒又怕,身邊卻一直沒人能為他出妙計解決難題,心中壓力本來就大,也很是煩躁,隻是一直都忍耐著罷了,現在聽了韓嵩的這一番等同於“開門揖盜”的言論,心中怒火再也壓製不住,當即大聲嗬斥道:“韓嵩!劉某尚在,荊州之爭勝負還未分明,你就迫不及待要向新主邀寵了麽,要不要劉某將項上人頭接你一用,讓你送與李易討賞!”

    劉表當了這麽久的州牧,威勢也是很重的,這積蓄的怒火忽然爆發,一點含蓄都部將,在場人全都感覺有些畏懼,就連蔡瑁也隱隱冒汗。

    反倒是直麵劉表的韓嵩,雖然被劉表吼得有點蒙,但他在出言獻計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會有這一節,此時倒也不是很虛。

    隻見韓嵩麵色肅然,向劉表施了一禮,問道:“使君昔日以寬厚聞名,今日卻為何容不得下臣忠義之言?”

    劉表被韓嵩這句話頂的差點背過氣去,臉色變了又變,好幾次都差點直接下令讓武士將韓嵩拖出去,但最終劉表在幾個深唿吸之後,決定還是暫時忍一忍,看看韓嵩還有什麽話要講。

    “好,你說!你說!不過你若是講不出個所以然來,休怪劉某不顧念往日情麵!”

    這句話,劉表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喏!”

    韓嵩對著劉表應了一聲,然後轉身看向議事的眾人,發現眾人瞧他的目光全都頗為複雜,有震驚,有不可自信,有人眼中透著不解,也有人露出了一種關愛傻子一般的神色,可要說打心裏對他怒目而視的,好像也就劉表本人和王威了。

    韓嵩心中暗笑,緩步從幾案上拿起一塊布帛,正是袁術討伐的荊州的檄文。

    “諸位都已經知曉其中內容,韓某也就不再贅述,現在隻問,今次江夏之禍,諸位覺得李易是否與那袁術有勾結?”

    劉表雖然很生氣,但對韓嵩的話還是很在意的,本以為韓嵩會如何巧言令色,不料一開口就是最根本的問題,這讓他不由皺眉,一時摸不準韓嵩的用意。

    在場官員表情與劉表差不多,因為在看到袁術檄文之後,所有人是下意識的,直接就將李易與袁術綁在了一起。

    袁術可是說了,劉表的三大罪有一條就是屢次禍害朝廷有功之臣,雖然沒有點明李易,但大家心裏門清。

    對比一下瞧瞧,袁術是打起旗號給李易打抱不平,劉表卻是不斷往南陽施壓,磨刀霍霍,讓雙方關係落至冰點,在這種情況下,李易倒向袁術合情合理,甚至之前都沒人就這個問題討論過,因為這已經成為了荊州高層默認的事實,根本沒有討論的必要

    現在韓嵩忽然提起這個問題,到底什麽意思,難道還指望李易不計前嫌幫助劉表不成?

    一種官員皆是不解,不願意輕易出聲,唯有王威冷笑道:“難道李易與袁術沒有勾結?”

    韓嵩一攤手,笑道:“請問將軍,證據何在?”

    王威指著韓嵩手中的檄文,反問:“這還需要解釋?”

    韓嵩點點頭,然後又道:“再問王將軍,既然如此,袁術已經在江夏連克數城,李易既然為其同謀之人,為何南陽至今不見有所動作?”

    王威想都不想便答道:“南陽同樣春耕,李易如今也是兵少,再加上有張允領兵在後,李易一旦出兵,宛城恐怕難保。”

    韓嵩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王威隻覺那笑聲無比刺耳,便喝道:“為何發笑,難道王某說錯了不成?”

    韓嵩點頭道:“王將軍的確是說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所以我笑將軍雖然勇猛,卻是不智!”

    “你!”

    被韓嵩當眾說他愚蠢,王威大怒,當即就想揮拳打他,好在一旁的張虎趕忙將他拉住了,這才沒上演武行。

    眼瞅著韓嵩這般陰陽怪氣,劉表也沒耐心了,冷冷道:“你到底要說什麽,快快直言,否則,我等還要商議大事!”

    “喏。”

    韓嵩應了聲,便不再與王威對眼,而是對著眾人說道:“據嵩看來,原本李易的確是與袁術有所勾結,證據不僅僅是這道所謂的檄文,還有年前李易親赴揚州之事,雖然名為迎迴諸葛家兒女,但真正目的,怕是當時就在與袁術一起謀劃荊州!”

    劉表眯起眼睛,他有些搞不懂韓嵩的目的了,不是要為李易辯解麽,怎麽轉眼又開始針對他了?

    隻見韓嵩繼續道:“然而,那是當初,今時不同往日,幾月時間過去,嵩敢以性命擔保,李易現在絕對不會相助於袁術,將來更加不會!”

    見韓嵩說的信誓旦旦,在場許多人驚疑出聲,眾人看向劉表,見他在麵沉如水,卻沒有開口的意思,文官中領頭的劉先隻能站出來說道:“德高若是沒有憑據,不可妄言啊!”

    韓嵩搖頭,問道:“倘若始宗為李易,且與袁術勾結,現今當如何行事?”

    “這……”

    劉先卡殼,這個問題實在不好說。

    不過韓嵩本就沒指望劉先說,隻見他馬上自問自答道:“袁術不顧百姓耕作,搶在春耕時發動攻勢,李易若是與袁術勾結,之前即便不說是完全效仿袁術,但也不至於在春耕事上那般賣力,如今袁術征戰,李易埋頭種地,難道他是要為袁術準備來年口糧,然後以此邀功?”

    雖然氣氛嚴肅,可聽了這話還是有人忍不住想要發笑,劉先倒是比較有涵養,隻是點頭,表示韓嵩的話有幾分道理。

    韓嵩繼續道:“退一步講,即便李易如此,是因為吝惜百姓,但以南陽兵力,縱然要防備南北,但抽出七八千之眾,還是能夠做到的!”

    韓嵩頓了一下,轉頭看向王威,拱手笑問道:“請問王將軍,倘若李易親自領兵八千,讓你列陣阻擋,不知將軍需要多少兵馬?”

    王威臉色立即漲紅,拳頭握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韓嵩,若非今日商議之事太過重要,他真的要揍人了。

    旁人見到這一幕,很是無奈,有心為兩人緩和一下,但考慮當今情形,最後俱是選擇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也沒出聲。

    韓嵩隻是和王威不對付,故意刺他一下,也沒逼迫太過,見他憋著不說話,便自行說道:“李易雖非當世名將,但其用兵卻千萬不能小覷。”

    “先有溫酒斬華雄,計殺孫堅,連挫張繡之事,入荊州後,李易又讓孫堅之子低頭,使紀靈主動避戰退出南陽,看李易之能,若當真領兵來犯,沒有兩倍兵力恐怕難保萬全,王將軍以為然否?”

    王威聽韓嵩連連稱讚李易,心中很是憋屈憤懣,但人的名樹的影,他不得不承認韓嵩說的在理,叫他領著同樣數目兵馬對上李易,王威真的一點把握都沒有。

    見王威默認,韓嵩很是有成就感,又對眾人問道:“若是李易有意相助袁術,無需大動幹戈,隻要親帥七八千兵馬,不走新野襄陽方向,而是從湖陽往章陵一線進發,敢問諸位,當如何阻攔?”

    在座都是荊州官員,自然清楚韓嵩說的地方在哪,隻是在腦海中略微盤算了一下,便忍不住心中發寒,李易真去了章陵,前可匯合袁術,退能幹擾襄陽,算是占了一個很要害的位置。

    韓嵩感歎道:“襄陽要阻攔李易那一路人馬,少說也得一萬人出去,那樣一來,襄陽還能支援安陸?若是我等不派兵阻攔,李易說不得也學著紀靈,在靠近襄陽的地方占上一兩個城池,危害更甚!”

    劉表在一旁聽得臉都綠了,他一直盯著地圖呢,發現按照韓嵩說的,李易如果這麽幹,他這邊幾乎就是死定了。

    見劉表臉色不好,韓嵩深深一拜,道:“使君,嵩剛才的話雖然不中聽,確是實情,而且嵩自認智謀不如李易,這番道理,嵩知道,李易自然看的清楚,然而,李易卻遲遲沒有動作,隻是屯田種地,這是為何?”

    劉表這會已經沒有最初那麽生氣了,聲音低沉著問道:“你是說,這就是李易不會相助袁術的憑證?”

    韓嵩補充道:“隻是憑證之一。”

    劉表輕輕搖頭,道:“你雖然說得有理,但隻是推算,老夫擔負一州安危,行事不能草率,若是因此就將駐紮在南陽的兵馬調往江夏,萬一這是李易使詐,之後趁機發兵襄陽,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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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場眾人紛紛點頭,劉表說的乃是老成持重直言,也是最穩妥的。

    見自己的想法被劉表一言否掉,韓嵩也不慌,反而露出微笑,問道:“使君以為,袁術自立為王,無視天子,能否長久?”

    劉表果斷搖頭,他雖然被袁術的攻勢打得頭昏腦漲,但劉表真不覺得袁術有多厲害。

    因為不管是地方富庶,還是百姓人口,荊州都要勝過揚州,但劉表走的是讓百姓休養生息的路子,壓根不想打仗,更不想對外用兵,所以荊州兵馬一直都不算多,但荊州的潛力卻是巨大的,隻要能拖住袁術,騰給劉表時間,二十萬不敢說,但劉表絕對有信心拉起十萬士兵,到那時自然無懼袁術。

    可袁術走的是與劉表完全相反的路子,到揚州後就開始窮兵黷武,絲毫不知愛惜民力,甚至連春耕都不顧,打得是以戰養戰的想法,雖然一時確實戰力彪悍,但長久下去,很容易生出亂子,再加上又是做的謀逆之事,袁家也就不再是被人敬仰的四世三公,反而會被天下人唾棄,甚至會如董卓一般被群起攻擊。

    韓嵩又道:“以使君與李易接觸,覺得李易能否看到這一點?”

    劉表答道:“以李易此子心機,想來是能……”

    正說著,劉表忽然想到了什麽,訝然道:“你是想說……”

    韓嵩點頭道:“正是,李易原本隻是區區白身,現在能在南陽立足,所恃為何?是天子厚恩!是他的忠臣之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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