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外大亂的時候,林東被杜立叫醒,林東來到甲板上傾聽,須臾,各船兵丁都起來備戰,今天是建奴來的第一天,眾人皆和衣而臥,如建奴連夜攻城,也好在南關助戰,眾人整理兵甲,凝神備戰,一時各船騷動起來。


    過了頓飯時間,旅順北城雜亂的聲音降了下來,隻有零星的喊殺聲傳來。須臾,南關城頭兵丁喊話稱:建奴攻城被擊退,殺傷眾多雲雲。


    水師軍兵這才放下心來。水師將士又和衣而臥,好好休息,畢竟白天忙了整整一天,頗為疲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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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東卻睡不著了,心中明白內應失敗了,隻要內應被鏟除,莽古爾泰麵對堅城隻會一籌莫展。自己的報信挽救了數千大明子民,挽救了張盤這個殺奴名將,讓建奴吃了大虧。


    激動、興奮之情在全身行走,困乏皆去。睡不著了,林東就起身拿起長槍在甲板上練了一番槍法,才意猶未盡的進艙安歇。


    夜半不睡的還有莽古爾泰,三大貝勒大睜著雙眼看著官署的屋頂,說什麽也睡不著,理智告訴他,不可莽撞,要保存實力,可失敗的恥辱令他血流上湧,麵目生疼,至天聰元年以來從沒有過的最大羞辱發生在他身上,這讓他無法接受。


    一想到其他幾大貝勒一定借此恥笑生事,尤其是父汗近來的喜怒無常,莽古爾泰就煩亂不已。一直到接近天明才在攻與不攻的矛盾中迷糊過去。


    伊泰阿看著阿瑪帶血的左臂,痛的出汗的額頭,心裏也替阿瑪難過,剛剛看到近衛托爾脫為阿瑪拔出箭矢,阿瑪牙咬的嘴唇出血的情景,伊泰阿扭頭不敢看。


    伊泰阿不是初哥,幾次征戰蒙古見過死人,傷患無數,不過此番是他的阿瑪受創,心中著實惦念。額魯看出自家兒子的牽掛,安慰道:“伊泰阿,沒事,隻是貫穿,過幾日就好了。”


    伊泰阿不忍再看,轉身出門,又看到門廳裏發小吉魯的屍首,麵目被一塊粗布蓋住,迴撤的途中,一枝重箭從後麵刺入吉魯的肺部,吉魯當場趔趄跪下,伊泰阿不顧危險扶著他迴到北城,剛過城門,吉魯就不支吐血倒下。鮮血從肺部,從吉魯口中大股湧出,吉魯想要對伊泰阿說什麽,吐出的卻是鮮血,大聲咳嗽幾聲後,吉魯就目光呆滯的咽了氣。


    伊泰阿背著他的屍首迴到駐地,沒想到阿瑪也傷了,忙完阿瑪,又看到吉魯的屍首,伊泰阿涕淚直流,再沒有人和自己一起打獵,一起放牧,一起打架了。自己的兄弟沒了。在伊泰阿心中,自小一起長大的吉魯比自己的親兄弟都親。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手拍了拍伊泰阿的肩頭,伊泰阿扭頭一看,自己的阿瑪在身邊看著他,“伊泰阿,記住,吉魯是尼堪殺死的,我們定會為他報仇。”


    是啊,伊泰阿惡狠狠的看向南邊,尼堪全都該死。他要為吉魯之死殺十個,不,百個尼堪報複。張盤也沒有睡,聽完方鬆半個時辰的哀嚎,看著城門外隱隱約約的建奴屍首,張盤隻覺得亢奮,建奴的人頭、鮮血一向帶給他興奮,這一天殺的真奴以及挫敗莽古爾泰的快意讓他立在城頭賊吧沒有睡意。心中默念了整整一遍被殺的親族的名字,最後是自己三歲大的雙胞胎兒女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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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一會兒快意,一會兒悲傷,可憐的張盤度過了這個漫長的夜晚。海滄船上的吳群也聞聲而起,聽到喊殺聲,心中憂慮,從甲板上翹首旅順,許久喊聲停息,不是初哥的吳群明白建奴退了,否則建奴入城喊殺更甚,吳群放下心來。


    看看甲板方家大大小小的族人大多驚醒來到甲板,吳群唿出一口氣,總算家人都上了船,雖說損失了一些銀兩,費盡周折,不過,總算沒有辜負父親囑托,把族人都帶上了去山東的船,至於到山東後如何過活,隻能到時再說了,再怎麽說也比烽火遍地的遼東安生吧。


    劉福貴白天在碼頭與建奴搏鬥,左臂被建奴砍了一刀,傷員都上了一艘海滄船,劉福貴隻能歪在甲板上,鄒懷恩一旁伺候他,劉福貴痛的半宿睡不著,周圍斷斷續續的唿痛聲也讓他無法入睡,旅順的激戰聲驚醒了迷迷糊糊的眾人,聲音平息後,水手告之建奴被擊退了。


    劉福貴睡不著,想著白天殺死建奴,救了他和鄒懷恩的年輕軍將,呲牙咧嘴中下了決心一定找到他,隨他一起殺奴報仇。也許是雙方的恨意相織,天明時,不再是陽光普照,而是烏雲密布,帶著蒙蒙的細雨,將旅順內外裹入其中。這日上午,建奴沒有攻城,雙方偃旗息鼓,仿佛昨日都是累了,今日不約而同的一起休息。


    卯時末,建奴升起白旗,一個戈什哈騎著一匹黑馬來到城前喊話,希望收迴死亡的建奴旗丁屍體。


    張盤幹淨利落的吩咐左右親衛射死他,兩箭射向信使,信使迴馬就跑,在途中中了一箭,好在不在要害。他大罵著裏倒歪斜的伏在馬上奔迴本陣。


    張盤不認為有互相交換屍首的必要,死在城下的都是建奴,讓他們曝屍荒野才是正道。氣的主持此事的梅勒額真卡西克暴跳如雷。


    申時初,城東北又升起煙火,是建奴在焚燒己方的死屍,包括建奴被燒死在東側林地中的漆黑,彎曲如厲鬼般的屍體,建奴旗丁們自己都被嚇到了,不是沒見過燒死的屍體,隻不過以前都是燒死的遼沈一帶的漢民,以及最近一兩年彈壓的反抗者,這迴卻是數百名正藍旗的旗丁,包括有牛錄章京、領催、撥什庫等中下級軍將。


    這是最近幾年少有的損失,正藍旗士氣跌落穀底。要知道牛錄都是聚居在一起的,東邊幾乎整個牛錄的陣亡,將會使幾個村落幾乎家家戴孝嚎哭。伊泰阿單獨為吉魯堆了柴堆,在托爾脫的幫助下將吉魯放在其上點上火,看到火中吉魯的屍首翻轉,焦盡,伊泰阿淚流滿麵,跪在地上賊吧沒有起身。


    兔死狐悲中正藍旗也沒有了往日的喧囂,兩軍都彌漫著莫名的安靜,在旅順南北對峙起來。第二天也在這種氣氛中慢慢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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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盤可是不敢大意,雖說他向來痛恨建奴,不過他從不敢輕視這般蠻子,向來輕視建奴貿然出戰的明軍軍將早在薩爾滸等戰中身死他鄉了,張盤命令屬下盡量準備滾木擂石、金汁箭枝,全力戒備。


    第三天,莽古爾泰仍然沒有下令攻城,反而下令旗丁們拆毀北城南北城門,下午又下令填埋水井,最後火燒整個北城,當然,北城的城牆是燒不沒的,隻是城內的住宅廟宇都燃成灰燼。


    建奴大隊則是全部移到城外大營。張盤是不敢大意,窮酸文人所說的建奴粗鄙,張盤是不信的,粗鄙的建奴占了遼沈,文人領兵的大明卻一敗塗地,張盤絕不敢輕敵。


    張盤與建奴有血海深仇,不過,他曉得首先得保護自己,否則如何殺奴,一個不慎自己的腦袋都丟了,還談什麽複仇,張盤敢保建奴定會砍了自己的腦袋褻玩解恨,就像遼河戰死的秦邦屏頭骨被建奴製成酒杯褻玩一般。


    第四天辰時初,建奴大隊離開大營北撤,大隊陸續出營,隻留了一個牛錄殿後,下午未時初最後一個牛錄北撤,莽古爾泰希望張盤為仇恨蒙蔽,能追殺出來。


    金國上層皆知張盤全家被殺而素來報複金人,稱之為旅順瘋狗。雖然希望不大,不過畢竟是希望,也許張盤等人當真被勝利衝昏頭腦,衝殺出來呢。


    張盤不負自己的名字,就是盤在南城不動,今次旅順攻防,殺死幾百真奴,雖說北城被毀,張盤覺得還是值了,不太對付的登萊巡撫武之望在此潑天大功麵前,也得捏著鼻子認了,手中人馬不足,穩守為上了。


    如果籌劃中的數千援軍早到,還可以斟酌一下,當下嘛還是穩守為上了……


    於是,莽古爾泰在一探,再探,再再探中失望的渡過旅順河北上,這迴是真正迴師了。不過,旗幟歪斜,不複來時旌旗招展的強橫模樣。


    福海號上,林東又開始發呆,林東是真愁了,他眼饞這批遼民,可養兵養民都需要白花花的銀子,而他如今最缺的就是錢糧,看來隻有先當海盜了,這個來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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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朝鮮太窮了,好在還有倭國,此處盛產金銀銅,好所在啊,搶他娘的,就算是為死在朝鮮的明人收一些利息了。


    “公子,指揮大人命您即刻到福山號。”杜立進來稟報。林東即刻上了小艇往前軍而去。自從第一天的戰鬥結束,林海怕林東再上岸與建奴血拚,二子確是勇猛,不過林指揮可不想讓自家的接班人與建奴搏命去,就把林東的福海號打發到老虎尾外警戒。林東是就坡下驢,反正軍旅順攻防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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