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巳時,熙月才處理完事務從辰樓趕迴來,便看到鏡弦已經打扮完畢,靜靜坐在茶桌旁品著茶,繞是熙月平日裏看多了鏡弦的模樣,此刻也不由得呆了,好一個嬌豔無雙的女子!清麗的臉龐略施粉黛,一襲白色蠶絲廣袖留仙裙,裙擺幾處潑墨暈染,袖上仙鶴直欲乘風而去。


    察覺到熙月進來,女子優雅地抬頭望去,看到呆住的熙月,原本純淨透亮的眸子瞬間染上一抹狡詐:“咳咳,熙月你終於迴來了,跑出去偷懶,害你家主子一個人梳妝打扮,頗為幸苦,說吧,怎麽補償你家主子?”


    “啊?”熙月突然迴過神來,聽到鏡弦的話,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惡狠狠道,“你……你顛倒是非混淆黑白!昨天是誰不想處理樓裏事務,把我一個人扔過去的!我辛辛苦苦處理完,今天又一大早趕迴來,還要我補償?分明是你補償我才對!”


    “哦?是嗎,誰不想處理的,我怎麽有點想不起來了?不如勞煩副樓主大人提醒一下~”說到最後,鏡弦撐起身子,一臉危險地看著熙月,一副你要不順著我的話說我就吃了你的樣子。


    熙月雖然明知鏡弦是在嚇唬自己,可想到鏡弦以前的惡作劇,不由得心尖一抖,氣勢瞬間弱了下去:“是我不想去……然後勞煩樓主大駕去處理的事情。”


    看著熙月一臉不服氣,卻主動顛倒黑白的樣子,鏡弦笑嘻嘻坐了迴去,剛剛兇神惡煞的氣息瞬間收得一幹二淨,隻一臉無辜可憐地眨巴著眼睛看著熙月:“所以小月月要怎麽補償補償人家,嗯?”


    熙月被鏡弦撒嬌的語氣嚇得渾身一顫,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升起飛快竄至頭頂,僵硬地笑道:“樓主說笑了,我……呃不,屬下看這天氣有些涼了,去拿點炭盆來給樓主取暖,凍傷了樓主貴體就不好了。”


    說完,熙月飛一般跑出了屋子,竟比平日輕功身法施展到極致之時還要快上半分。


    鏡弦看熙月逃了出去,開心地轉過身繼續品起手中的十年老茶。京都本就地處南方,即使已到中秋,天氣也正是涼爽宜人,虧她能想到去拿炭火。


    熙月逃出屋子,還能遠遠的聽到鏡弦詭計得逞的笑聲一陣一陣傳來,心下知道又被鏡弦耍了,卻又更氣自己總是不知不覺就被騙,沒一次例外。憤憤地向炭火房走去,卻突然計上心頭,拎了整整一大筐炭火迴去。


    迴到小屋,熙月不管不顧就開始瘋狂往炭盆裏加炭,鏡弦正奇怪熙月怎麽一言不發,莫非真氣到了,就感覺屋子突地炎熱起來,看到熙月帶著一絲詭笑不停地加炭,突然明白了她要做什麽,憤憤道:“你想謀害主上啊?”


    熙月換了個炭盆繼續加炭,聲音無比恭順道:“這天涼了,主子穿的又不多,若是染了風寒就不好了,屬下這是為主子著想,哪兒會謀害主子呢?”


    鏡弦被熙月說的一口悶氣堵在胸口,發又發不出,咽又咽不下,好在快到午時了,便一溜煙跑了出去,邊走邊道:“我中午和爹爹吃飯,就不在房裏吃了。”


    鏡弦話沒說完,人就已經沒影了。熙月得意地一揚頭,還沒來得及發表感想,便覺得自己也熱得快要犧牲了,把炭火鉗一扔,自己去小廚房找吃的了。


    熙月草草用了午飯,便到外廳找到了鏡弦,這原本是禁軍高層議事的地方,軍營搬走廢棄之後,便被鏡弦改成了飯廳,美其言之——廢物利用,幫助禁軍解決了善後事宜。


    也正因為鏡弦這句話,禁軍不少地方都被鏡弦改建,讓前來窺視的探子一腦子漿糊。而不知為何,偌大的禁軍營地幾乎成了鏡弦的後院,竟也無人多說半句。鏡弦不明原因,但既然連帝君都不過問半句,也就懶得再想那麽多,索性把禁軍營地改得麵目全非。


    熙月到時,鏡弦和楚靳還在用膳,她便施了一禮,站到了邊上。


    楚靳從來沒有什麽太多的禮儀要求,什麽食不言寢不語,全都不在楚大統領心中,此時他正大手一揮,豪情壯誌地講述著自己十六歲隨軍出征,大殺四方的經曆,鏡弦則笑而不語地邊吃飯邊聽他講述,不時給父親夾一點菜。


    一餐飯,足足吃了一個時辰才在楚靳意猶未盡地講述中吃完。而品香賞花宴下午便開始,鏡弦和楚靳飯後就坐上統領府的馬車,由楚靳貼身副手兼並肩作戰十多年,宛如親兄弟一般的楚擎駕車,熙月則坐在車外另一邊,向皇宮悠悠行去。


    一路無事,楚靳又開始了自己的高談闊論,不時還讓楚擎作證:“楚擎你說是不是,當年我一槍一馬殺的蒙罕丟盔棄甲,把他們禦駕親征的皇帝直接釘死在戰車上……”


    “是是是,統領當年威武啊。”楚擎信口迴著楚靳,卻在楚靳看不見地地方和鏡弦擠眉弄眼,比劃著口型——當年要不是老子一箭射死了蒙罕那將軍,亂了對麵軍陣,你爹才不可能殺進去呢!


    鏡弦好笑地看著這兩個豪情萬丈,大談當年戰績的兩人,也不忍心打斷他倆,任由他們一人放聲侃侃而談,一人暗中拆台,純當是看了一出戲了。


    不多時便到了宮門前,楚靳也停下了敘述,變臉似的莊嚴了起來。


    此時已經有不少馬車停在宮門前了,而楚靳的馬車竟直直衝到宮門前才停下,楚靳示意鏡弦不必下車,聽外間的侍衛長恭敬問道:“車中可是楚統領和楚大小姐?”


    “楚擎,打開車簾給他們查看吧。”楚靳淡淡道。


    “是。”外麵楚擎拉開了車簾,露出一覽無遺的車廂。鏡弦見狀,裝作害羞地低下了頭。


    外麵那侍衛長招唿士兵上前,仔仔細細搜了一圈,沒什麽不妥,口中卻道:“楚統領的車怎會還需要查呢,自然是沒問題的,楚統領盡管進去便是了。”


    “放行!”侍衛長迴頭對士兵喝道,接著禮也不行,便轉身迴去了。


    車簾合上,外麵的士兵和剛到附近的各級官員都聽到了車中楚靳一聲憤怒的:“哼!”


    馬車向宮內行去,鏡弦自然看到了那侍衛長眼中對楚靳的恭敬和敬畏,似笑非笑地抬起頭看著父親:“父親演的一出好戲啊,宮門守衛都敢公然對父親不敬,而他名義上的上司,堂堂統領大人卻沒有給他治罪。不到明日,禁軍統領和帝君麵和心不和的傳聞就要傳遍京城了吧。”


    “啪”鏡弦實實在在地挨了楚靳一個腦瓜崩:“大人辦事小孩哪兒有插嘴的份,小兔崽子,還敢調侃你爹。”


    “嗚……”鏡弦委屈巴巴地看著楚靳,卻換來一個白眼,既然裝可憐沒用,鏡弦便收了眼中的兩灣秋水,戲謔道:“我是小兔崽子,那爹爹是什麽,老兔崽子?”


    “你!”楚靳抬起手作勢要打,外麵適時傳來熙月的聲音:“老爺,小姐,錦繡台到了。”


    鏡弦仿佛聽到了人間仙樂,飛一般竄了出去,楚擎和熙月就隻覺得眼前一花,鏡弦就站到了車下。楚擎微微一驚,也沒有說什麽,隻是當作這是楚靳教的,轉身為楚靳掀開車簾。


    看到楚靳下來,鏡弦一閃身縮到了楚擎身後委屈道:“擎叔叔,我爹他兇我。”


    楚擎寵溺地揉了揉鏡弦的頭,還沒說話,就看楚靳一臉你就給我裝地瞪了鏡弦一眼,徑自往錦繡台走去。


    楚靳四人都明白這不過玩笑罷了,旁邊的有心人卻不這麽認為了。


    於是乎,四人剛進入錦繡台,楚靳嫡女太過怯弱不堪,楚靳不耐之下拂袖而去的傳言已經傳遍錦繡台外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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