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亂臣賊子?

    驟然聽到這個問題,李易幾乎是在瞬間就感覺到身後一陣寒意襲來,整個人仿佛被什麽噬人巨獸給盯住了一般。

    隨著李易在這個亂世生活的越來越久,做各種事情也是越發的如魚得水,上次有這種感覺,已經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然而,今天卻是再次出現了。

    而且,陸康問的實在是太突然了,沒有預兆,李易更是沒有絲毫的防備。

    為了避免亂仲出錯,李易沒有迴答,甚至都沒有抬頭。

    他不知道,陸康問出這個問題,是不是因為在他身上發現了什麽疑似亂臣賊子的跡象,這才會忽然出言試探。

    如果真是如此,今日之事肯定不能善了,死的人也不會少。

    想到這裏,李易暗道一聲大意,自己果然不是一個合格的反派啊,看到一個未來敵對陣營的忠臣義士痛哭流涕,自己居然就被感動了,而且還卸下了心中戒備。

    這是個教訓。

    當然,這種情況是最糟糕的,李易並不能完全確定,不過,即便不是如此,陸康的這個問題也絕對是來意不善。

    李易是什麽人?

    有名氣,有官位,乃是當代的成功典範。

    可這些表麵上的成績並不能掩蓋李易是個沒有根基的草根的事實!

    別人想上位,隻要幹點漲名氣的事,私下裏再打通一些關係,再找個德高望重的人向朝廷舉薦一下,然後就差不多了。

    可李易呢?他想擴張勢力,需要不斷的小心翼翼的暗中布置,將既定目標推入泥沼後才可以開始慢慢的蠶食。

    真的不是李易太慫,而是他很清楚自己的本錢有多少,還不是人家圈子裏的人,卻進人家的圈子裏搶食,是要被圍毆的。

    也就是說,這天下諸侯,絕大多數李易暫時都不能惹,最起碼不能明著招惹。

    現在陸康問李易的這個問題,如果不是針對李易本人,那就是旁人了,而天下間目前有資格去當亂臣賊子的,全都是李易目前惹不起的,而陸康讓他迴答這個問題,不是把李易往火坑裏推麽?

    李易低著頭,一動不動,明顯是在思考,陸康清楚自己的這個問題很尖銳,不好迴答,所以也沒催促,就靜靜的坐在李易對麵等著。

    許久之後,李易抬起頭來,麵帶歉意的笑道:“季寧公此問實在是為難李易了,易自入洛陽,到如今南陽,滿打滿算還不足一載,相識也不足百人,若是讓易對身邊之人評價一二,或許還能勉強說上幾分,但對於那些名傳天下的人物……井底之蛙若是輕言鴻鵠之誌,豈非不自量力?

    李易說罷,再次恢複了之前微微低頭的姿態,而陸康看著他這模樣,眼中神色卻是頗為複雜。

    李易之前的猜想可以說是對了一半,陸康確實是有試探一下李易的想法,隻是李易這家夥該慫就慫,縮的嚴嚴實實的,而且外表還無比的圓潤,沒有半點炸刺的樣子,讓陸康可以確定,李易肯定是有什麽隱瞞,甚至是心虛,但他也不敢說李易真的就是個亂臣賊子了。

    畢竟李易的外在形象實在是太好了,跟“壞人”二字幾乎完全不沾邊。

    而這個狀態,正是李易故意表現出來的。

    在最初的驚懼過後,又了解到陸康可能會算計自己,李易迅速將心中亂七八糟不必要的情緒丟到一邊,心神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即便陸康是真的對自己有所懷疑,但一個已經下崗的太守能以“莫須有”的罪名將另外一個太守拿下?

    那樣的事情若是發生,陸康就不可能是忠臣義士了。

    陸康盯著李易看了半晌,見他始終沒有什麽異常反應,最終歎了一聲,善惡暫且不談,但麵前這年輕人是個小狐狸是一定了。

    眼前情況跟陸康想的有些出入,不過,陸康卻沒有放棄他原本的打算。

    隻見陸康從袖中緩緩取出一塊布帛,也不說話,直接放到了李易的麵前。

    李易抬頭,疑惑的看了陸康一眼,然後緩緩打開,登時,李易的臉色一沉,額頭青筋都鼓了起來。

    原來這是一封書信,其中所述正是袁術得到傳國玉璽之事,且記錄頗為詳細,比如袁術是何時何地得到的玉璽,當時又是何等反應,而之後袁術又是怎麽做的,等等全都出現在了這一封書信之中。

    可以說,任何人看到這封書信的都能得出一個結論,袁術要反,袁術想當皇帝!

    不過,如果這些消息隻是讓李易震驚與意外的話,後麵的內容就讓李易想罵娘了。

    大概是寫下這封書信的人想要隱瞞自己身份吧,雖然對於袁術的相關記錄頗為詳細,但隻要關係到袁術的那些下屬,就是清一色的一筆帶過,讓人根本無從猜測這封信到底是出於何人手筆。

    所以,李易這個揚州體係之外的人,就很不幸的成為了其中唯一的“男二”。

    書信後段明明白白的寫了李易是什麽時候去見袁術的,李易對袁術態度如何,甚至還像是個跟宗狂一般,將李易每一次和袁術會麵的時間,還有時間長短都記錄了下來!

    這特麽的……

    李易看到最後差點就把信給撕了,不是想毀滅證據,是單純的生氣,這是哪個混賬王八蛋幹的事啊!

    你說袁術造反就說他造反好了,幹嘛非要著重點出我李某人?好像已經成為袁術的堅定支持者了似的!

    “唿——”

    李易長長的吐了口氣,將書信放迴,抬頭問道:“季寧公這是何意?”

    李易沒有問書信是誰寫的,因為他知道陸康肯定不會告訴他。

    不過氣惱之餘李易心中也是感慨,這天下有才之人何其多,真的是到哪裏都不能掉以輕心啊,這趟揚州之行還沒徹底結束呢,就遇到了一個這麽大的“驚喜”。

    而陸康現在將這封信拿出來,用意是相當的耐人尋味,他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他究竟想幹什麽?

    剛剛李易閱讀信件的時候,陸康一直都在盯著李易觀察,結果卻是再次讓陸康感到意外。

    盡管李易在最一開始表現出了明顯震驚,但情緒很快就趨於平穩,並沒有一個亂臣賊子被提前揭穿陰謀之後該有的驚慌失措,至於說最後,雖然李易情緒起伏較大,但陸康分辨的出,李易隻是單純的氣憤罷了,心虛可能會有,但絕對不多。

    陸康將信件收好,輕輕搖頭道:“襄侯錯了,這話應該是老夫問襄侯才對。”

    “嗬嗬……”

    李易皮笑肉不笑,道:“如此,李易無話可說。”

    陸康表情一滯,他感覺得出,現在的李易與剛剛見到他時有了明顯的變化,先前的李易是個十足十的晚輩,低調謙遜,對他恭敬有禮,而現在的李易卻已經成為了一個政客,貌似還是滾刀肉的那種,可能對他依然保有幾分尊敬,卻是再無半點迎合。

    陸康有些為難,在他想來,李易看到這封信之後,不管是氣急敗壞也好,還是為自己大聲申辯也罷,總之反應應該是很激烈的。

    要知道,陸康自己收到這封信的時候,可是把茶碗都打翻了,特別是看到李易可能會在南陽為袁術策應,幫助袁術一下雄跨荊揚二州,陸康更是眼前一黑,好險沒暈過去。

    可李易現在的溫吞模樣,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讓陸康準備的許多後手也沒了用武之地。

    又是一陣靜坐,這迴是陸康最先沉不住氣,問道:“襄侯難道就不怕老夫將此書信呈到天子麵前,屆時隻要天子一道聖旨,襄侯如今的名聲富貴,全都會化作過眼雲煙!”

    陸康聲音嚴厲,身上也散發著無形的壓迫,然而李易卻是眨了眨眼睛,問道:“既然如此,季寧公今日為何還會邀我見麵?”

    頓時,陸康表情一滯,剛剛凝聚起來的氣勢就像是被針紮爆的氣球一般,刹那間消散一空。

    李易嘴角露出微笑,剛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李易的確是有些慌的,但隻是幾個唿吸的功夫,李易就想開了。

    因為李易可從來都沒想過真的要跟著袁術造反啊,他可是大大的忠臣,這樣他還慌個什麽勁?

    相反,真到了袁術造反的時候,李易還會再一次以忠義之士的身份走上前台,甚至是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成為世人茶餘飯後的最熱衷談論的英雄人物。

    至於說陸康這邊,既然陸康都把信拿出來了,明顯是想和李易談一談,那麽,陸康肯定還沒有大肆宣揚此事,不然跟李易就沒啥好說的了,直接動刀子吧。

    當然,不排除一個可能,那就是陸康已經將這個消息送往了長安。

    這種情況對李易之後的計劃是有影響的,不過李易也不是不能應對,因為現在的長安可亂的很,呂布,董卓餘部,朝堂眾臣,還有皇帝……

    李易感覺,真到了袁術造反那天,朝堂能做出的應對也非常有限,真正要看的,還是揚州左右各個勢力的態度,因此,朝堂上縱然會針對李易所有動作,但隻要李易扯扯皮磨蹭到袁術起兵,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一連幾次都沒能在李易身上討到便宜,陸康也無奈了,隻能坦言道:“不瞞襄侯,這封信老夫乃是剛剛收到,雖然傳訊之人身份不便明言,但老夫可以確信,信中之事完全屬實,襄侯是否同意?”

    李易這迴沒有裝傻,點頭道:“應當不差。”

    陸康深吸一口氣,臉色嚴肅非常,問道:“倘若袁術真要行那大逆不道之事,襄侯打算如何應對,是固守本心,還是與奸人同流合汙?”

    李易想了想,沒有迴答,而是反問道:“季寧公既然已經看過信上內容,還如此問我,難道沒有將李易當做那亂臣賊子?”

    陸康輕輕搖頭,道:“老夫一生觀人無數,卻是看不出襄侯心中所想,雖然信中所述……襄侯與袁術關係曖昧,不過老夫認為,襄侯與那袁術不像是一路人。”

    李易笑了笑,這話說的不錯,他確實不是和袁術一路人。

    李易又問:“季寧公如今打算怎麽辦?”

    對於李易避開自己問題,卻連連反問,陸康並沒有表示出不滿,而是看著李易的眼睛認真說道:“老夫稍後就會將袁術得傳國玉璽,且暗中謀逆之事上奏天子,同時還會聯絡揚州忠義之士,隻待袁術起兵,或者另尋機會對其發動攻擊!”

    李易眉頭輕輕皺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之色。

    按照李易最後一次與袁術密談時的約定,袁術豎起反旗後第一步就是奇襲荊州,可如果按照陸康說的這樣召集兵馬向袁術捅刀子,袁術發兵荊州的腳步有很大可能會被耽誤,相應的,李易的計劃也會出現意外,那麽他就很難從這場戰爭中拿到他想要的好處了。

    見李易表情變得凝重,陸康眼睛一眯,問道:“怎麽,難道襄侯覺得不該如此?”

    李易聽出了陸康語氣中的不善,但他並沒有在意,隻是問道:“季寧公如果提前招兵買馬,可有想過,此事幾乎不可能瞞過袁術耳目,且一旦事情泄露,季寧公馬上就會麵臨四麵楚歌的局麵,這點季寧公可能想過?”

    陸康嗬嗬一笑,道:“此事若成,便是老夫為大漢誅殺叛逆,若是事敗,以老夫的一顆白頭換來天下忠臣義士的警醒,倒也劃得來!”

    饒是李易已經將心中那份對這種真正忠臣的好感壓了下去,可聽到陸康如此話語,還是忍不住呆了一呆,然後脫口又問:“季寧公高義,李易佩服,隻是季寧公難道就不曾想過,如此一來,整個陸氏宗族很可能也要陷入危難之中?”

    陸康又是一笑,伸手指向門外,道:“這院中之人,享漢祿,食漢米,已近四百年,所以,為大漢而死,理所應當!”

    “……”

    李易拱了拱手,麵對有這種情操的人,他除了表示欽佩還能說什麽?

    看到李易啞火了,陸康終於再次發問:“老夫一切都已經如實相告,襄侯是否也該說一說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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