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奕坐在東宮習政殿偏殿的書房中,手裏還拿著一本書在看,一邊聽著三寶太監匯報東廠探子打探到的情況。


    “秦九韶似乎在找燕王殿下的暗探,今日,他們本來已經盯上了,不過後來還是跟丟了。”


    “我們的人倒是找到了燕王殿下的暗探新的落腳點,就在永和坊的梨園。”


    蕭奕合上手裏的書,眼神凝重不少,道:“秦九韶為何要找三弟的暗探呢?”


    三寶太監迴道:“殿下,下臣以為,秦九韶可能是想要以此來聯絡燕王殿下,又或者是,找到他們之後,好知道他們的行蹤,也有可能是行離間之計。”


    蕭奕點點頭,說道:“嗯,應該是離間之計。”


    “慕容胤應該是早就已經有過和三弟通信,也知道三弟的態度,明白他不可能說服三弟。”


    “先解決外麵的敵人,再自家兄弟來一場。”


    “慕容胤那樣的小人,終究是不可信的,三弟該是清楚。”


    三寶太監躬身問道:“殿下,那如今依然是隻盯著他們,不直接抓捕嗎?”


    蕭奕道:“留著吧,不要打草驚蛇,且看看他們要做什麽,以後還有一些用處。”


    三寶太監拱手道:“喏。”


    蕭奕手裏拿的是一本《數書九章》,也是他根據自己看到的藏書閣裏麵的書籍,然後再根據自己還記得的那些數學知識,編寫出來的。


    如今還沒有完全出版,需要修改。


    以現階段而言,數學知識差不多到了前世高中的水平,其實就算是非常高了。


    到了後麵,那就是數學家的專業領域。


    蕭奕大學又不是數學相關專業,就是這《數書九章》也有一些知識,是沒有想起來,有著遺漏的。


    三寶太監走後,蕭奕想了想,還是召來了戴光、狄晏、郭子儀、包拯、張太嶽、李大亮、房宣、陸銘八人前來商議。


    他並不避諱三寶太監的東廠探子,直接道:“孤最近收到消息,北燕的探子正在查找三弟的探子,這京師看起來繁華如初,卻也暗藏殺機。”


    郭子儀冷哼一聲,說道:“慕容胤也算是奮三十餘烈,少有的英才,豈會安於縮在北地,隻有像是平定西夏一樣,直搗黃龍才能徹底解決這些隱患!”


    張太嶽拱手道:“郭尚書所言甚是。”


    包拯卻道:“然而現在連劉柱和趙玄甲這兩個逆賊都未曾平定,何以去平定蒙元和北燕?”


    “蒙元和北燕可不是西夏那等荒漠之地的小國,蒙元的鐵騎、北燕的八旗兵,都是精銳騎兵,兩者聯合,幾個月時間不到,就能破了金地。”


    “大乾如今內亂未曾徹底平定,禁軍也是連番征戰,損耗非常大。”


    “臣以為,當緩緩徐之,謀定而後動。”


    戴光也連忙站出來,表示大乾剛剛攻克西夏,還沒有解決劉柱和趙玄甲這兩個逆賊,應該先忍一忍,休養生息、養兵備戰、廣積糧、高築牆。


    蒙元鐵騎不善攻城之戰,可以在安西都護府、鹽州、晉陽、真定府、保定關、渤海關建立重鎮,以牆高城固來防禦北地蠻夷。


    八個人,也都是各有言語。


    沒有一個人表示議和,表示要讓步,頂多像是包拯的建言,要謀定而後動。


    蕭奕也沒有想要現在就開戰,大乾現在這個局麵是個什麽樣子,他還是很清楚的。


    蒙元和北燕聯合起來攻打金賊,瓜分了金地的物資,同樣也是損耗比較大,那自然是要休養生息,也不可能短時間內就再一次聯盟南下。


    雙方也就要看,誰能夠先恢複過來,誰能夠先一步壯大自身,誰能夠堅持到最後。


    蕭奕開口道:“孤並非是好戰,而是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們,讓你們心中有個數,不僅僅是慕容胤的暗探,就是那鐵木真都有暗探在京師。”


    “兩個人是什麽心思,你們應該要明白。”


    “後麵若是發生什麽事情,你們也當有一個心理準備,不要一驚一乍,也不要稀裏糊塗。”


    八個人也稍微鬆了一口氣,還以為殿下要借此開戰了呢。


    想一想,自己等人還是聽到暗探之後,心中多少有一些驚詫,也有一些意外罷了。


    殿下英明神武,直到大乾如今的局勢,是萬萬不可能再開戰的。


    ……


    “哼,皇上的心思,你不明白嗎?”


    範希淼有一些氣急敗環,直接伸手指著秦九韶,叫道。


    秦九韶喝著茶,悠悠地道:“我自然是明白,可是現在時機未到,僅僅是通過那幾個探子,就想要用離間計,是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


    “範先生乃是大範先生的子侄,該能想明白才對。”


    範希淼臉色一黑,盯著秦九韶,咬牙道:“我想不明白!”


    秦九韶這才耐著性子解釋道:“蕭奕能夠隱忍二十餘年,隻為了一朝得權,這樣的人,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離間計就可以成功離間?此人把握人心之道,怕是已經爐火純青了,看看他監國之後做的這些事情,試問,範先生坐在那個位子上,可以做到嗎?”


    範希淼直接道:“做不到!”


    秦九韶道:“是啊,就算是換上我,我也做不到。”


    範希淼不接話了,等著秦九韶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但是蕭奕就是蕭奕,我秦九韶就是秦九韶,他是大乾監國太子,而我,則是皇上手中的過河卒。”


    “蕭奕和皇上都是下棋的人,我們就是棋子,那既然是棋子,就應該做棋子要做的事情。”


    “蕭奕和蕭政兩人為了大乾可以相忍為國,可以定下攘外安內的協議,從此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就算是我們假裝蕭政的探子,刺殺蕭奕,恐怕也不會影響到兄弟兩人聯手的幹係。”


    “一來,我們不可能成功刺殺蕭奕,而就算是假的,再怎麽周密,也會被看出來。”


    “二來,蕭奕不傻,蕭政也不傻。”


    “我們隻有很少的人手可用,在這京師,也就是最底層最底層的人,我們的身份也經不起調查的。”


    “做的越多,錯的越多,暴露的也就越多。”


    “說不定,我們現在就已經被蕭奕或者是蕭政盯上了呢?”


    秦九韶這一句話,讓範希淼心中一緊,卻又覺得他是在說玩笑話。


    但是於秦九韶而言,他來京師,憑自身才華,遊走在京師的官場之中,打聽一些消息,傳遞給北燕的皇上慕容胤,就這麽簡單。


    離間計,那不過是順手而為,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不要勉強。


    不能因為輕舉妄動就毀了這個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聯絡點,以後,北燕將會對大乾一抹黑,什麽都不知道。


    “所以說,簡單的離間計不行,真正高明的離間計,是讓他們兩人都看不出來,才能中計。”


    “而如何看不出來呢?”


    “那自然是情之一道。”


    “至於多的,範先生自己去想吧,想明白了,也不要說出來,永遠藏在心中,直到它能成功。”


    “此事,也是隱秘,也就越真!”


    三寶太監坐在樊樓的三層一豪華包廂裏麵,喝著上等的藍橋風月。


    他不喜歡烈酒,反倒是喜歡最近新出的果味。


    其中最喜歡的便是這藍橋風月中的百花釀,香甜可口,喝起來也不會醉。


    “大總管,秦九韶跟丟了。”


    一身穿布衣,看起來相貌比較大眾化的漢子進門之後,一邊施禮,一邊開口說起來。


    三寶太監伸手拿起酒壺,倒了一杯酒,對那漢子示意道:“無妨,過來喝一杯,這是專門給你準備的藍橋風月醇香味道的,秦九韶此人算得上是一個老狐狸,隱藏了幾年,最近才被發現。”


    “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很難一直追蹤著他,跟丟了也沒事。”


    “如今這情況,他能去的地方不多,自會有人發現他。”


    那漢子也就躬身施禮,再上前喝了一杯,最後再次躬身施禮,退下了。


    一杯藍橋風月自然不算什麽,蕭奕給的經費也比較足,三寶太監又是個想要做事情的,不至於把這些錢都給貪了,他是知道做這種事情的難度,也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


    招攬這些個好手,那都是花費了大價錢。


    沒錢,別人轉身就可以把東廠給賣了。


    當然,除了錢之外,也要有其他控製人的手段才行,不然,盡都是一些貪財之人,而人一旦貪財起來,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不打草驚蛇,追丟了,沒關係。


    三寶太監本來就是拿著秦九韶給這些人練練手,如今的京師,已經是遍布東廠的暗樁。


    秦九韶隻要是一出門,隻要是還在京師之中,那不管是走到哪裏,都可能遇上東廠的暗樁。


    果然,不到一會兒,秦九韶進入了某個侍郎的家中,這個消息就送到了三寶太監的手中。


    ……


    四月七日。


    蕭政正坐在西湖邊吐納養神。


    這是當年遇到的一個老道士,教給他的一個修養之法,雖說不會真的就修煉成仙,卻也能強身健體,很有成效。


    這樣也可以讓人安靜下來。


    吐納之際,靜下心來想了想,對近年來的國事反而想得更明白了。


    論軍功,彼此沒有對戰過,一直各施能耐,一個謀江東之地,一個謀京西之地。


    一個平定了董賊和袁邵,穩定了河北、淮南、江東之地。


    一個平定了奸相、李賊,收服了西夏。


    這麽一看,其實太子的軍功還是大一些,不說那奸相,就單單是一個西夏,就足以證明其自身的實力。


    可這收西夏之功,也有他一份,若不是他在江東穩住了局麵,牽製住劉柱和趙玄甲,監國太子的京師怕是已經落入賊人之手,他也將會是大乾的罪人。


    但是兩人早已經約定好,要相忍為國,要攘外安內。


    所以這些論,其實也沒什麽必要。


    如今的局勢,那自然是休養生息,等待戰機。


    這個戰機,也隻能是蒙元和北燕挑起來,他們再動手,這就能占據大義。


    當然,最終結果還是要看輸贏,還是要看安撫百姓的手段。


    再怎麽大義,若是不能很好地安撫百姓,自然還是不能服眾,還是會有很多反抗。


    “什麽人?!”


    忽聽得侍衛一聲大吼,蕭政迴過頭,隻見前方十餘個山民打扮的漢子正向這邊衝來,手裏還舉著什麽東西,正在冒煙。


    “保護殿下!”


    “走!”


    附近的護衛不過八人,連忙護著蕭政後退。


    這裏距離官衙可是還有一段路程呢。


    若是對方人手太多,他們雙拳難敵四手。


    “嘭!”


    小小的爆炸聲傳來,一股黑煙升起。


    “快,走這邊!”


    護衛們不敢高唿,同時,有人直接扒了蕭政的衣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是一直都有訓練的應對之策,那個穿上蕭政衣服的人,其外貌也好,身形也好,都和蕭政差不多。


    “嘭!”


    又是一陣爆炸聲傳來。


    “放弩!”


    箭矢射來,護衛們立即上前,舉起小型的圓形盾牌。


    “叮鈴鈴。”


    “衝啊,殺了蕭政狗賊!”


    “……”


    蕭政就這樣冷眼旁觀,並未出手。


    這些殺手顯然有過訓練,都是善於刺殺之道,能夠悄無聲息潛過來,就不簡單。


    西湖很大,但是他所在的地方,都有著警戒,也有著暗哨。


    刺客明顯是已經解決了暗哨,才摸了上來。


    隻不過,蕭政一直都有著防備,所以晨練的地方,選擇的是靠近西湖之地,周圍比較空曠,那些刺客衝出來的第一時間,就被護衛發現了。


    刺客來人不少,數了數,十二個。


    而蕭政帶來的暗哨加上護衛一共是十個人,加上他,是一個人。


    “有人狗急跳牆了啊。”


    “竟然派遣刺客來刺殺我?”


    “是誰呢?”


    “是慕容胤,還是說,南邊的康王,又或者是趙玄甲?”


    蕭政又想到了那冒煙的東西,最後發生了爆炸,隻是威力很小,看起來就像是比較大的煙花。


    這東西好像叫做火藥,是大哥弄出來的。


    聽聞,攻打晉陽的時候,就是用這東西直接炸開了晉陽城的城牆。


    所以,是大哥嗎?


    ……


    蕭奕放下了賬簿,看著秦紅雪,笑著道:“紅雪姑娘端的是厲害,這一次,竟然能做成如此大的事情來。”


    秦紅雪則是迴道:“殿下謬讚了,三十艘海船,兩萬匹絲綢、三千擔茶葉、五百箱瓷器,這些貨物在東瀛那邊算得上是上等貨物,價格非常高,其中的利益也非常大,如今更多的海商願意參與其中,民女也遵從了殿下之意,買迴來成筒硫磺。”


    蕭奕溫和地說道:“這可不是謬讚,孤聽聞,東瀛那邊對大乾的國書向來謹慎,但凡有事大、朝貢字眼便裝作不知,貿易也多有限製,你這麽多東西,尤其是此番做大頭的絲綢兩萬匹,怕是要用幾個大帆船運輸,如此多的貨物,就不怕東瀛人強買?”


    秦紅雪迴道:“自是也發生有人想要強搶,不過,大乾國威依舊正盛,也有向著大乾之人,秦家聯合了幾個海商組建的商船,也有著護衛,再加上大乾的國威,倒是也解決了那些想要暗中搶奪之人。”


    “做生意,尤其是海貿,不說別的,隻是以銅錢換白銀,那都是翻倍的利,要是絲綢、茶葉,更是數倍的利,瓷器中看品相,好的瓷器能十幾倍的利。”


    “故此,三十艘船,隻要六七艘迴來,便能保本,十餘艘迴來,便可翻倍,這一次的商船三十餘艘,最終迴來了三艘。”


    蕭奕聽到這裏,很是高興。


    這其實已經不是大乾第一次海上絲綢,以前其實也有來往,東瀛那邊還有遣乾使。


    不過嘛,這一次,應該是海上絲綢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


    所以蕭奕自然也是十分重視。


    好在,結果是好的。


    帶迴來不好的白銀,也帶迴來不少硫磺,火藥的原材料也就有了。


    “嗯,東瀛那邊的白銀很多,這些白銀可以製作成為銀幣,孤會讓戶部給你兌換。”


    “這雖是大利,但是也該你們賺錢。”


    “孤不會直接占有。”


    “該是如何分,就如何分,也要保證足夠的公平和公正,如此一來,才能長久。”


    秦紅雪連忙施禮,說道:“殿下英明。”


    “唉,隻不過,你也肯定知道,孤眼下實在是沒有什麽錢,隻好與你做個長久計量,你自打著孤的招牌,放開了去做!”


    “而且不光是東瀛的生意,南越的生意也要做!南越的糧食,東瀛的白銀,跟蒙元的戰馬一般,都是國家長期內必須的東西!隻要能做成,就必然是跟坐地收租一般的長久出息!”


    秦紅雪迴道:“喏。”


    她自然是明白了,打著太子的招牌放開了去做的意思,也明白這句話其中的含量。


    以後,東瀛那邊若是再有什麽,完全可以出兵幫忙。


    這樣一來,也就不在會有什麽損失了。


    不過嘛,肯定還是要讓出來一點兒,給大乾水師捐贈個軍餉。


    不然,說不過去啊。


    這也無可厚非。


    畢竟,東瀛那邊確實有著很多白銀,幾乎是一座山那麽多。


    這一去一迴,就能夠賺取巨大的利益。


    那邊以白銀為貨幣,計算貨物的價格,白銀運送迴來,鑄造成為銀幣,成為大乾貨幣,其中之利益,大到無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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