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的投拜認主,可謂是讓李易又驚又喜。

    驚的是,自己行事不密,居然被張遼看出了破綻,幸好兩人感情已然深厚,不然此刻已然刀斧加身。

    喜的是,一旦與張遼之間再無芥蒂,接下來許多事情李易便可從容布置,省去了許多算計,更免去了許多不必承擔耳朵風險。

    之後過了沒幾天,樊稠送來了禮物,央李易為他與張遼做引薦,然後李易好一番遲疑,這才說便是那呂奉先怨恨我便怨恨我吧,直叫樊稠好一陣過意不去,這才把張遼引薦給了樊稠。

    在這之前,張遼已經以呂布為借口推拒了李傕遞過來的橄欖枝,為了就是等樊稠來邀,於是,沒有半點阻礙,張遼便成為了樊稠麾下一校尉,領一千兵馬,負責小皇帝的身邊守衛。

    其實,以張遼的武藝,直接去董卓身邊也無不可,但樊稠卻也不傻,在張遼向董卓證明絕對忠誠之前,他是斷然不會那麽做的,否則張遼一刀下去,西涼軍直接玩完。

    至於小皇帝,雖然身份緊要,可天下間真沒幾個人是想弄死他的,所以,小皇帝身邊的守衛任務雖然重要,卻是沒多少壓力,隻要防著各別朝臣進去與小皇帝私下接觸就好。

    再說呂布那邊,得知張遼也被人挖了去,當真是好大一通火氣,若非是有傷在身,定然會拎著畫戟打上李易與張遼的家門。

    李易對此有些發愁,他不想與呂布撕破臉,隻是一時也想不好該如何安撫,最後還是張遼自己出馬,信誓旦旦的向呂布保證,說他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呂布這才不再出聲,或許是氣消了,也可能是知道事不可為,捏著鼻子認了。

    在這之後,並州軍中與張遼親厚的幾個武官都被呂布下令分調打散,讓張遼無法再調動並州係的一兵一卒,而且高順和張遼也明顯不如以往那般親厚,與李易也有了一些疏遠。

    對此,李易遺憾,卻也知道強求不得。

    而張遼自認為對呂布有虧欠,更是無法說什麽,隻想著日後若有機會,當幫襯呂布與高順一二。

    張遼這邊的事情按部就班,隻要等待時間加深樊稠對他的信任就好,李易便不再過多關注,甚至還刻意與張遼在明麵上保持了距離,主要的精力全都放在了徐晃那邊。

    忠義軍,乃是他起事的主力與離家根本,半點馬虎不得。

    好在忠義軍需要在三月後的大比中奪魁,此事又是李易督辦,他與徐晃接觸再多,倒也不會引人懷疑。

    不過李易想讓忠義軍真正為自己所用,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小兩千兵馬有著一個很明顯的特點,他們都是因為違犯軍紀,然後才被編做一軍的,雖然掛了忠義軍之名,可私下裏卻是被外人戲稱做了“刑徒營”。

    而且,這些人被罰多少都與李易有著關係,其中仇怨雖然不算大,可李易想盡收齊心,卻是要困難了許多。

    徐晃接手忠義軍校尉,隻一天腦袋就大了,他自己沒有親信,縱然從李易那裏借來幾個護衛,也完全不夠用,偏偏他們有的別的圖謀,李易也不好向其他將領處借調軍官。

    忠義軍的編製雖然是一個校尉,也就是一千人,可實際上,卻是有小兩千人,足足用了五天,徐晃挑燈夜戰,才算是勉強將忠義軍上下大概捋順,打亂原本部曲,然後選出一些新的屯長,隊長。

    然而,就在徐晃剛鬆了口氣,打算開始練兵的時候,軍中便出事了。

    這一日,李易剛從董卓那裏議事迴來,就見徐晃的親兵滿臉是汗的找了過來,說是徐晃請他過去,忠義軍那邊要出亂子了。

    李易不敢怠慢,上馬就走,然後路上問詢,大概得知了事情的經過。

    一個伍長,在遷都的時候因為劫掠百姓,剛巧讓李易撞見,因為他並沒有直接傷到百姓,罪行比較輕,便被收押,後來又被編入了忠義軍。

    這伍長昨日離營去見往日同鄉友人,不料發生了口角,然後被當眾嘲諷為刑徒營,讓伍長大損顏麵,而且感覺有愧地下於父母,結果今早徐晃將他們拉出來找操練的時候,這伍長心中的憋悶終於承受不住,猛的一聲怒吼,揮起刀就抹了脖子,周圍士兵被他的突然自裁給嚇的不輕,登時嘩然一片,也虧得事情發生在白天,放在晚上怕是會直接炸營。

    雖然徐晃將事情彈壓了下來,可他也看到忠義軍士卒的心態有問題,這等士卒根本無法訓練,感覺這樣下去可能會出大亂子,徐晃便讓人把李易請了來。

    李易到了之後,徐晃正在點將台上訓話,嗓子都喊的有點啞了,可效果確是相當的一般,下麵的士卒們臉色麻木,半點精氣神也沒有,可謂是十足的衰兵。

    李易暗暗歎息一聲,良將也需要成長的時間啊。

    關於如何練兵,李易其實已經與徐晃在私下裏探討過了。

    李易本人自然是不懂練兵的,而徐晃,雖有名將資質,但因為閱曆的限製,目前的練兵水平也就比一般稍好。

    不過,李易可是後世來的,他不懂練兵,卻懂得拓展培訓與團隊建設,更何況,李易並不是要求這兩千人多麽能打,更不要求他們成為什麽天下精兵,這三月的練兵目的隻有一個:令行禁止,唯命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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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兩人都將自己肚子裏的東西拿出來,一番合計,還真想出了一套不錯的法子,隻是這法子還沒用上,就先出了亂子。

    徐晃看到李易過來,趕忙向他行禮,李易示意後,緩緩上台,看著旁邊草席上的一句屍體,問道:“這便是那漢子?”

    徐晃趕忙說道:“正是,這伍長喚作王棟。”

    說著,徐晃指了一下校場一處,那裏還有血跡,周圍士兵避的老遠。

    李易暗暗搖頭,向徐晃示意自己明白了,旋即看著麵前的許多兵卒,忽然大聲問道:“爾等覺得我當如何處置他?”

    下麵的士兵許多都是見過李易的,李易在他們心中那可是狠人,不過他們卻是聽不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人都死透了,還有什麽好處置的?

    莫說他們,縱然徐晃也是不明李易的意思。

    李易冷笑一聲,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在問詢他人,道:“一直覺得,有膽量揮刀自刎的人,縱然不是英雄,也算是個好漢,可今日……嗬嗬,原來鼠輩也是能自刎的。”

    李易說話時聲音不小,台下的士兵聽的清楚,頓時齊刷刷看向了李易,目光中盡皆都是詫異之色。

    李易瞟了一眼眾人反應,揮手道:“這人便隨便找條水溝丟裏麵,任他去吧。”

    此話一出,台下眾人終於反應了過來,莫不嘩然,徐晃也是嚇了一跳。

    殺人不過頭點地,而且這個伍長並沒有做過什麽惡事,不招人恨,反而他的死很讓許多人感同身受,很是同情憐憫。

    按照徐晃之前的打算,是要將這人好好安葬,以此安撫軍心。

    可認誰也沒想到,李易不但不給安葬,反而還要將其丟到水溝裏麵,這是什麽仇什麽怨,居然要侮辱人的屍身?

    雖然戰場上的死傷無數,許多屍首都無法安置,可特意羞辱屍首的,在場人都是頭一遭遇到。

    “李督軍,王伍長是哪裏得罪你了,你要這般對待他!”

    “難不成我等將來有個好歹,將軍也要把我們丟到水溝裏了事?”

    “欺人太甚!”

    “我們不服!”

    下麵群情洶洶,看樣子似乎隨時都會嘩變,徐晃感覺腦門有點冒汗,隻是看到李易鎮定如初,嘴巴張了張,生生的將勸諫的話給吞了迴去。

    李易瞧著下麵的人雖然氣憤非常,可要說他們真敢衝動上來打自己一頓,這膽量多半是沒有的,於是,李易也不急,束手站在台上,雙目微合,清風徐來,衣帶飄飄,渾然不覺下麵的種種吵鬧,反而看上去好不愜意。

    一邊罵,一邊淡定,就這般耗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時間,下麵的士卒們感覺到有點不對了,他們抗議了半天,可李易站在上麵半點迴應都沒有,好似沒聽到一般,這讓他們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不知是自己人微言輕,完全不被左將軍聽進去,還是說左將軍是真的跟那伍長有私仇?

    不過小兩千號人,其中自然是有幾個聰明人的,疑惑的看著李易,漸漸的收了聲,他們感覺,李易肯定還有話沒說完。

    之前李易雖然執行軍法比較狠,可這些士兵也知道,自己犯事在先,被逮住了隻能自認倒黴,而對於李易,不管他們是否願意,都得承認李易對老百姓很好,還是比較仁義的,所以,李易應該不會無緣無故的羞辱一個伍長的屍首。

    終於,當下麵徹底安靜了下來,李易似乎也養足了精神,睜開眼睛,道:“你們說夠了?”

    沒人答話,李易早知如此,又道:“你們怪我不願好好安葬他?”

    “可我若是將他送歸他家祖墳,你們覺得,他家祖宗可願收他這個不肖子孫?”

    因為之前沒人出聲,李易也沒提前安排好龍套配合,後麵的話語中就帶上了幾分嘲諷的味道,很快就有人忍不住,站出來大聲道:“為何不收!我知道我們有錯,可我們並無大惡,將軍為何要待我們如此刻薄!”

    說話的漢子倒是有一身好膽氣,質問李易時也是昂首挺胸,渾然不懼,滿臉的倔強,似是已經把生死拋開。

    李易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姓甚名誰,原本是何人手下,什麽職位,因何來了這裏?”

    那人倒也幹脆,當即答道:“李莽,原是胡軫將軍麾下,是為屯長,因為……因為劫掠百姓,被將軍拿下……”

    胡軫說話時言語有些吞吐,還有些不甘,李易瞧著,倒是記起來了這麽一號人。

    這李莽的確是搶劫百姓了,不過他卻是奉命給胡軫聚攏錢財,不巧被李易撞上,然後果斷被拿下。

    胡軫知道後,但是事情掀開麵子上不好看,不想添麻煩,就給李易送了份禮,又找人與李莽聊了一陣,李莽縱然不願,也不敢跟胡軫對著來,隻好就把事情全都認下了。

    李易點點頭,沒計較過去的事,而是問道:“你說我刻薄,我是不會承認的,實在是我瞧不起這人,為了他的後事用心,讓我覺得浪費。”

    “如何瞧不起,難道就因為我等有過過錯,便要時時被人羞辱,被人瞧不起,便是死了也不得安生?”

    李莽的這句話很有感染力,當即不少士卒都紛紛附和起來。

    李易又稍等片刻,見人群漸漸安靜,這才問道:“聽你這般說,你也知道現在被人瞧不起,被人叫做刑徒營,感覺羞辱,對也不對。”

    “自然知道!”

    李易指著自刎的伍長問道:“那他知道麽?”

    “他當然知道,將軍莫非是要戲耍我等?”

    “戲耍你?”

    李易哈哈大笑,道:“我還不屑於戲耍一個無擔當之人。”

    笑罷,李易臉一繃,道:“男子漢大丈夫,誰人敢說自己平生沒有走錯踏錯,隻要不是太過惡劣,改正了便是,可這人,有膽量自殺,卻沒膽量改錯,被人說上兩句便要尋死,這等沒有擔當的人,死便死了,有什麽可惜的?”

    那李莽怔了怔,問道:“外麵人人喊我等刑徒營,還如何來改?”

    李易默默給李莽點了個讚,要不是知道自己沒做安排,他都以為這李莽是自己人了。

    “為何不能改?”

    李易走到點將台邊上的一杆大旗下,道:“我知道你們被外人戲稱作刑徒營,心中有怨氣,還覺得委屈,可你們說說,這怪得了旁人麽?”

    “雖然你們中許多我叫不上名來,但我還是有些印象的,因為就是我親手抓了進來的!”

    “我知曉你們雖然有錯,但也不算是罪孽深重,這才求了個恩典,給了你們一個忠義軍的名號,希望你們能夠知恥而後勇!”

    “可是!瞧瞧你們做了什麽!”

    “犯了錯不知悔改,明明給了你們機會也不知珍惜,瞧你們一個個現在的表情,不是失魂落魄,就是擺出怨婦的模樣,我就問你們還是不是男兒!”

    “有些話本想過幾日再與你們說,可你們倒好,當真有本事,有能耐,都學會‘死不悔改’了!”

    “看來外人沒喊錯你們,刑徒營!如此不知上進,不是刑徒營是什麽!”

    “嗬嗬,這麵軍旗我今日就會收起來,因為你們根本配不上忠義軍的名頭,平白辱沒了這一麵軍旗!”

    李易一邊罵,一邊走下了點將台,此時眾士卒又有些騷動,李易罵的太狠了,讓他們有種沒臉見人的感覺,而且,更想不到的是,李易還要把這麵軍旗撤掉。

    天地良心,別看他們一個個蔫巴巴的,可對忠義軍這個名號還是喜歡的,畢竟響亮啊,結果莫名其妙就沒了?

    不過沒人能說李易不對,因為他們自問,確實是配不上“忠義軍”的名號。

    李易大步走到了李莽的麵前,這個原本還算大膽的漢子已經被李易罵的有點不敢睜眼看人了,李易卻是不管,伸出左手抓住其衣領,如同小雞仔一般扯到自己的麵前,喝到:“你是想一直當你的刑徒營,還是拚一把,成為忠義軍!不怕告訴你,你若是選了那沒出息的路,我現在便一刀將你了賬,省的放你出去丟人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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