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過數日時光,海格潦倒得如叫化子。滿臉胡碴與深陷的眼眶,讓他虎視眈眈的雙眸更讓人看了喪膽。


    “你來做什麽?”海格陰冷的朝訪客元卿低吼。


    元卿一踏入海格房裏,差點被滿屋子濃重的酒味熏昏。“你這幾天到底喝了多少酒?”


    他看來簡直三分像人、七分像野獸。


    “滾!”


    還好元卿閃得快,否則現在砸爛在牆上、到處都是碎片的不是酒壇,而是他的腦袋。


    “本來我是來問你派人下揚州查訪璿兒行蹤的結果,看來還是老樣子了。”一無所獲。


    “我已經告訴過你,別再踏進我家門一步!”


    “如果我有與璿兒相關的消息呢?”元卿悠然的笑語,有效的煞住海格幾乎一口氣打碎他下巴的鐵拳。


    “璿兒在哪裏?”


    “揚州。”元卿徑自在椅上坐下,拾起案上那張捏得爛皺卻又無比珍惜的信箋。“真沒想到璿兒出走前會留書,坦誠自己用藥熏倒我,盜走密函。”


    “她是不知情的!她根本是被人下了暗示,受到控製才不自覺的做出這種事!”


    “好好好,我知道,請別再對著我的腦門吼。”耳朵都要給他震破了。“反正千錯萬錯,絕對不是你的璿兒錯!”


    “璿兒現在到底怎樣了?”海格幾乎快抓起元卿的衣領拷問。


    “你的手下不是查到璿兒是在富升客棧跟某個男人走後,便消失蹤影了嗎?”


    “那個叫慕容的家夥?”


    “沒錯。要找到璿兒,必定得先搞清楚他的底細,因為他不僅帶走了璿兒、忽然銷聲匿跡,他還是控製璿兒的心智、竊走我身上密函的主謀。”


    “他是‘四靈’之一嗎?”海格蹙緊了眉頭。


    “不是,但他是‘四靈’之下的第一大將,慕容淵。他為人心狠手辣、殺人嗜血,尤其精通禦魂術。”


    “禦魂術?”這種控製他人心智,使人聽其指揮而毫無意識的旁門左道,隻有江湖中陰險且功力深厚的分子才會玩這種卑鄙的把戲。


    “在你差點遇害的那夜之前,璿兒曾和慕容淵交談過。”


    “他該不會就是在那一刹那對璿兒下暗示吧?”


    “很有可能。”元卿的臉色逐漸深沉。“璿兒沒有那個本事設計殺人機關,但她可以牽絆住你的注意力與警覺心,方便其他人暗中布局。”


    “這個‘其他人’,你猜測是綾羅?”


    元卿聳聳肩。“除非你有其他更好的人選。”


    “我還是無法相信,綾羅竟會突然背叛我們。”海格重重坐下,往日的俊容變得憔悴無神。


    “我早跟你說過,小心這個揚州花魁黏著你不放。”


    “我們不是在討論她有沒有黏著我不放,而是她為何會陣前倒戈!”


    “她是為了你才投靠‘四靈’。”


    “我?”他不解的看向元卿陰冷的笑容。


    “恨哪,海格。她苦苦由揚州一路追上來,不顧生命危險的想要幫你平安送密函返京,卻親眼看見你對一個小女娃意亂情迷。她焉能不恨?”


    “我和綾羅隻有任務上的搭檔交情,根本不曾涉及愛情。”


    “你沒有,她卻有。任務之外,她對你的愛已經如火如荼,隻是你從不注意。”


    “就隻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她就背叛我們?”這女人簡直不可理喻!


    “你和璿兒才認識幾天,綾羅卻與你合作幾年。你寧可全心全意的愛著璿兒,卻從不分給綾羅一絲一毫的兒女私情。你想她會甘心嗎?”


    “拜托別再跟我扯其他女人的事……”海格的呻吟突然轉為怒吼。“我他媽的才不管她恨不恨、怨不怨的屁事!我要璿兒的下落!她到底在哪裏?!”堅硬的檜木桌幾乎被他的重拳捶成碎片。


    元卿靜靜地看著他,等他控製好脾氣才淡淡歎息。


    “你隻對你所愛的人癡情;對愛你的人,卻如此寡情。”


    “你如果沒有任何有關璿兒的線索,給我滾!我不想聽你廢話連篇!”


    “我沒有璿兒的確實下落,但我有辦法從綾羅身上弄到,這必須有你的配合才行。”


    “綾羅肯告訴我嗎?”


    “我會讓她肯的。”元卿的笑容意味深長,“但你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什麽代價?”他眯起眼眸,心中浮起不祥的預感。


    “你到底是答應不答應?”元卿完全不給他談條件的餘地。


    “隻要能找迴璿兒,把靈魂賣給惡魔我都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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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州,基容府。


    “璿兒,起床了嗎?”華美的院落間傳來一陣悠揚細語。


    “我已經起來了,慕容公子。”璿兒正坐在梳妝台前任兩名婢女梳理發髻。


    出了北京,南方婦女多做明代打扮。身形纖細玲瓏的璿兒在輕柔的布綢與蘇杭的上等繡品、金鈿翠玉襯托之下,令剛踏入璿兒房內的慕容淵為之屏息。


    “果真是我的璿兒……”他夢囈似的沉醉著。


    “慕容公子?”她這麽一喚,才讓他迴神笑了起來。


    “我不是告訴過你,直接叫我淵就可以了?”他怡然的在花廳內坐下。“睡得好嗎?還有沒有再作惡夢?”


    “我不清楚。”婢女扶她至慕容淵身旁坐下。“我總是在夢裏聽到有人叫我。遠遠的,一直唿喚著,聽得我好難過。醒來之後,就發現枕頭居然都給我哭濕了。到底是誰一直在我腦子裏唿喚我?”


    “也許是你過世的父母吧。”


    “不,不是父母,而是一個男人。他的聲音很厚、很低沉,而且很熟悉。”與慕容淵溫文儒雅的嗓音截然不同。


    “你居然能把聲音記得這麽清楚?”他已經將藥量與暗示下得如此重,她心裏卻仍殘留那個男人的影子!


    “不隻是聲音,若不是夢裏霧太濃了,我或許還能把那個模糊的身影看仔細。”


    “是嗎?”他和煦一笑,打個手勢叫仆人送上藥膳。“來,把今早的藥喝了吧。”


    “為什麽我一直都在喝藥,我身子真的這麽差嗎?”


    “你太纖瘦了,等養胖一點好做我的新娘啊。”


    “淵……淵大哥,你實在太寵我了。如果不是父母在生前使將我指配給你,我真不曉得自己會過著什麽樣的生活。”


    “別想這些了,快把藥喝下。”


    璿兒柔媚一笑,便乖乖把作用不明的藥喝個精光。


    “淵大哥,我是不是很小的時候就與你認識了?”


    “怎麽說?”他以白絹輕柔的替她拭去唇邊的藥汁。


    “我有時會夢到一個很可憐的少年被許多小孩欺負,也有一些狠毒的貴婦與仆役虐待他,我想救他卻老是無能為力。”她抬眼凝視慕容淵俊逸的容顏。“我發覺你很像我夢中受人欺陵的少年。”


    慕容淵震懾在原地。“你還記得那些……夢?”


    “是夢嗎?我覺得好象是確實發生過的事,太清晰、太具體了。”


    慕容淵的神色沉了下來,彷佛陷入痛苦的記憶裏。“璿兒,如果那些夢令你不舒服,我可以將它們從你腦中再度抹去。”


    再度?她猶豫了一下,卻沒再細想下去。“不是那些夢令我不舒服,而是我在夢裏的無能為力令我感到不舒服。”


    慕容淵不可思議的瞪著她。


    “在每一個夢裏的我年紀好象都很小,個子矮、力氣小。好多次我想伸手救那名少年,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如果夢中的我能像現在這樣,是個成熟的大人,或許就能解救那名少年脫離痛苦。”


    “解救我……脫離痛苦?”他視線迷蒙的望著璿兒。


    他果然就是那名少年!“我不一定有解救人的能力,但我寧可一試。至少那會比什麽都不做,靜看一切痛苦發生來得好些。”


    他什麽話也沒有說,隻是輕輕將她擁入懷中,傳遞著無言的訊息。


    她很熟悉這個懷抱,但似乎兩人的感覺更嬌小。是她夢中的印象?還是她童年的模糊記憶?


    “成親吧,璿兒,讓我們永遠守在一塊。”


    “我們……不必成親也能在一起作伴啊。”不知為何,她總有個感覺,慕容淵並不是她該嫁的男人。“我可以……我可以做你的幹妹妹,那就可以……”


    “我不需要任何妹妹!我隻要你!”他憤然抓住她瘦小的雙肩怒吼。璿兒在驚嚇之際,被他眼中深邃的黑潭吸走思緒。“你忘了嗎?你的父母在死前已經將你許給我,你必須嫁給我!你隻能嫁給我!”


    “我……我要嫁給你。”她雙眼圓睜,神情呆滯的響應著。


    “璿兒,你要成親,而且你隻要嫁給我。”他由恐怖的瘋狂怒吼轉為哄騙,搖晃著她肩頭的大掌卻依舊力道強悍。


    “我要成親……我隻要嫁給你……”


    “璿兒!”他猛然擁她入懷,緊緊的抱著他最珍貴的美麗娃娃。“我什麽都不管、什麽也不怕。為了和你在一起,殺人放火我都願意!”


    “我要成親……”


    “我才不要什麽妹妹。妹妹遲早還是會嫁出去的,可是妻子卻不會。唯有妻子可以終生相隨,至死不離。不是嗎?”


    “我要成親……”她毫無意識的在他懷中喃喃自語,空洞的雙眼卻滴下豆大的淚水。為什麽?是為了誰?她不知道,也無法控製。


    每天早晚一盅又一盅的藥水,漸漸衝淡她記憶中仍殘留的熟悉身影,卻衝不掉她每日枕上莫名留下的淚。


    轉載自百草園 掃校不詳


    “璿兒!”驚天動地的一陣狂嘯,震破深夜的寧靜。


    海格自床上驚坐起,流著滿身滿臉的冷汗。


    “璿兒……”他一手橫在雙眼上,濃眉深鎖。


    門外趕來的仆役安靜的候著,不敢隨意出聲驚擾貝勒爺。


    他又夢見璿兒在哭。他多想過去擁抱她、安慰她,可是夢裏為什麽總有那麽濃的霧,一直阻攔他?


    “天哪……我可以什麽都不要,求求老天讓我見她一麵吧。”他低吟著、哽咽著。他數度想親自前往揚州,卻被家人和元卿阻攔,加上還得入宮向皇上稟報鹽務之事……他好累、好累,隻想見璿兒一麵。


    幾乎每夜他都夢見璿兒在落淚,而且霧愈來愈濃,他都快看不見她人在哪裏。可是一聲又一聲的柔細啜泣,一直穿越黑夜,傳入他夢裏,迴蕩著、反複著,像在冥界哭泣的幽魂。


    她是不是仍會每夜作惡夢?有沒有人細心照顧好她的生活起居?她為何在夢中哭泣?


    他強悍的意誌早被重重的憂慮磨盡。家人笑他、朋友笑他,堂堂一個男子漢竟如此沒出息,為了一個女人形容枯槁、痛苦不已。


    笑吧,任世上所有人笑他笨、笑他癡吧。他不是英雄,隻是個癡心的男人。為什麽當初感情要放得那麽多、那麽深?他是什麽時候陷入這種境地的?


    海格還未理出頭緒,就被元卿一早約到被包下的茶館二樓去。令他意外的是,綾羅也在場。


    “啊,好一個為情所苦的奇男子。”綾羅豔麗一笑,瞅著海格不見光彩的容顏。“真是為伊消得人憔悴。”


    “放心吧,你永遠都不會是我思念到憔悴境界的那一個,頂多會替你反胃。”海格看也不看她一眼,翻起衣擺冷然入座。


    “替我反胃?那也不錯。”她玉手掩唇媚笑。


    “看來你們已經敘舊完畢,咱們就進入正題吧。”元卿等小二退下後才開口。“今天找你來,是想問慕容淵在揚州的下落。”


    “揚州有座數一數二的豪邸,就叫慕容府,這並不難找啊。”她悠哉的笑看海格,可惜他甩都不甩她。


    “沒有慕容府。我的手下翻遍揚州,甚至找不到慕容淵這個人。”海格一口飲盡茶水,深蹙眉頭。此時他想狂飲的不是茶!


    “喔,這樣啊。”


    “這個忙你到底幫是不幫!”他重重放下茶杯時,杯子赫然被震破在桌麵。


    “你要人幫忙是這副德行的嗎?”元卿冷冷瞪著海格,不悅的氣勢隱隱流露。


    “要我跟一個窩裏反的人打交道,還有什麽好德行可言!”


    “現在是你有求於人,就該對綾羅客氣點。”


    “對!為了璿兒,我甚至願意跪下來求你,隻要你肯告訴我璿兒的下落。可是你有沒有這個誠意?你是不是真會告訴我她的消息?”


    若不是元卿刻意選了座熱鬧喧嘩的茶樓,海格這聲怒吼鐵定會傳遍大街小巷。


    “反正你們遲早會重聚,現在讓我稍稍消遣一番又有什麽關係?”她怡然自得的以手撐著下巴。


    “對不起,綾羅。海格自璿兒出走後脾氣一直很不好,他太焦躁了。”道歉的竟是元卿。


    “無妨。你們到底查到了些什麽呢?”她邊看指甲邊隨口問。


    “我和海格已經知道……”


    “夠了!”海格赫然一吼,沉寂地冷睇綾羅半晌。“不用再問了,我不想跟這個女人再談下去。”


    “佟海格,我不叫‘這個女人’,我有名有姓。”她也沉下了臉色。


    “你隻是個長得像綾羅的女人,可你不是綾羅。”


    “你在胡扯什麽?”她眯起雙眸。


    “以前跟我搭檔的綾羅,做事從不會有這種輕佻馬虎的態度。她的智能不比男人差、辦事能力不比男人差、情緒的控製更比一般女人強。我不想見到一個麵子和她一樣、裏子卻一團腐敗的女人,壞了我和她共事多年的印象。”


    “我沒什麽腐敗,隻是被情愛折磨殆盡了。”


    “為什麽一談感情,你就由一流的女人變成三流的貨色?我看不到你有一絲一毫以往的精幹,隻有著市儈女子的流氣,散發嫉妒、懷恨、不甘、嘲諷,和落井下石的惡臭!”


    “這是一個正常女人的反應!”她也卯起來發火。“我和你共事這麽多年,你隻看見身為搭檔的我,卻從不注意身為女人的我。”


    “論女人,我懂事至今碰過不下數百個!論異性的搭檔,卻隻有你一個!”他忽然狠手將綾羅整個人拉起身,鉗在他身前。“如果你真想當那數百人中的一名,放棄自己獨特的特質,我成全你!我們立刻找個地方,或是你要我直接在這裏上!”


    “海格!”元卿知道他是講真的。


    “是嗎?我在你眼中曾是特別的嗎?”綾羅苦笑著。淒美的容顏,像在哭也像在笑。


    她多希望自己不光是他的得力助手,也是他所愛的女人。誰知一旦跨越任務的搭檔界線,隻換來自己一片癡心的破滅。


    “佟海格,你最好快放開我的手,否則我會踢得你絕子絕孫。”她挑眉冷笑,沉穩的語氣中再也沒有先前的輕浮。


    “綾羅?”海格鬆開她的手,感覺昔日那位精睿的女搭檔彷佛重現他眼前。


    “揚州表麵上沒有一座叫慕容府的豪邸,但你們可以花點銀兩打通地方官吏,就能查出它匿名前的所在地。”她一板一眼的嚴肅說道,端坐於椅上。


    “慕容淵和地方官府有勾結?”海格也恢複談論正事的態度。


    “不是他與地方官府勾結,而是他生性殘暴,府邸中常有血腥事件發生,這些全賴‘四靈’的通天本領,牽製官府把一切案子壓下來。”


    海格一聯想到璿兒的安危,拳頭立刻握得喀喀作響。


    “他為何要利用璿兒替他盜取密函?又為何要擄走她?”這是元卿最感不解之處。


    “他本來不插手這件鹽務,是‘四靈’和他交換條件他才介入。條件是,他替我弄到密函,我替他弄迴璿兒。”


    “但你失敗了,因為璿兒是自己逃離海格身旁,重迴他懷抱。”


    “錯!”她陰沉一笑。“我的確曾使計離間海格和璿兒,最後卻失敗,但璿兒並不是自己逃迴慕容淵身邊,而是被他算準了的。”


    “他早知道璿兒會逃離我?”


    “他在璿兒腦中下令,盜取密函,卻也巧妙的安排在某個偶然的觸動下,她會突然想起一切,讓她陷入自己是竊函元兇的自責中,讓她沉淪在自己可能也是暗殺你的兇手的恐懼中。最後,逃離你!”


    海格一拳重重擊在桌麵,殺氣四射、怒火駭人。他恨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隻想痛宰這個折磨璿兒脆弱心靈的混蛋!


    “厲害,算計得十分精準。”元卿不得不讚賞慕容淵的本事。“但他對璿兒如此狂熱的執著,實在很反常。”


    “你的嗅覺還是和以前一樣。”綾羅也不得不佩服元卿的敏銳。


    “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舊情?”海格的語氣幾乎凍人骨血。


    “嗯……我不妨先說慕容淵的故事給你們聽吧。”她微揚嘴角,思索著最直接明了的切人方式。“慕容淵本籍不在揚州,是去年才從雲南遷過來的。”


    “雲南?”海格的腦中快速搜索著,彷佛有什麽資料曾與雲南有關聯。


    “慕容家在雲南是首富,慕容老爺子女眾多,但獲得他疼愛的沒幾個。慕容淵喪母之後,失去靠山,便淪為妻妾們相互淩虐報複的對象,作賤他、毀謗他,好讓自己的兒子們獲得父親的青睞,襲承龐大家業。他可以說是從小被欺淩壓迫大的,但他很能吃苦,一直咬牙忍著。直到某一天,這位苦命少年才開始大開殺戒,就像嚐過生肉鮮血的餓虎,從此再也停不下手,嗜殺成癖。”


    “是什麽使得他大開殺戒?”元卿覺得這會是最重要的關鍵。


    “璿兒。”


    “璿兒?”海格從沒想過他們的關聯會溯及童年。


    “璿兒一直住在慕容府裏,和他感情非常好,卻在她大約十一、二歲的時候,差點遭慕容淵的四個異母兄弟玷汙。他就是從那一刻起開始殺人,殺完四兄弟再殺教唆他們玷汙璿兒的四名母親。手法俐落,弄得彷佛是場天災意外似的。”


    “這些母親居然叫自己兒子去欺負璿兒?”


    “因為璿兒愈大愈美,乖巧又聰明,溫柔且善體人意,很得老爺的疼愛。那些妻妾深怕璿兒會霸走多數的家產當嫁妝,隻好出此下策,讓她嫁不出去。”


    海格已經把牙根咬得下顎發疼。就算慕容淵當年沒殺他們,他佟海格也不會讓他們再多活一個時辰。


    “到底璿兒是他什麽人,會如此得慕容老爺疼愛,又能讓慕容淵為她開殺戒?”元卿心中雖已有底,但很不希望是他所想的答案。


    綾羅冷冷一笑。“做父親的當然會疼自己最嬌豔可人的女兒,做哥哥的當然會為自己心愛的寶貝妹妹拔刀殺人。”


    海格當場愕然,元卿則深深鎖住雙眉,閉目不語。


    “慕容淵是璿兒的哥哥?”海格仍無法接受事實。


    “是!他們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也是慕容家唯一存活的血脈。”


    “其他人全被慕容淵殺了?”


    “不是一口氣全殺,而是一個一個慢慢來。他替自己的妹妹慕容璿開殺戒複仇後,就開始慢慢替自己複仇。有的是殺死、有的是逼死、有的是逼瘋,隻有慕容老爺是終其天年,安然而逝。”


    “他還真是孝子。”元卿的笑語裏全是寒氣。


    “說不定也是被他下了禦魂術,讓慕容老爺活到某天就自行斷氣。”海格神情肅殺,雙眸射出犀利光芒。“慕容淵這事做得太過火,恐怕滅門之事早已家喻戶曉。”難怪方才他會聯想到雲南過往曾有的懸案。


    “他之所以遷至揚州,為的就是到人生地不熟之處,好與自己的妹妹成親吧。”這一點,綾羅沒有確實證據,隻能猜測。


    “璿兒一點也不讚成他嗜殺成癖!她也根本不願嫁給自己的親哥哥!”海格霍然起身狂嘯。


    “等一下,海格……”


    “他竟然用如此下流的手段控製璿兒的心智,任他擺布!”海格邊怒吼邊衝出茶館。


    “海格!”元卿怎麽叫也沒用,懊惱的重歎一口氣。“我的天……幹什麽這麽衝!”


    “我倒希望有個男人也能為我如此衝動。”海格一走,綾羅立刻由精銳的表情變迴脆弱的女子。


    “抱歉,沒酒澆愁,隻能以茶解憂。”元卿優雅的替她斟滿一杯芬芳茶水。


    綾羅淡然一笑。“你會怨我居然為了兒女私情而投靠到‘四靈’那方嗎?”


    “不會。既然做不成海格的情人,做他的敵人又何妨?隻是把情場上的角力轉到戰場上去。很聰明的做法。”


    “你真是難得一見的夥伴。”她搖頭笑著讚歎。


    “彼此彼此。”他爽快的與綾羅碰杯,以茶代酒,喝個徹底。“不過我們這輩子不再是夥伴。你剛才賣給海格的大人情,想要他怎麽還?”


    “先欠著。叫他記著,我隨時會來討這筆人情債。”


    “高明。”他又替彼此各斟滿一杯。


    “你不替海格求情?不怕我到時候強人所難,或獅子大開口?”她挑挑眉。


    “何必?總得有人替你多年的苦戀討迴公道吧。你盡管強人所難吧,我早就想看你整海格的好戲。”


    綾羅突然放聲大笑,豪邁之中更顯得明豔動人。“我們合作這麽多年,沒愛上你還真是可惜。”


    “我也這麽覺得。”


    繡芙蓉2003年11月9日更新製作


    豪華的慕容府裏,處處張燈結彩,大紅燈籠沿廊高掛。這看似熱鬧的喜宴夜景,卻沒有一點聲息。整座府邸隻有安靜幹著活的眾多仆役們,沒有一名賓客,安靜得宛如一座死城。


    “璿兒,衣裳合適嗎?”慕容淵在璿兒房裏滿意的欣賞著身著霞帔的天仙娃娃。“明兒個就要正式拜堂了,會不會緊張?”


    璿兒靜看他好一會兒,才嬌媚的笑著搖頭。


    “這次不會再有人中斷我們的好事了。”他的溫柔低語下包藏的是陰狠的心。上一迴,他不小心雇了個聽說過雲南慕容府血案的胖嬤,毀了他和璿兒的大喜之夜。這次府裏的仆人他全親自篩選過,絕不會重蹈覆轍。


    “你今晚要出去?”她看他一身外出打扮。


    “張羅一些事情。”


    “什麽事情要在晚上張羅,明早再出門不是比較妥當?”


    “我隻是出門談些生意。”殺人生意也隻適合在黑夜談。“你是在擔心我嗎?璿兒。”


    他笑著以手指輕撫她的水嫩臉蛋。“我不會有事的,你更衣休息吧。還有,別忘了喝藥。”


    “嗯。”她乖乖的目送他離去。好象想起什麽有關這場婚禮的事,又似乎想不起來。


    反正她是被過世的父母指配給淵大哥的,她隻要遵奉父母之命就對了。而且淵大哥是好人,長得俊美又溫柔,又很照顧她,三不五時就到她房裏探視或送藥。


    就嫁給他吧。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麽聲音拉住她,不讓她嫁。


    喝過湯藥就沒事了。每次她腦中出現這些奇怪的微弱聲音時,她就很難受。那種快想起什麽又偏偏想不起來的痛苦,往往在喝過湯藥後就會平靜下來,思緒一片祥和。


    “今晚的湯藥呢?怎麽還沒送來?”


    她身旁的兩名侍女隻是閉口搖頭。


    “你們去幫我看看或催一下好嗎?我的頭很不舒服。”


    侍女們立即安靜退下。可是她左等右等,等得頭都痛了,湯藥還是沒送來。索性她自己動身,去膳房那頭催一催。


    夜晚的豪邸之內,除了沿廊的燈籠照亮之處外,全是隱晦的黑暗。


    她實在沒耐性沿著曲折的長廊一路慢慢走,她的頭愈來愈痛,為抄近路,她直接穿越中庭的園林。


    她隱隱的感覺到,她似乎有過趁黑夜逃往園中的印象。當時她是在躲誰?她甚至可以感受到當時的驚慌和害怕,她在怕什麽?


    你乖乖出來我就不罰你!璿兒,你聽見了沒?!


    她霍然停住腳步,雙手掩耳。是誰在她腦中嘶吼著這句威脅?她記得似乎就是在這片陰暗的園子裏聽見的,可是她張望四周,隻有一片詭異的祥和,昏紅的燈籠列在黑暗之中,延往夜色深處,宛若通往冥府的迎親之路。


    她覺得眼前的景象怪異得令她發寒,那些紅彩及紅燈籠一點喜氣也沒有,看起來倒像血!


    逃!小姐,快逃!


    不要叫了,不要叫了!為什麽她的腦子裏有那麽多不同的人在唿喊?她頭痛得快受不了了。


    我不需要任何妹妹!我隻要你,璿兒!


    到底是誰在瘋狂嘶吼?她的耳膜快破了。


    黑暗中突然竄出兩隻巨掌,將她自身後捆抱住的同時也捂住了她的嘴,她嚇得連尖叫或掙紮都來不及反應,傻傻的被人鉗抱得動彈不得。


    放手……她快不能唿吸了。是什麽人潛入?難道是盜賊?


    “別動!否則就將你和其他人一樣,綁到廚房去!”她的耳邊傳來寒冽的低語,成功的引起她的恐懼。


    其他仆人全被綁到廚房去了?!


    “走!帶我到璿兒小姐的房間去!”


    不要!她才不要!可是橫架在她身前的鐵臂緊得讓她連抬起雙臂反抗的餘地都沒有,隻能被他強行拖往迴廊處。


    在昏暗的燈籠隱照下,對方才赫然看見她的麵孔。


    “璿兒!”對方立即放開鉗製,驚愕的抓著她的肩頭轉身麵對他。


    “放手!來人哪,有強盜!”她拚死的以小拳頭掙紮著、攻擊著,對對方銅牆鐵壁般的胸膛完全起不了作用。


    “我終於見到你了!璿兒,我的璿兒!”


    她猛然被這副魁梧驚人的身軀緊抱入懷,差點窒息。


    “放開我!你這個不要臉的家夥,別碰我!”她寧可和大家一起被綁到幽暗的廚房去,也不要被人如此輕薄。


    “璿兒,是我!我來救你了!”對方興奮的抓著她的肩膀,低下頭和她麵對麵,讓她看個清楚。“沒事了,慕容淵無法再控製你的一切。從今而後,你就自由了。”


    她仍然警戒十足卻不解的看著他。“你……你是誰?”


    對方的笑容在刹那間瓦解。“璿兒?我是海格,你忘了嗎?”


    “我不認識你……我也從來沒見過你。”她努力不在他駭人的瞪視下顫抖。


    “不認識我?我們甚至都要成親了,你還會不認識我?!”他激動的晃著璿兒的肩頭,痛得她幾乎掉淚。“慕容淵到底對你做了什麽?”


    “好痛!你放手!”她不甘示弱的迴喊著,氣勢卻嬌柔得毫無勁道。“淵大哥馬上就會迴來,你若不想被逮到官府去,就快點滾!”


    “璿兒!”他的心全糾結在一起,痛得無法言語。


    她不認識他,完全不記得他,甚至用敵視陌生人的眼光瞪著他!


    他無法自製地猛然擁吻璿兒。這是他的璿兒沒錯,這是她的唇、她的舌、她纖弱柔軟的身軀、她所散發的獨特芬芳。這是他的璿兒!可是她的腦中全然沒有他的影像,完全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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