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啊,大卓。”海棠一麵操作計算機,一麵接電話。“是啊,我被股東們踢出來了。不知道,也許就像羅秘書說的,大姑在年會前就和那些持有股權的親戚串通好,一致決定由她兒子擔任總裁。”


    鈴兒窩在他書房為她新添的小辦公桌前對照滿文與蒙文古史資料。


    “我?我現在無事一身輕,終於可以閑閑坐在家裏搞我的學術研究。”他流覽著屏幕上的資料。“鈴兒她正跟我夫唱婦隨,一起窩在書房裏當老骨董……我不做總裁也可以活下去。以前接任是因為家族需要我,現在也正好是成功身退的時候。忙了這麽多年,終於可以開始為自己而活。”


    傳真機的響聲引起鈴兒的注意,立刻跑過去一探究竟。


    海棠被革職真是太好了,他就不用天天和大奶媽泡在一起,忙著她什麽也插不上手的事。現在她多幸福啊,不僅是海棠研究古史的得力助手,更是他唯一且不可或缺的專任秘書,嘿嘿。


    “神阪玲奈的事,你就當她是整個人格被取代了吧。我沒辦法對你做進一步解釋,因為連我自己都不想搞清楚。”他隻要鈴兒能永遠陪在他身旁就已滿足。


    大卓卻在電話那頭點出一件令海棠沉下臉色的事。


    “關於那件事,我打算自己出錢向我爸買下那塊佩掛,還給神阪明人。”


    鈴兒聞言愕然迴頭。


    “他說過,他願意以伏妖圖換迴那塊佩掛。現在伏妖圖已經在我手上,他的東西理當還給他。”


    海棠冷然凝視前方,神情和計算機上的幽光一樣陰沉。


    “是,他是說過不用還了,但我不想欠他人情。”其實是不屑欠。“現在的問題是,我爸願不願意把佩掛賣給我,好讓鈴兒和神阪那一窩人全部一刀兩斷。我可不希望看到神阪明人動不動就藉探望佩掛的名義,跑來台灣探望我的女人。”


    鈴兒臭著小臉嘟嘴瞪他,直到電話收線了才猛然開炮。


    “你為什麽不讓明人來台灣探望我?”


    “我沒興趣拿自己的老婆去和番。”


    “他又不是壞人。雖然我對他認識不深,可感覺上他就是個好人,對他也有種很奇妙的熟悉感。”


    “隻要我還活著,你就甭想有機會和他互通款曲,討論你們之間的狗屁熟悉感。”他冷淡地敲下一鍵,力道重得幾乎打穿計算機鍵盤。


    “你真小心眼。明人和我都是光明正大的君子,哪會做出不可告人的事!”


    “很抱歉,我就是天生小心眼。”


    “不過明人真的很吸引人耶。”雖然她早已心有所屬,看見卓然出眾的美男子仍會忍不住陶醉。“他溫柔又風趣,整個神阪家裏麵,隻有他我看得最順眼。”


    “你死心吧,你已經注定得和一位既不溫柔又不風趣的男人過一輩子。”


    “可是還是覺得有點可惜……”


    書房裏霎時悄然無聲。鈴兒遺憾地繼續咬她的手指,海棠僵著臉皮瞪著他的屏幕,沒有人有其它動作,也沒有響聲。


    靜謐彷佛持續了一世紀之久……


    “我三天不打你,你就開始皮癢了?!”


    海棠啪地一聲拍桌怒喝,動作猛迅地衝上前逮捕逃避不及的小東西,聲勢駭人得讓她哇哇大叫,趕緊揮動傳真文件當救命仙丹。


    “海棠,有急件!公司羅秘書傳來的急件!”


    “這裏有更緊急的文件要處理!”他咬牙憤恨地抱起她。


    “幹什麽?現在還是大白天的,你……放開我!”


    他猛然將她放在大辦公桌上,揮臂將桌上資料文具等全掃到地麵上。


    “秘書小姐,你的職前訓練顯然有待加強。你難道不知道激怒自己的上司是件很危險的事嗎?”他以溫柔得令人膽喪的口吻低喃,強悍地分開她的雙膝,站進其中。


    “你好差勁,海棠。每次和我談話談得不爽,就用這種方式對付我!我鄭重警告你,我雖然喜歡你,可是我不喜歡每次和你好好談事情時最後都以性收尾!”


    “原來你不喜歡?”海棠流露恍然大悟的神色。“抱歉,我從不知道你表現不喜歡的態度會是如此熱情狂野。”


    “誰跟你熱情狂野了,少講得這麽下流!”她的紅臉差點炸掉。“走開!不要這樣站著和我說話!”


    “好吧,我趴下。”他俯身壓在她的嬌軀上,雙手隔著衣衫擰上她乳房。


    “走開走開!在這個書房裏我是你的秘書,不是你老婆,要做請滾迴房間做,別玷汙了我神聖的工作場所!”


    “什麽時候這裏變成了你的地盤?”


    “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英雄可用武之地,當然得特別珍惜!”她撐起身子推開他,蕩著兩隻小腳坐在桌沿。“我不喜歡自己一點用處也沒有的感覺,好象除了在床上取悅你,像母豬似的不停替你生孩子,就隻是個無所事事的白癡。”


    “相信我,你對我的意義絕不止那些。”他輕柔地撫揉她肩窩,神不知鬼不覺地慢慢解開她的衣扣。


    “喔?我對你還有哪些意義,快告訴我。”


    “然後讓你用那些吃定我?”


    “講一下有什麽關係!”她雙臂鬆鬆地勾上他頸後。“我喜歡我們現在的工作狀況,你不用成天搞家族事業,我不用晾在一旁隻能看你忙。可是我們這樣下去不會餓死嗎?”


    “以我的積蓄,大概餓不死。”


    “那好,我們趕快開始在這裏布置個寶寶房吧。”


    “這麽急著當媽媽?”


    “我好想快點有個家,有我們自己的小孩,還有田叔、田嫂和你爸。我希望家裏有很多人,像我小時候生長的環境那樣,而不像現在這樣,隻有我們孤單的兩個人。”


    “隻有我們兩人組成的小家庭不好嗎?”


    “加上你父親他們也不會不好啊。”鈴兒思索了一下。“如果你還是希望和你爸保持距離,那我們


    就在這兒建立個小家庭也無妨,但我希望我們有時能迴去探望他們。”


    “我比較喜歡這個建議。”他滿意地敞開她的前襟,摟著她細膩雪膚深深吻吮。“我這兩天就請設計師來重新規畫,讓你安心地在這裏生寶寶。”


    “這間書房不能動喔。”


    “我知道,這是你神聖的工作領域。”


    “既然知道這裏很神聖,你幹嘛脫衣服?”


    “傳宗接代也是很神聖的事,而且這麽做當然也是為我們的寶寶著想。”他解開襯衫衣扣,連脫下都等不及地就直接拉下牛仔褲拉煉。明顯的金屬聲刺激著她女性深層的渴望。


    “什麽為我們的寶寶著想。”根本是為他的饑渴著想。“我們又還沒有寶寶。”


    “就快有了。”他強而有力地深入她的領域,體內沉重而巨大的壓力逼得她喘不過氣,弓身貼近他的胸膛,與他赤裸地相互摩挲。


    她好喜歡這樣的海棠,好想跟他建立一個家,永遠分享彼此的生命。


    她失控地嬌聲嚶嚀,不住哆嗦,在他魁偉的壓迫下愈發嬌小而脆弱。就是這股無邪的孩子氣,這份想要依賴人的纖弱氣息,令他的保護欲翻騰洶湧,對她的渴望分外執著。


    急切的電話鈴聲與他的嘶吼共鳴,在熾烈的欲焰中激越而狂悍,霸道地主宰著一切,讓她迷失在天旋地轉的漩渦裏。


    在他一陣痙攣的憤吼之後,他汗濕地壓在她身上喘息。


    “海棠……”她微弱而無力地掙紮著。


    “不要亂動。”


    “可是……你好重……”她聽來似乎快要窒息。


    他實在喜愛伏在她柔軟嬌軀上的感覺,不得已,隻好一邊呻吟一邊低咒地抽身離開,抱她迴房。


    “你怎麽手上還抓著東西?”都快被捏成一團了。


    “啊!”她突然自暈眩中迴神。“你的傳真急件!”


    “我看。”他將鈴兒放在柔軟的床墊後,重重俯壓在她身上攤開文件慢慢讀。


    “幹什麽!我說過你很重,這樣會壓得我很難過!”她的小臉因唿吸不順而漲得紅通通。


    海棠神色嚴肅地猛然翻身起床,瞪視傳真內容。


    “海棠?”


    他一臉僵硬地發著呆,視而不見地凝視前方。驀地,一抹陰沉勾在嘴角。


    “真狠。”


    “什麽?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方才霸道邪氣的枕畔情人突然消失,變迴冷麵悍將似的鐵血表情?


    “我去公司一趟。”他直衝往浴室。


    “為什麽?”不是都已經被踢出去了。“我要跟你一起去!”


    踏進公司辦公室的剎那,鈴兒大驚。


    “我的桌子呢?”海棠特地幫她安置在內的工作桌不見了。


    “這裏已經沒有任何東西是你們的,除了失職的後續責任。”狂妄坐在總裁大椅上的前任協理,傲慢地揚著下巴。


    “鈴兒,我為你介紹。這位是我大姑的寶貝兒子蕭健仁,以後公司總裁就由他接任。”


    “你這個不要臉的小賤人,你把海棠買給我的桌子搬哪去了?!”鈴兒恨聲喊道。


    “你嘴巴放幹淨點!”蕭健仁氣炸地猛然起身,他最恨別人拿他的名字開玩笑。“我是叫羅秘書傳海棠過來,閑雜人等請滾出去!”


    “你‘傳’我過來?”海棠冷然迴睨。“請問陛下有何吩咐?”


    蕭健仁微微一懾,咽下口水繼續昂首,企圖扳迴身高體型都差海棠一截的劣勢。


    “羅秘書,把資料拿進來!”蕭健仁按下內線傲然下令。


    海棠雙手插在褲袋裏,好整以暇地盯著健仁不放。狀似輕鬆,卻眼神兇狠。


    “健仁,羅秘書不是工讀小妹,也不是你家傭人,請她做事時最好客氣點。”


    “我自有一套管理公司的模式,而且你也沒有資格指正。畢竟我是專業的企管碩士,你那張文學學士的文憑能有什麽見解?”


    海棠冷著深幽的眼瞳。“的確如此。但我奉勸你一句,你那套外國企業理論在台灣行不通,這裏的市場有它獨特的玩法。”


    “謝謝你的好意,如果我需要建議時我會去問人。”輪不到海棠雞婆。


    “雷總!”羅秘書抱著文件激切唿喚,有如見到失散多年的情人。


    “羅秘書,請注意你的稱謂!”蕭健仁厲聲指正。


    罵得好。鈴兒在心中偷偷鼓掌,剛才那一喚實在嗲得不象話。


    “雷總既然來了,我就把話挑明。”羅秘書放下文件,遞上辭呈。“這個公司如果不是由雷總主導,我就不幹了。”


    健仁硬是咽下錯愕,維持專業形象。“你的問題我們稍後再談,現在我要私下處理海棠失職的責任。”


    “海棠有什麽失職責任?”鈴兒才不信海棠會是有虧職守的人。


    “你長達兩個多月都不來公司,這不叫失職嗎?”健仁朝海棠甩著文件。“股東們都看到這段期間我是如何撐起公司、肩負大任、妥善處理一切要務,光這一點,就足以說明今天我為何會被推到總裁這個位置上。”


    “是嗎?”羅秘書挺身抗辯。“你怎麽不說是每天照著雷總的e-mail指示來做裁決的!”


    “我不否認,你的建議中仍有一些可行之處。雖然你是企管門外漢,事情做久了還是會有些心得。但光有心得而缺乏紮實的學術基礎是不行的。”


    “的確,這是個學曆至上的社會。”海棠漠然答道。“如果你為自己歌功頌德夠了,可否直接講找我來的重點?”


    蕭健仁將文件重重打在桌上,企圖造勢。


    “福州廠的運作出了大問題,現在變成我手邊最大的燙手山芋。”


    “小事一件。”海棠滿不在意。


    “小事?我們投注多少資金下去,這幾年來仍然無法迴本!”健仁嚴厲指責。“說要建廠的是你,主導這項錯誤決策的是你,該負起這個責任的也理當是你!”


    “我已經被你們踢出去了。”


    “但你們得負擔公司這項財務損失。這不光是我一個人的意見,所有股東也都一致同意!”


    海棠心中隱然動怒。他知道父親以前荒廢家業的行為導致親戚們連帶受了不小損失,全族的人幾乎都看他們父子倆不順眼。但他這幾年來的努力還不足以向他們贖罪嗎?他付出的心血還不足以彌補嗎?


    “你要我一個人負擔所有損失?”


    “就算你付不出,你爸卻絕對付得起。”家族裏的每個人都知道雷爸近年來重新累積的資產有多高,隻有海棠對父親的一切不屑搭理。“另外,日本陶瓷展中我們的資格被莫名取消,所有的後續責任你也要負起。畢竟這是你一個人主導的決策,它的失誤你理當負責,不足嗎?”


    海棠大概猜得出日本展覽單位是受到哪裏來的壓力,封殺他的展覽計畫。


    “真是報應。”海棠由心底發出真誠的會心一笑。當初他是如何痛宰神阪家,如今就怎麽被人痛宰迴來。


    “海棠。”鈴兒雖然聽不懂他們說的一切,但她知道海棠將會被榨得一無所有。


    “我們的寶寶房恐怕沒了,鈴兒。”


    她怔怔地看著他輕鬆而淡然的微笑,自己也跟著笑起來。“沒有寶寶房就算了,我們隻要有寶寶就好。”


    鈴兒沒有怨怪他,也沒有鄙棄他,突然間,他好想緊緊擁住她嬌小的身子,宣泄心中難以言喻的熱潮。


    “健仁,關於你提的那些事,”海棠正色以對,“我全部接受。”


    健仁當下雙眼發光。贏了,他終於扳倒海棠這冷傲孤高的家夥!


    “雷總!”羅秘書嚇得花容失色。“你不請律師反擊嗎?你不為自己抗辯一下嗎?這是你經營起來的公司呀,它是你的心血結晶呀!”


    “謝謝你多年來的協助。”海棠向羅秘書握手致意,“保重。”


    “雷總!”


    “等一下,海棠。”鈴兒在被他帶出去而迴頭冷睇。“這間辦公室是海棠請人設計的吧?”


    羅秘書不解地點點頭,“這整家公司剛被雷總接手時,活像間破倉庫,後來請意大利設計師整頓過才上得了台麵。”


    “很好!你下去替我叫幾個年輕力壯的家夥來!”鈴兒衝進去直接動手拔壁上名畫。


    “你在幹什麽?!”健仁大驚,連忙衝上來製止。


    “這又不是你的東西,你囉唆個什麽勁兒!”


    “這裏是我的總裁辦公室!”


    “對,所以凡是屬於海棠的東西我全要搬走!”她拆下畫板後改向擺飾進攻。“羅秘書,你還愣著做什麽?叫人來幫忙呀!把沙發桌椅抬燈什麽的,全給我搬走!”


    “好!”羅秘書憤然和她同仇敵愾。


    “叫警衛上來!羅秘書,快給我叫警衛上來!”健仁慌亂地大嚷。這女的拆卸東西的速度快得驚人。“雷海棠,你還不快叫這瘋婆子住手!”


    “鈴兒,快住手。”海棠環胸倚牆而立,輕輕地隨便念她兩句。


    氣煞健仁。


    “我不允許有人在我的辦公室裏胡鬧!”健仁豁出去地向鈴兒抓去。手才一伸,立刻被她甩迴兩記火爆大鍋貼,打得兩頰發腫。


    “大膽賤人,竟敢對你姑奶奶動手!”她反手揪起健仁的衣襟。


    “你……”他正想扭開鈴兒的箝製,卻被她猛然又迴一掌。


    “鈴兒,別太過分。”海棠狀似拳擊裁判地予以禮貌警告。


    “好你個忘恩負義、吃人不吐骨頭的賤人。你要海棠為一切失誤負責?行!福州廠的什麽投資失敗是他的錯,日本什麽展覽失敗是他的錯,那麽讓這間公司的業績蒸蒸日上也應該是他的錯,砸錢做出這間豪華公司門麵也是他的錯!你要海棠為一切的錯負責,沒問題,我們全部負責到底!保證還一個原原本本的公司給你!”


    “雷海棠,你卑鄙,竟用這種流氓手段報複我!”


    “放肆!”鈴兒再度替他掌嘴。“你才卑鄙,自己沒本事像男子漢似的挑戰,盡會靠著家人給自己撐腰,狗仗人勢!你要錢就要錢,要權就要權,為什麽要仰著鼻孔下臉子給海棠看?他哪一點輸你了?”


    “好了,鈴兒。”海棠終於上前替快被勒斃的健仁解圍。“你叫的人都已經上來了。”


    “我和海棠才不在乎那些個臭錢,但我絕不容人踐踏我們的尊嚴!”她憤然向外頭的人喊道:“給我搬!凡是海棠出錢出力掙來的,統統給我搬!我就算是砸爛它們,也勝過給這賤人竊占!”


    “你們這對土匪夫妻給我走著瞧!你們等著我的律師發函吧,這簡直野蠻、荒謬、卑鄙下流……”


    一隻火速衝來的巨大鐵拳倏地煞在健仁鼻前一厘米,嚇得他失聲噤口。


    海棠溫和一笑。


    “有話就對這隻拳頭說吧──這才是道地的土匪作風。”


    ※※※


    陽光燦爛的早晨,土匪頭兒和土匪婆子勤奮地在豪華寓所內打包裝箱。


    海棠將這層黃金地段的大廈住所賣掉轉現,連同所有的有價證券、兩輛跑車、名畫骨董一概脫手,外加多年來的積蓄,全都貼進公司債務裏,隻剩一塊白晶玉及玉石神品──紅花凍芙蓉。


    “為什麽要留下這兩塊石頭?”鈴兒穿梭在一箱箱的行李間,為海棠端上湯麵。兩人就著紙箱當桌椅,熱唿大口地痛快品嚐。


    “我要賣掉它們還最後一筆人情債,剩下的零頭用來做我們搬家的盤纏。”海棠環顧空蕩的客廳。“以後恐怕再也沒機會住這種頂級大廈,隻能委屈你跟我住在月租一萬八的小公寓。”


    “住哪裏都沒關係。”隻要能和海棠在一起就行。“其實我們可以在公園裏搭個蒙古包來住,這樣我們就不用付房租,又有藍天和草原。”


    他看著吃得唏哩唿嚕的鈴兒微笑,伸手抹去她嘴角的蔥屑,舔進自己嘴裏。


    “海棠,小賤人為什麽說雷伯父很有錢?你不是告訴我他很久以前就把家產敗光了嗎?”


    “他這幾年的藝術品買賣似乎幹得不錯。”沒想到父親收藏邪門異寶的怪癖會替他開發出一條生路。


    “你們果然是父子,連這方麵的天賦都很像。”


    “誰跟他很像!”他埋頭不悅地猛吸麵條。


    “他擅長賞析藝術品,你擅長玉石古物鑒定,很像啊。而且那些東西在你們的眼中是真真切切的藝術珍寶,哪像卓爸,他看到的隻是錢。”


    “卓爸才開始跟我父親學著收購藝術品,剛入門難免會這樣。”


    “是嗎?我不這麽認為。或許他那幅什麽‘俺的墨盒’真的很美,對他來說,最美的恐怕是它的價格。”她咬著筷子沉思。“我還是不太懂,一幅‘墨盒’會美到哪裏去,俺也有個墨盒,那算藝術品嗎?”


    等海棠理解到她講的是名畫家“安迪莫荷”,一口麵湯差點噴出來。


    “你看你,吃東西老是不專心,隻有工作的時候才專心。”


    “是嗎?”他端著大碗,兩眼亮晶晶地望著她,好象他直正垂涎的不是那碗麵。


    “你不要動不動就那樣看我好不好?”她實在不喜歡當這隻巨大野獸眼中的肥兔崽子。


    他眼眸流露性感的光芒,專注地盯著她的局促不安,大掌輕輕撫上她柔嫩的臉蛋,緩緩滑下她的雪頸,停留在渾圓堅挺的乳房,擦過它的頂峰,繼續往下滑。


    她無可自製地唿吸急促起來,舔吮著自己燥熱的雙唇。


    “我們這兒有人快失火了。”他咯咯低笑。


    “海……海棠。”


    “嗯?”撫過平坦的小腹,他的手來到她雙腿並攏的中央。


    “你在幹嘛?”她手中的湯麵幾乎快抖濺出來。


    “我在……找一樣東西。”他聲音沙啞,摩挲著她覆在裙麵下的大腿。


    “我勸你最好別在吃東西的時候找,會……不太好。”


    “會嗎?”他將大掌探向她臀部,令她坐立難安。“我有件要事非趕緊處理不可,所以不找不行。”


    “你……不能到臥室去找嗎?”她的意識快被他的火熱大掌與熾烈眼眸溺斃。


    “不行,我要找的東西就在這裏。”他愛憐地看著她發暈的神情。“鈴兒,坐到我腿上來好嗎?否則我找不到它。”


    她像中邪似的微微顫抖照著做,側坐上他結實粗壯的大腿,任他的鐵臂緊緊栓在她腰際。


    “我就知道它會在這裏。”他貼在她唇上低笑,享受她充滿期待的嬌弱吐息。


    “那……到底是什麽?”


    “我的手機。”他邪氣地以舌勾弄著她的唇。


    “什……什麽?”


    “這個。”他搖搖另一隻手上拿的大哥大。“你剛剛一屁股坐在它上頭,難怪我摸半天也找不到。”


    突來的羞憤炸上她腦門。“你耍我?!”


    “我哪有,我從一開始就講明我要找東西。”他邊笑邊單手按鍵。“隻是沒想到你會這麽熱情,我什麽都還沒做,你就燒起來了。”


    “燒你個大頭鬼!放開……”


    “喂,田叔,我海棠。”他的笑語突然打斷她的火氣。“叫爸接一下電話,我有事和他談。”


    海棠打電話給他父親?


    “是,我是要跟他買那塊佩掛。不過他若是仍舊不肯脫手,我也沒辦法。”他沉默一會後,冷笑。“我可沒你那麽樂觀,田叔。好了,快把電話轉過去。”


    鈴兒趕緊湊近手機,貼在他臉旁搶著也要聽。


    “喂?爸,我是海棠。”


    父子兩人同時沉默許久,話筒彼方才傳來一個“嗯”。


    “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為了那塊佩掛?”


    “你知道?”


    “已經有很多人向我提過。”


    海棠彷佛在心中掙紮著什麽,許久後才說:“我想要買下它。”


    “為誰買?”


    “為我。”這次不為卓爸,不為明人,隻為自己不虧欠於人的一份坦蕩。


    “那你找一天自己來拿吧。”


    父親願意把東西賣給他?!沒有他預先設想的迂迴與刁難、拒絕與講僨。“你打算開價多少?”


    電話那頭靜默許久,才在輕輕掛斷前細細低吟……


    “有空記得帶鈴兒迴來吃飯就行。”


    海棠不知自己空茫地發了多久的愣,直到鈴兒為他的手機收線時,他的腦中仍是一片空白。多少年來父子間的冷戰與糾葛,複雜地絞成一大團,時時堵在他記憶中、思緒中、成長中、事業中,幹擾他的生活、妨礙他的自由。而今短短一通電話,並沒有使這些紛擾消失,卻讓他在多年的陰霾中有到小小一片藍色天空。


    這究竟是什麽感覺?


    “海棠?”甜美的笑臉側著頭望向他,眼眸晶瑩有如水光燦爛的湖麵。


    他深深地、輕柔地吻著,彷佛吻著玫瑰花瓣,吻著蝴蝶彩翼。


    “那麽你的兩塊寶玉可以不用賣了。”


    “不,還是要賣,我們需要一些盤纏。”


    “搬家費嗎?”她在他另一陣輕柔的吻後低問:“海棠,為什麽你不搬迴老家住?那裏有好大的院子、好美的花園,還有你出生的房間,有你爸,有田叔、田嫂,有安靜的山林,有廣闊的天空,為什麽不搬迴去呢?”


    他癡癡地摩挲著她的小臉。


    “那裏有很多房間,很寬廣的地方,足夠讓我們養許多孩子。而且老家裏的三個老人也不會太孤單,小孩子可以和爺爺、奶奶玩,我們搬迴去好嗎?”


    “現在不是時候。”


    “那什麽時候才是時候?”


    他滿足地笑著抱起她,邊吻啄邊走向房間。


    “等我事業有成、經濟獨立、不靠老子也能喂飽我老婆和孩子時,我們再搬迴去。”他不想在人生最挫敗的時刻跑迴家避難。“現在,我要開始找一樣很重要的東西了。”


    她咯咯笑倒在床上。“你這相同的把戲隻騙得了我一次,騙不了第二次啦。”


    “真的?”他瞇起狩獵的雙眼。“要不要我找給你看?”


    當她赫然發覺他想玩的是什麽下流把戲時,早已成為被大野獸壓在身下的美味小兔子,任他盡情品味、狂野戲弄。


    ※※※


    “喂,海棠,我是你二叔。你什麽時候迴公司複職?整個公司快被健仁那小子當實驗品搞垮了。我他媽的才不管他什麽企業理論,我隻要公司賺錢就好,否則我們這些股東可慘了。你迴來後快點跟我聯絡。”


    “喂,海棠,我大卓,你人又跑哪去了?如果你在家,最好快點來接電話……”


    “喂?雷海棠先生您好,我這裏是考古文摘編輯部。您與尊夫人的那篇清初噶爾丹之真正死因曆史翻案,我們非常想與您來一次深度訪談。您所翻譯出的滿文奏折內容頗受學界重視,大陸方麵也對台北故宮收藏的滿文曆史原件深感興趣,不知您是否能撥冗參與……”


    “喂,雷總,我是羅秘書,你怎麽還不迴來上班?那個小賤人又被打迴冷宮做協理了,你還不快點迴來主導大局。大家都急死了……”


    “喂,海棠,我是你大姑。你幹嘛不好好拉拔一下健仁?他有得是才氣,隻是經驗不足而已。你就不會迴來指導他一下嗎?還是你在故意擺架子、給我下馬威,啊?”


    “喂,雷海棠先生。我是蘇士比拍賣會西畫部的負責人,我們對您手上的巴斯耐特畫作極有興趣,不知您可否……”


    “喂?”


    電話錄音機突然被一聲老邁的嗓音接起。


    “雷先生嗎?”


    “我家少爺出國囉,我隻是來替他打掃房子的管家。”


    “請問他什麽時候迴來?”


    “我也不清楚,看他高興和老婆在外蒙待到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迴來。”


    “外蒙?”對方嚇得拔高嗓音。


    人世一切紛紛擾擾永不歇息,庸庸碌碌、汲汲營營。眾人遍尋不著的小兩口子正無牽無掛地奔馳於大地,有萬裏西風,日落黃沙,隨駿馬馳騁,聽寒月悲笳。


    他們除了清簡的旅費,身邊沒多少錢。可是他們有無盡的原野,遠眺燦爛湖畔的大群天馬,遙望覆蓋整個世界的豔藍穹蒼,映出一地碧麗湖光。


    這正是鈴兒魂縈夢係的故鄉,任他們熱情相擁、自在徜徉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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