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年三十


    年三十的早上,韓奇醒的不算早。


    有鳥叫,傳到窗戶上來,聽起來就像是在耳邊鳴叫。韓奇醒來,拉開窗簾,世界一片晴明。


    遠望去,深圳的山影若隱若現,晴天可以看得很遠,空氣透明,而不燥熱,讓人十分舒爽。


    打開大門通風時,韓奇發現門上被物業貼了倒得福字。雖然老家的對聯沒有貼,但是客居此地,卻意外收獲了過年的道具。


    韓奇開心了一會,打開門之後,樓道裏的風灌進來,實在太猛了,他又悄悄關掉,然後給自己做了一個麵條。


    紫霞還在睡,沒有急事的時候,她喜歡睡懶覺。雖然人沒醒,但是電話卻響了。


    原來是老家的電話,媽媽和哥哥打了過來,在張家界的風俗裏,如果遵照土家族過年的時間——他們叫“趕年”,那就是農曆二十九的晚上到三十的早上算過年,半夜起來做飯,早上在淩晨吃喝,然後睡一個迴籠覺。


    也就是說,現在迴籠覺之後,他們已經二次起床了。


    紫霞理了理亂發,挨個打了招唿,想繼續睡,卻已經醒了,於是,給自己做了三明治。


    然後開始準備午飯,午飯要燉一鍋土豆牛腩,炒一個辣椒炒肉,還有雞蛋餅,做好之後,連鍋一塊端過去。


    因為昨晚迴來時也不早了,手裏的東西又多,韓奇就沒把車放到地庫,直接停到了樓門口。在平時,他是斷然不敢這樣的,一是物業確實查得嚴,二是堵路不道德,也容易被人刮擦。


    中午下樓一看,還好,今天沒被貼條,看來是物業放了一馬,畢竟是新年要來,這時候貼條確實有點討嫌。


    跑了兩趟,他們倆把做好的菜,和零食吃的水果、小吃,一起帶了過去。


    在車上,紫霞又睡了個迴籠覺,為了不吵醒她,韓奇連唱歌都是悄悄哼的。


    二十分鍾車程,到了樓下,韓奇出來接,帶了鍋和水果上去,韓奇隻拎了一袋瓜子花生糖果。


    小區裏居然好多人坐在太陽下,看來沒迴家過年的,都出來曬太陽了。


    韓奇把車放到小區門口,鎖好之後上了樓。


    媽媽已經把菜準備好了,正在一個個往外端。


    電視裏放著電影頻道,電影頻道開始輪播喜劇了。韓奇看得津津有味,卻忘了幫什麽忙。


    紫霞眼裏有活,主動去廚房盛了飯,大家圍坐在一塊,默默吃起來。因為韓奇的爸爸媽媽不善言辭,因此吃飯時就會顯得過度沉默。而韓奇為了調節氣氛,隻能不斷講一些奇聞或笑談,大家一笑了之,卻接不上話。


    偶爾媽媽看到他的飯吃得慢了,還會訓斥幾句,“吃飯不要說話,好好吃,吃完再聊。”


    不過,韓科大概明白哥哥的用意,他調了一個中央台15套,音樂頻道在放一些火過的經典香港電影主題曲。


    大家的話頭打開了,紛紛開始聊起自己喜歡過的香港明星。


    而聊到明星八卦,則是韓奇的主場——他知道不少真真假假的內幕,像每次同事聚會一樣,隻要給他一個人名,他就能還你一堆故事。這故事,不管真假,那是絕對震撼眼球。


    韓奇講完,爸爸媽媽還沉浸在自己偶像破滅的愣神中,紫霞已經洗完了碗碟,坐在一邊訕笑了。


    “你們別聽他胡扯,他說的很多故事,都是網上的傳聞,不一定是真的,不要全信。”


    爸媽聽完,這才長舒一口氣,還好還好,偶像還在,不至於全碎。


    韓奇也就坡下驢,趕緊假裝都是自己編的,千萬別當真。


    但弟弟還沉浸在王力宏的瘋狂故事中,久久不能緩衝迴來。如果後來,他知道王力宏出了更多匪夷所思的故事,恐怕隱形眼鏡都能震驚的掉出來。


    午飯很快結束了,下午溫度提上來,人也慵懶了;韓奇有點困,趕緊起身,開起車就迴了荔枝園。車子駛進荔枝園的大門,他就開始眼皮打架了。


    因為實在太困,他決定不迴去睡了,直接開到小區花園的頂上,穿過彎道,那裏有一片花林,在下午的陽光照耀下,不冷也不熱,正好睡一覺。


    車子緩慢的衝坡,荔枝園裏空無一人。隻有鳥叫,不斷的提醒韓奇,“快睡吧,快睡吧。”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同步入夢了。


    夢中,韓奇依依不舍的告別紫霞,坐上了飛往曼穀的飛機。飛機在雲端,搖搖晃晃,似乎遭遇了雷雨,還好有驚無險,落在了素萬那普。


    韓奇望著窗外的雲,隻見那雲一會亮一會暗,他的眼睛也一會熱一會凉,身上也逐漸燥熱起來。


    韓奇驚醒了,發現是車頭的影子挪開了,葉子隨風擺動,一會射到眼睛強光,一會遮擋陰影。而因為車頭向西,太陽曬久了,還是熱起來。


    韓奇把窗戶開大了,在合力緩神。


    紫霞睡熟了,輕輕發出唿聲。韓奇看著她,忍不住就想親一口。


    可是,他忍住了。他想讓紫霞多睡一會,自己也多看一會。


    就這樣,一下午很快就過去了。


    吃完年夜飯,第二天,韓奇就要準備迴泰國的事情了。


    短短的一星期假期,隨著年的到來和離去,而消失殆盡。


    韓奇給紫霞留了一封手寫的短信,作為臨別的禮物:


    “親愛的,多謝你。


    感謝你一直以來的陪伴和支持,我不是個盡職盡責的丈夫,但我自認為還是一如既往的愛你。


    希望在未來,我們能一起創造更多美好的瞬間,一起經曆所有的迴憶。


    在這個快樂很短暫的世界,創造盡量多的快樂,來填滿每時每刻。”


    韓奇拍攝的紫霞睡午覺的片段,卻讓他在飛機上、酒店裏、出租車上,仿佛觀看。看那些片段時,他就像還在年三十的午後一樣,側躺在車座上,看著心愛的人入睡,而不去打擾,直到自己也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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