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欺你,你又能怎樣?

    聽到李易這句話,別說何曼何儀,李易身邊的一些人都是一怔,甚至被按在地上的黃邵都抬起了頭來,想細致看一看襄侯究竟是何等模樣。

    有人覺得李易這麽說有些無禮,有失太守身份。

    也有人覺得,李易剛才雖然輕輕鬆鬆破開了黃邵的陣型,但畢竟人少,何曼似乎也有“好好談談”的打算,那麽李易現在最恰當的選擇是也給何曼一些麵子,不然真把何曼逼急了,李易怕是要吃虧。

    旁人都這麽想了,被李易直接羞辱的何曼更是雙拳緊握,怒目圓瞪,似乎要暴起殺人一般,然而李易依然沒把他當迴事,甚至都沒正眼看他。

    李易喜歡跟劉表那樣的名人客氣,一來是李易對曆史人物,以及自身對手的尊重,二來則是跟他們客氣點,李易有好處可拿。

    然而何曼算是個什麽東西?

    不談出身,單單何曼這種見利忘義的舉動已經足夠讓李易把他擺到世界最底層了,跟這種人客氣完全就是自甘墮落。

    麵對李易的無視,何曼就像是一頭被捆起來的老牛,吭哧吭哧了半天,哪怕身邊有無數部下躍躍欲試,但他最後還是選擇忍了。

    就像李易說的,欺負他又怎樣?

    旁人覺得何曼應該下令動手,就算不殺人,最起碼也要教訓李易一頓,但何曼自己清楚,他真的不敢動李易啊。

    李易看著何曼身上的氣勢一點點的跌落下去,暗道一聲果然,一個原本還隻是存在於心中的猜測已經成為肯定。

    何曼應該已經與袁術搭上線了!

    李易敢帶這麽點人衝擊何曼的陣線,可不單單是仗著典韋悍勇還有自己的人馬精銳,畢竟李易一直都是比較惜命的,自己怕死不說,也舍不得讓部下們白白送死。

    然而,李易卻是推斷出何曼有很大可能不敢對他下死手,最起碼隻要不把何曼逼到絕路上,何曼就不敢那麽幹。

    因為在知道何曼讓人圍了糜家糧隊之後,李易就已經想到,何曼多半是與袁術見禮的聯係,甚至已經得到了袁術的正式任命。

    典韋第一次接觸何曼的時候,雙方雖然在選擇看法上有衝突,但就相處的態度上來說,何曼對李易這邊還是很客氣的,全程以禮相待。

    但現在呢,何曼卻叫人圍了糜家糧隊,顯然是沒有將糜家當迴事,同時表明李易這個名號對他的影響力減弱,如此明顯的態度變化,隻能說明何曼是有了某種支撐他這麽做的底氣。

    那麽,誰能給何曼這種底氣?

    隻有袁術。

    李易心中冷笑,且不說他並不真是的袁術陣營下的人,就算是,也不用給何曼麵子。

    因為袁術何其高傲?

    以何曼的身份投靠袁術,注定是要被袁術當苦力去用,真正的重視是不存在的,最終的歸宿多半就是在袁術的美好許諾下於某天戰死沙場。

    所以,麵對這樣一個炮灰一般的家夥,李易心裏優勢簡直不要太大。

    何曼被李易那種看地上爛泥一般的眼神看的極為不舒服,再加上他雖然不敢動手,卻也也不想在自己部下麵前弱了氣勢,便上前一步,鬆開刀柄,再次抱拳,朗聲問道:“素問襄侯美名,然而襄侯為何無端殺我士卒,還請襄侯給何某一個說法,否則就算何某不計較,我身後的上萬兄弟也不會答應!”

    “吼吼吼!”

    何曼身後的兵卒很給麵子的吼了幾聲,他們之中許多人還不知道李易為何要殺過來,很是莫名其妙,心裏憋屈,聲音中也的確是有幾分悲壯的味道。

    李易沒迴答何曼,而是迴頭看了看自己這邊人的反應,隻見糜芳臉上很是焦慮,糜家的腳夫護衛們有點慌神,但自己部下們卻沒什麽太大變化,縱然新來的徐盛也是一臉平靜,唯有劉辟反應稍稍大了點,也隻是將黃邵給按的更緊了。

    片刻後,李易轉過頭來,那些唿喊聲也漸漸落下,李易並不理會何曼,徑直往旁邊走了幾步,到了一輛糧車旁邊,伸出左手在一個鼓囊囊的糧袋上輕輕的拍了拍,好像在試探裏麵糧食多不多,然後手指張開,在眾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緩緩的抓在了糧袋上。

    眾人紛紛好奇李易這是要幹嘛?

    有個別人倒是大約猜到了李易的目的,但很快又果斷搖頭,自我否定了那個可能。

    李易沒管旁人怎麽想,隻見他的身體微微下壓,就聽“噗”的一聲輕響,那裝糧食的袋子竟然被李易生生的“按”出了一個窟窿。

    在場的許多人還在發蒙,但還有一些人已經開始眉角亂跳,很想湊上去看看,檢查李易是不是早就在那糧袋上做了什麽手腳。

    要知道裝糧食用的都是粗布,雖然粗糙,但針腳卻很密,裝個百十來斤的東西輕輕鬆鬆,結實的狠。

    讓典韋這樣的猛人過來,抓起一袋糧食“手撕”,應該不難做到,但是個人都明白,慢慢用力,和憑借突然的爆發力去破壞完全是兩個難度,李易剛才就沒怎麽動作,隻是那麽慢悠悠的,就把糧食袋子給透了個窟窿。

    那麽,李易得有多大力氣?

    就在許多人腦子裏還在轉著這個問題的時候,李易伸手抓從袋子裏抓了一把粟米出來,緩緩向著何曼走去,而何曼因為剛才狀況,自知力氣不如李易,莫名心虛,有些不敢與李易太過接近,竟然在李易距離他還有一丈多遠的時候,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何曼身邊的那些小頭領本就對他不與李易正麵較量而不滿,現在何曼主動退後,在眾人看來更是成為了怯懦的表現,雖然沒人敢明說,但心中對何曼越發不滿了。

    其實一退之後,何曼立時就後悔了,奈何為時以晚,李易已經在對麵站定,何曼也隻好站定不動,看李易要做什麽。

    李易攤開手掌,讓何曼看著手裏的粟米,問道:“你說,這粟米是誰的?”

    何曼目光低垂,這些糧食是糜家的,也是李易的,何曼雖然做事不地道,但也不是潑皮無賴,做不出當麵胡攪蠻差的事,隻能硬著頭皮道:“暫時是襄侯的。”

    何曼剛剛說罷,一旁的何儀就補充道:“但襄侯之前有言,因為我寨中百姓困苦,願意贈送糧食於寨中百姓,而糧食既然已經送此地,當是我等與襄侯共有!”

    李易目光轉動,看了何儀一眼,問道:“你是何人?”

    何儀躬身道:“何儀,見過襄侯。”

    李易並不還禮,隻是點點頭,然後一指何曼道:“不錯,你比他要聰明一些。”

    頓時,何曼何儀兩人臉色再度漲紅。

    何儀沒想到李易竟然這麽過分,當著兩人的麵,一張嘴就是挑撥離間,雖然不一定能夠起到效果,但真的很膈應人啊!

    而且,再看何曼那仿佛吃si一樣的表情,何儀雖然知道何曼不至於因此與他反目,但可以預見,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何曼是不會主動找他商談事情了。

    隨便挑撥了一下,李易發現貌似真的有點效果,便舍了何曼,繼續對何儀說道:“你很會找理由,奈何卻是大錯特錯,而且從一開始就錯了。”

    何儀看了何曼一眼,見他臉色更黑,但礙於李易向他問話,隻好問道:“哪裏錯了?”

    “糧食……不,任何東西,在誰手裏,就是誰的!”

    說著,李易收起左手,握成拳頭,然後猛的一用力,周圍人隱約能聽到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音,然後李易手掌再度張開,隻見原先顆粒還算是保滿的粟米眨眼間幾乎全都爛掉了,部分甚至都成了粉末狀,要不是因為有穀殼兜著,怕是隨便一陣風吹來,就要灰灰了。

    何儀的眼睛不由微微睜大,之前他還有些懷疑,李易可能是在糧食袋子上做了什麽手腳,現在眼看著李易當著他的麵將一把粟米抓爛,這絕對沒假了。

    就在何儀感歎之時,李易又道:“糧食是我的,我將他送給你,那才是你的,如果我不送,你卻想強搶……”

    李易手腕一轉,粟米在地上撒了一片,然後就見李易冷聲道:“我保證你們什麽都得不到!”

    說罷,李易忽然轉過身,提高音調,對著眾人朗聲道:“我李易雖然心善,卻也不是爛好人,我憐爾等山寨中人缺衣少食,願贈你們糧食,但爾等既然不知好歹,更不曉得恩義為何物,這糧食不送也罷!”

    何曼的那些部下,特別是最底層的士卒,一時間都有點蒙,他們可不知道這糧食的來曆,還以為就是糜家的,現在聽來,好像不是那麽一迴事,而且,這些糧食原本就是給他們的?

    不管四周漸漸出現的嘈雜,李易已經開始下令:“徐盛何在!”

    徐盛當即出列,抱拳道:“屬下在!”

    李易指著那些糧車說道:“拿起火把,將這些糧車燒了!”

    “得令!”

    徐盛應罷,撿起糜芳扔在地上的火把,又點了兩個護衛,當先就奔著李易撕破口袋的那一架糧車去了。

    見李易是真的要燒糧食,根本不與他們談條件,何曼也不顧黑臉了,趕忙大喊一聲“住手”,然後又對李易叫道:“我們有話可以好好說,襄侯何必如此行事!”

    李易隻是冷笑,何曼看著那一輛被何曼丟了火把的糧車,心疼的厲害,叫道:“襄侯執意如此,那就休要怪我等無禮了!”

    “無禮?”

    李易冷笑了一聲,道:“你敢麽?”

    何曼唿吸一滯,他心裏頓時陷入天人交戰。

    過年之時,何曼秘密派人去壽春為袁術送上一份厚禮,表示願意投效,希望可以為袁家世代效忠如何如何,袁術為了他的造反大業正瘋狂的招兵買馬,對送上門的大手自然是欣然接受,當即就任命何曼為揚州中郎將,給何曼送去了官印甲胄,同時也給何曼三個都尉名額。

    中郎將啊,那可是何曼一開始就非常覬覦,但自我感覺希望不太大的職位,結果這麽輕易的就得到了,自然是歡喜非常,認為投靠袁術是一個非常明智的決定。

    何曼自然是不知道,袁術一旦扯旗造反,什麽三公九卿,天下兵馬大元帥全都會冊封,中郎將雖然在名義上是高級武官,但在袁術那裏其實就是墊底的。

    袁術除了給何曼送去印信官袍,同時還附有一封親筆信,其中除了勉勵之語,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叮囑何曼暫且不要聲張此事,隻管好生在豫州招攬人手訓練士卒,等時機到時,袁術自然會有命令傳來,然後正式讓天下人知道,何曼是他袁術的部下。

    袁術還是很厲害的,一封信說的何曼熱血沸騰,而且何曼也隱隱察覺到,袁術應該是有什麽大動作。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麽,但何曼也不在乎,隻要能靠上袁家這根粗腿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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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何曼就開始按照袁術的交代招兵買馬,隻是他寨中糧食本就不夠吃,又招了一些饑民,那就更不夠了,又不敢輕易劫掠縣城,一群人餓的跟狼一樣,所以,在糜家糧隊到來的時候,何曼就起了在糜家身上多咬一口的想法。

    當時,何儀以及黃邵都是反對的,覺得此事不地道,但何曼卻是告訴兩人,整個壽春都知道李易與袁術關係非常不錯,既然如此,他們作為袁術的部下,縱然今日奪了糜家的糧食,事後李易再是不滿,隻要向李易坦明身份,李易不看僧麵看佛麵,肯定也會給他們一些麵子,甚至說主動幫他們籌集糧食。

    何儀與黃邵雖然還是覺得不妥,但寨中缺糧實在太過嚴重,最後也隻能勉強同意了何曼的要求,隻是誰都沒想到,現實比預想要殘酷的多,先是糜家油鹽不進,然後又被李易逮了個正著,而且李易這人跟傳聞中的完全不一樣,辦事比他們都莽!

    能說的狠話都說了,但李易強硬依舊,何曼不得不去猜想,李易是不是知道了他已經投效袁術的消息,而且李易也是袁家一係的人,所以才會如此“有恃無恐”?

    何曼的拳頭鬆了緊,緊了鬆,一連數次,最後還是無力的展開。

    他不是怕李易這位南陽太守,而是擔心動了李易,袁術震怒,讓他剛剛謀來的前程,付諸流水。

    何曼清楚,他雖然兵馬不少,但在袁術那邊的分量,卻遠遠不如李易這位天下皆知的太守。

    因為,他是個反賊。

    沒有身份,注定被人輕視。

    他真的不想再當反賊了。

    那麽,為了好不容易到手的官位,除了讓他去死,何曼沒有什麽是不能忍的。

    深吸一口氣,何曼對著李易低頭一拜,輕聲道:“襄侯可否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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