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殊的力量與經驗的差距,讓璿兒完全沒有反抗與自主的餘地,任憑他熾熱有力的唇不住地索求,以完全的溫暖與強烈的男性氣息淹沒她的思緒。


    是的,璿兒隻是他用來玩玩、用來逗弄的逍遣遊戲。但在這玩世不恭的心態下翻湧的暗流是什麽?為何會在她夢囈著別的男人時激起怒海狂濤?


    她不是他唯一玩過的女人,但她激起他心底的潛伏躁動究竟是什麽?這股從沒有人引起的波瀾究竟是什麽?


    “海格少爺!”他突然將她壓倒在長榻上的沉重壓力幾乎擠光她肺內的空氣。


    他貼著她柔嫩的臉龐重重吐息,將自己置身於她的雙腿間,火熱的大掌按在她渾圓的臀部上,讓她隔著層層衣衫也能感覺到他硬挺的亢奮。


    “我若要你獻身報恩,你能嗎?”他的嗓音粗嘎而喑啞,充滿情欲。


    她楞住了。透過微弱的燭光,近在她眼前的俊偉容顏像火一般,延燒著懾人的魄力,讓自己隻能在他的灼灼目光下無助的眨著眼睛。


    “我可以以別的方式迴報……”


    “不必!我就是要你,你肯不肯給?”他從不強迫女人,他絕對有辦法讓女人心甘情願地把自己給他。


    她苦澀的咬著下唇。“難道你要我像妓女一樣,用身體一路服侍你到北京?”她無法判斷自己此刻的顫抖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對他的印象破滅。


    “我隻要這一夜,今夜過後,你迴你的揚州,我迴我的北京,誰也不用牽絆誰。”


    “你向來都是這樣對待和你交往的女子?”


    響應她的,是他穿越腰際層層衣物,撫向她細膩背部的大掌,讓她倒抽口寒氣,緊繃得不敢唿吸。


    “我們不談別人,隻談你。”他再一次深深吻住她的唇,讓自己在她難以言喻的柔軟之下燃燒,雙手無可自製的遊走於她衣物裏的水嫩肌膚上,徘徊在她豐潤堅挺的雙乳邊緣。


    在他唇舌火熱的翻攪、交纏之下,狂野的感官刺激震撼著她稚弱的防禦力。在他愈摟愈緊、愈吻愈熾烈的衝擊下,她的意誌所剩無幾,局勢幾乎已由他完全掌控。


    “能嗎?璿兒。你能把自己徹徹底底的交給我嗎?”他貼在她唇上的迫切低語如此濃烈,讓她毫無抵擋的餘力。


    她在他手指撥弄著她柔嫩乳頭的同時,驚恐的抽息著,不知該如何製止唇齒的顫抖好迴答他的問題。


    他的挑逗帶著某種粗魯的細致,半是愛憐、半是淩虐的左右著她脆弱的感覺,貪婪的享受著她的蓓蕾在他指間產生的美妙變化。


    “璿兒?”他一再的以低柔的唿喚打擊她殘存的意識。


    她該怎麽辦?她幾乎都不認得自己,為什麽她的身體會有如此陌生而無法控製的反應?


    為什麽她會如此陷溺在海格掀起的火焰狂潮中?


    “璿兒,願意嗎?”他饑渴的盯著她浮著一片水光的迷離雙眸,急切的本能欲求渴望盡快得到她的包容。


    “好……”就在他理性完全崩潰的一刹那,她抖聲說完最後的祈求。“隻要你肯告訴我……為什麽時至今日才想要對我這麽做,我就任你處置……”


    他頓了一下,瞳眼定定的看著她被情欲攪亂思緒的無助模樣。


    “如果你真要占有我,在發現我是女兒身時早就這麽做了。為什麽……你會在此時此刻才想到要侵犯我?”溫熱的水意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看不清海格驚愕的神情。


    是啊,他為什麽突然想悍然動手?他想證明什麽?更令他不解的是,她為什麽會比他早一步看穿自己心底的念頭?


    他想要占有璿兒的身子,藉此證明自己對她的悸動隻不過是出於單純的生理需求。對,隻要和她做愛過後,必能減低他對她的關注與渴望,進而恢複理智的對她漸失興趣,然後各分西東,老死不相碰頭──一如他以往和女人間幹淨俐落的處理方式。


    他可以藉此保護自已的心。


    與女人發生肉體關係、耽溺於情欲的歡愉是何等容易,大家都周旋在各取所需的成人遊戲裏。但是女人們可以上他的身,卻進不了他的心。


    他會為美麗的女人產生生理的悸動,而心理的悸動……想都甭想!


    隻要和璿兒做過愛,就能肯定自己對她的確隻有肉體需求,他深沉的心依舊不曾開啟過。可是……


    他的大掌愛憐的撫著她臉頰時,她不自覺的瑟縮一下,強裝鎮定的眨著淚汪汪的大眼直視他幽暗中的容顏。


    璿兒在害怕,這份領悟令他厭煩。該死的,他何時在乎過眼前的女人害不害怕?他隻在乎自己享不享受,他何必多管璿兒此時的感覺?可是……他不想傷害她,不忍見她恐懼。為什麽?


    “海格少爺?”在漫長的沉靜之後,她爬起身來縮坐在角落,看著垂頭坐在榻沿歎息的海格。


    他仍舊沉默,微弱的燭火忽明忽滅。


    突然間,她被海格霍然起身的勢子嚇了一跳。


    “海格少爺,你……要去哪?”都已經這麽晚了。


    他站在門外微微側頭冷睇她一眼。“我已經被你倒足了胃口,下樓找些樂子補償自己還得經過你同意嗎?”他砰的一聲摔門而去。


    門內留下的,隻有被掃滅微光的蠟燭,以及陷入黑暗中的嬌弱身軀。


    任何人不得未經原作者同意將作品用於商業用途,否則後果自負。


    風和日麗的大清早,元卿就來到海格的房內商議大事。璿兒跟著小順子去馬廄照顧坐騎,然後上街添購少爺們的用品。


    “我昨夜在賭坊和探子們換到消息,確定了追殺者們的身分。”元卿將帶有烙紋的匕首遞還給海格。


    “嗯。”他心不在焉的凝視窗外。


    “你知道‘四靈’這票人嗎?”


    “聽過,但還沒見識過。他們是什麽來曆?”


    “他們的來曆,目前連禦貓貝勒都查不出頭緒。至於他們厲害到什麽程度……”元卿冷冷一笑。“我這雙眼睛就是毀在他們的下屬手上。”


    一直神思縹緲的海格終於震迴了注意力。


    “他們的‘下屬’居然有本事傷到你?”


    唯有親近元卿的朋友才知道,他曾慘遭意外突襲,差點雙目失明。後來雖然經過名醫診治,讓他重見光明,卻沒有辦法完全治愈。他再也看不見清晰分明的影像,隻能極力偽裝自己視力正常,一輩子活在影像支解殘破的世界裏。


    “我無法斷定‘四靈’到底是敵是友,但依照他們對我們一再的攻擊和阻撓,很顯然在查辦的公務上,他們並非與我們站在同一線。”


    上迴元卿和禦貓貝勒查辦滅門血案,幾乎被他們毀了一雙眼。這迴查辦鹽務,他們又會使出怎樣的狠手段?


    “海格?”元卿被他突然起身的魯莽架式嚇了一跳。


    “我出去一下!”他旋風似的消失於門外,沒注意到元卿在他身後的無奈低歎。


    為什麽單純的查辦任務會惹來這麽麻煩的對手?如果他早知道他們會對上如此難纏的家夥,就不會找璿兒做他的隨行侍從。璿兒對於腦中的空白記憶已經夠惶恐,哪禁得起其他打打殺般的折磨?


    在他如飛箭般穿梭尋覓於熱鬧市集中,一陣熟悉的聲音帶領他尋往人群的某一處擁擠方向。


    “四兩!我就隻出得起這個價格!”小順子蠻橫的叉腰大喊。


    “喂,小老弟,我這值十五兩的皮囊給你殺到十兩已經沒賺頭了,你喊價四兩也未免太……”


    “少囉唆,不賣拉倒!”小順子故作不耐煩的迴頭推著一身雜物的璿兒。“走走走,我們到別的地方買去。老子就不信沒人愛賺我這白花花的銀子!”


    “唉唉唉,等一下嘛!五兩好吧,五兩!”攤販急急叫住轉身走人的小順子。


    “五兩?”小順子倨傲的傾頭迴瞪,擺出一副不甘不願的模樣。“哪,這是十兩,給我三個皮囊袋吧!三個十兩!”


    “三個?!”轉瞬間,東西的單價又被小順子殺到四兩以下。


    “賣是不賣?”他故意把十兩銀子拋了拋。


    攤販惡狠狠的咬牙切齒,忍痛大喊:“賣了、賣了!”


    小順子得意的把東西丟結兩手滿滿的璿兒去扛,意氣風發的逛向其它有趣的地方。


    “小順子……等……等等我!”她身上扛著大大小小的雜物,行動笨拙的追在兩手空空的小順子後頭。“你這麽做也太欺負人了吧?十五兩的東西被你殺到三兩多,他那種做小本生意的人該怎麽過活?”


    “你不懂行情就少囉唆!”他活像個大少爺似的昂首脾睨璿兒。


    “可是他也太可憐了。好好的東西被你殺得……”


    “你看看你,一聽就知道你是沒出來混過的大凱子、大白癡!他可憐?他看咱們這身上等布料的衣衫和氣質,早把價格抬上天去了。一個皮囊袋賣我十五兩?我沒給他殺到二兩已經是手下留情。”


    “可是他好歹……”


    “喂,小兄弟,來這兒看看!我這兒東西好。”一個賣廉價古董的攤販露出滿口爛牙拉住他倆。


    “不買、不買,買那些破爛做什麽!”小順子一甩手,便揚長而去。


    “等一下,小順子!”璿兒手裏大件小件的,根本甩不開攤販的糾纏。“大叔,我不買東西。你快放手。”


    “那看看嘛,看看就好。”他像抓住肥羊似的緊拉著璿兒的手臂不放。


    “不了,我……小順子,等我一下!”他居然就這樣放著她不管。


    “小兄弟,你是誰家養的?”


    “養?”他怎麽如此粗俗的朝她媚笑?


    “我一看你這細皮嫩肉的臉蛋就知道。”攤販刻意湊近她耳畔曖昧低語。“你是哪家的兔兒爺?或是哪位爺買下的孌童啊?”


    他竟然將她譏嘲為男娼!


    “你不要臉!還不快放手?”


    “好好好,我不說就是了。你跟我買點東西吧。”他死皮賴臉的硬朝她猛笑。


    “不要!小順子!你快過來,小順子!”她奮力扭動著自己被鉗住的手臂,不但沒成功,還砸碎了手腕上掛的小水瓶。


    “喂,你抓我兄弟幹嘛?”小順子自老遠殺過來咆哮。


    “來買東西嘛,來我這兒看看。”他笑得極其猥瑣。


    “放手!快放開我!”外人看來攤販隻是抓著她的上臂而已,隻有她感覺得到這個下流胚子正用手指隔著衣衫揉捏著她的臂膀,曖昧的摩挲著。


    “哎喲,別這麽兇嘛。我算你便宜,你挑兩樣帶迴去吧。”他嗬嗬笑時,滿嘴的惡臭拂在她臉上,令她反胃。


    “別靠近我!”她拋下一切雜物,使盡全力拚命抵抗。


    “啊!你怎麽可以把東西全摔到地上去?!”小順子吼得比她還淒厲。


    “來嘛、來嘛,小兄弟,到這兒來……”攤販尚未將話說完,突然被人一腳踹飛到老遠的牆麵,砸得頭破血流。


    “你的攤子在哪兒?”一陣傭懶的嗓音自後方傳來。


    “海格少爺!”小順子第一個嚇白了臉。


    他看了一眼滿眼驚駭的璿兒,忍下擁住她的衝動,轉往古董攤子去。


    “啊,這瓶子好,我喜歡,這對麒麟也不錯!”他拿一樣就砸一樣,興致勃勃的摔爛了整攤的東西。“喂,還有沒有什麽有趣的玩意兒啊?”他一邊翻找,一邊踢破攤架,劈碎隔板。


    “喂喂喂!你強盜、土匪呀,居然毀我的攤子!”那攤販帶著滿臉血水傷痕奔過來大哭大罵。


    “啊,這位老爹,你賣的東西不錯,我買得盡興極了。”海格笑容燦爛的亮了錠沉重的銀子,親手塞進攤販掌中。“這銀子你拿去吧,不用找了!”


    “啊──啊──”攤販嘶啞的驚吼著,兩眼瞪得老大。


    海格在遞給他銀兩的同時,將攤販的手骨連同銀子一並捏碎,技巧地讓外人看不出絲毫不對勁。


    “好啦,咱們迴去吧。”他笑著摟住璿兒往市集外走去,留下撿拾一地雜物的小順子獨自叫苦連天。


    在海格擁她迴客棧的路上,她一直垂頭猛擦左側臉頰,直想把剛才吹拂在她臉上的惡臭與惡心的感覺拭去。


    “你在幹什麽?臉都要給你磨破了。”他到進了房門後才注意到她紅了半邊的小臉。


    她用力掙開想阻止她繼續擦臉的大手,低頭縮在一旁狠狠的摩挲著。


    “璿兒!”


    “你不要管我!”可是她依然被海格蠻橫的抓到身前。


    “你的臉到底怎麽了?我看看。”他抓下璿兒反抗的雙腕。“他碰了你的臉是嗎?我已經教訓過他,他這輩子不可能會再碰你第二次。”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會保護我自己!”他正是昨晚差點侵犯她的人,也敢充君子?!


    “我知道,別哭了。”他愛憐的將她按向自己的胸懷。


    “我才不相信你!你們都是一樣的!你們都……”她沒發覺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落淚。


    “剛才市街上人太擠,我早點趕到就好了。”他的下巴輕柔地擱在她頭頂上低語。“沒事了,沒有人敢再欺負你。”


    “我才不需要你來幫忙,我自己就可以……”原本應該慷慨激昂的話語,全在她的哽咽下化為低泣。她可以保護自己,她才不需要任何一個男人假惺惺的伸張正義。但是這個胸懷如此熟悉,就像她逃亡那夜突然獲救的感覺──安全而溫暖有力。


    “沒事了,璿兒。”


    不知何時,她原本推打著他胸膛的雙手已經緊緊揪著他的襟口,伏在他身前解放滿是屈辱的淚水。


    他心疼的樓著咬牙壓抑哭泣聲的嬌小身軀,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感湧上心頭。是的,他就是希望能有一個可以守護的小人兒,他渴望這種被依賴、被需要的感覺。


    良久,她才從海格溫柔的安撫中抹去之前被攤販輕薄的感受。


    “喝茶。”


    璿兒捧著熱唿唿的茶水,有些困窘。伺候茶水應該是她的工作,不該由海格來做。


    “好點了吧。”見和他同坐在桌前的璿兒點點頭,他遞了幾錠銀兩上桌。“這些拿去,就當作是你迴揚州的盤纏。”


    迴揚州?“你要放我走了?”


    “不放也不行,因為留你在身邊根本沒什麽用。”他笑著為自己斟上一杯茶。


    “我……我會盡力做好分內的工作。剛才的事隻是件小意外,再說我已經把馬匹打理好了,你的行囊我也整理過了。早上的餐點我也先交代過小二,然後才和小順子出去采買你要用的東西……”


    “璿兒,夠了。”他好笑的看著她。漸漸的,笑容沉寂為一股凝視。


    她不安的絞扭著手指,和他的視線交融在窗外照耀的晨光中。


    “關於昨晚的事,我道歉。”他的低語讓她大吃一驚,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我無意嚇壞你,隻是昨晚……大概酒喝多了,才會亂性。其實救你迴來的那夜我隻是做個順水人情,算不上是什麽恩人,你根本用不著報答我。拉你做我的侍從也隻是應急而已,現在這城裏多得是訓練有素的童仆可供買賣。你可以迴揚州去了。”


    “可是我答應過你,要隨你們到北京的。”對這期盼已久的歸鄉機會,她倒有些惶恐。


    “不必了。”他懶散的笑了笑。


    “海格少爺,或許我手腳還不夠俐落,但是……”


    “我說過了,璿兒。我會在這裏另外雇人伺候我。”


    “你是在介意昨夜的事嗎?”她焦急的說著。“老實說,我昨夜真的被你嚇壞了,但事情已經過去,我不會再介意。畢竟你已經道歉,而且……你也沒有真的……侵犯我……”


    他不舍的有著她滿臉羞紅的模樣。“路上小心。最好還是像現在這樣,戴著小帽穿著短褂,別讓人看穿你的性別,招來危險。”


    “為什麽?為什麽你突然改變主意放我走?至少要給我個理由。”她不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狗。


    “因為我不需要你!”


    簡潔的一句響應,冷冽的釘進她的腦海裏。


    她張口結舌的愣在座位上。這句話現實而明顯得毫無反駁的餘地,但她究竟想反駁什麽?他終於肯放她走了,這不正是她一直索求的嗎?


    我不需要你!


    奇怪,她為什麽覺得心裏好空、好冷?


    “那……我先去市集雇匹小驢子。迴揚州的路程有點遠,我恐怕走不了那麽久。”為什麽她的聲音如此僵硬?為什麽她沒有絲毫歸心似箭的興奮與雀躍?


    “小順子的馬給你騎,我們不缺良駒。”


    “喔,謝謝。”她垂著傻傻膛著的大眼睛,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才起身。“我這就走。謝謝你和元卿少爺這一路來的包容和照顧……我……去向元卿少爺告別,順便還他這件短褂。這件衣服太貴重了,待會兒我去外頭買便宜的穿著就行。”


    當她遲緩地走到元卿房門口迴眸的刹那,海格的拳頭赫然抽緊,差點毀了他故作輕鬆的演技。


    他必須要強迫自己放她走,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


    “元卿少爺!”


    “啊,來得正好。你們兩個先進來,有話等關上門再說。”他迅速的打理著桌上的淩亂函牘。


    “你在幹嘛?”海格眯著雙眼合上背後的房門。


    “我雇了鏢局的好手,幫我們對付‘四靈’那些家夥。”元卿笑得好開心。


    “什麽是‘四靈’?”她一聽到要雇用鏢局的人,心中立刻警戒。


    “一堆壞人。”元卿俐落的將函牘分裝為三份。


    “沒事不必跟她說那麽多!”海格不耐煩的嚷著。他隻想讓璿兒早點抽身,少蹚這淌渾水。“雇鏢局的人來做什麽?要是連我們都對付不了的敵手,他們會打得過嗎?”


    “我沒要他們當保鏢,我隻要他們當信差。”


    海格不爽的蹙著眉頭。通常元卿笑得特別燦爛耀眼時,就得提防他別有居心。


    “我會將查辦鹽務的密函混在這三份函牘之中,讓鏢局的人分三路送往北京。或許我們會被‘四靈’困在這裏,或狙殺在此地,但他們休想阻撓調查結果傳報迴京。”


    璿兒忽然膛大了雙眼瞪向正在咬牙低咒的海格。


    “怎麽了?”元卿笑得既純真又無邪。


    “這才是你放我走的真正原因吧,海格少爺。”她的胸口因不滿而微微起伏。


    “王八蛋!”他撇過頭去咕噥。待會兒他非親手宰了元卿不可!


    他居然因為對手要采取狙殺行動就快快打發她走。海格把她看成什麽樣的人了?她就算笨手笨腳,卻一點也不無膽孬種。


    “璿兒,找我有事嗎?”元卿親切得彷佛全然不知他們被他掀起的內心交戰。


    “我本來是來向你……”她喉頭一緊,收下了“告別”兩字。“我是來還你這件棗紅短褂。這城裏有不錯的布莊及裁縫,我自己去做一件就行了。”


    “怎麽莫名其妙的突然要還我衣服?”他根本不甩海格怨毒的眼神。“你不喜歡它?”


    “不是,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


    “那就繼續穿著吧,等到了北京再還我。”他閑散的坐在椅上蹺腳喝茶。“我喜歡看人衣著光鮮合宜的模樣,馬虎的穿著反映著生活格調的粗糙,會令我不舒服。你可得好好愛惜我的寶貝衣服。”


    “是,元卿少爺。到北京還你時,我一定讓它完好如初。”


    一聽她這句話中暗示的意思,海格忍不住破口大罵。


    “你別想我會讓你跟我們迴北京!現在就給我滾迴揚州去!”


    “我不走!”她嫩弱的嗓音中有一股倔氣。


    “你死黏著我們不放做什麽?你還想撈什麽好處,給你的銀兩還不夠嗎?就連翠花閣、豔芳樓的妓女都沒你這麽死纏爛打、厚臉皮!”


    她咬緊下唇咽下強烈的羞辱。“我答應過要服侍你到北京,算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老子不屑你來報答!你真要報答我就快滾迴揚州去,礙手礙腳的看了就教人討厭!”


    “你接不接受我的心意是你的事……”不要生氣、不要難過,海格是在故意逼她走而已,他不是真心要這麽說。“但我有恩必報,無論你收或不收。”


    “滾!少在這裏跟我雞婆!”他握緊了雙拳硬是狠下心貫徹始終,一定要一舉成功的立刻攆她走。


    “我……我出去找小順子迴來張羅你們的用品,先告退了。”她再怎麽佯裝堅強,也掩飾不了微微顫抖的嗓音。


    當她認真而有力的快速行禮退下後,海格立刻一拳重重的擊在桌麵。


    “混帳東西!”他吼得連屋梁都嘎嘎作響。


    虧他昧著良心破口大罵這麽多,虧他拚命忍下想要溫柔擁住她的衝動,結果全部白費!


    璿兒不能如此粗暴的對待,而應該給予細致的嗬護。他幾乎可以看見她眼中差點泛濫的水意,讓他的思緒全糾結在一起。她禁不起篤,他也舍不得罵。天曉得在他對璿兒口出惡言的時候,他幾乎想掐死自己。


    “璿兒現在一定在外頭掉淚。”


    海格惱火的迴眼狠瞪元卿。“還不都是你惹的禍!”


    “冤枉啊,大人!”元卿涼涼的笑著做戲,一副滿不在乎的局外人德行。


    “幹嘛告訴她‘四靈’對我們展開行動的事?!你不幫我將她遣迴揚州,反而讓她麵對這些廝殺打鬥的亂局!”


    “既然這麽在乎她,何不幹脆將她留在身邊?”


    “如果我們沒和‘四靈’對上,我會這麽做。就算她在揚州已經有意中人,我也照搶不誤!”他眼中閃出的銳利彷佛隨時可以為此動手。


    “和他們對上又怎樣?”元卿輕鬆的靠在椅背上,手指搭成尖塔狀。“璿兒剛才都表明了,就算她害怕打打殺殺,她依然敢勇敢的跟你走。你還在顧忌什麽?”


    “她不知道自己會受什麽樣的傷害。”他眼神一黯。


    “海格……”元卿渾身沮喪的長歎。“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別讓一次失敗的婚約捆綁你一輩子。放手去愛吧。”


    “我不敢,也不想再談‘愛’這種字眼。對於女人,玩玩就算了。否則我一認真起來,對雙方都是傷害。”


    “像火一樣。”


    “什麽?”他忽而從深沉的記憶中抬起頭。


    “你的感情像火一樣。一旦爆發,不僅會焚毀自己,還會焚毀對方。”


    他無奈地哼笑。“我已經老大不小了,知道該怎麽收斂感情。到我這種年紀,女人隻是人生的點綴,要我放入感情,沒那麽容易。”


    “就是因為要放感情不容易,所以你的愛爆發起來很有毀滅性。”


    “那是過去的我,現在的我已經懶得談感情了。”


    “剛才還說要不是‘四靈’的狙殺作梗,你會不惜一切把璿兒搶到手,現在卻又突然覺得自己已經懶得談感情了?”元卿不以為然的哈了一聲。


    “或許我該謝謝‘四靈’他們,讓我煞住差點再度崩潰的自製力,恢複理性。”他流露一臉痞子似的笑容。


    “現在小美人卻執意要跟你到北京,你還煞得住嗎?”


    “我會盡快攆她走。”


    “可是你很高興她硬要留下來的決定。”


    他不爽的狠瞪元卿挑釁的笑容,兩人各據一方的強悍氣勢凝聚在房中央,誰也不退讓。


    “海格少爺、元卿少爺……”房門外猶豫的嬌弱嗓音打破了兩個男人間的無形角力。


    “幹什麽?”海格沒好氣的吼向才探進一點點身子的璿兒,她受挫的眼神立刻令他懊惱自己過衝的氣焰。


    “對不起,打擾你們了。”她暫時收起自己的情緒,做好一個侍從應盡的職責。“外頭有位姑娘,說是要來找海格少爺。”


    “姑娘?找我?”他還未走到門口,就被身披鬥蓬、不請而入的優雅身影嚇了一跳。


    “海格少爺,還記得我嗎?”拉下帽子的姑娘露出了一張成熟而亮麗的容顏。


    “綾羅?”他不自覺的吊高了嗓子,元卿也在同時蹙緊了不悅的眉頭,神情肅殺。


    “如果我的出現讓你很為難,請你直說,因為我不想給你添麻煩。”豔麗的紅唇微微顫抖著,無瑕的容顏帶有一抹蒼白。


    “怎麽迴事?你怎麽會跑到這兒來?”他才撫住綾羅的肩頭,她豆大的眼淚便潸然而落。


    “知道你離開揚州後,我就豁出去的逃離了寶月坊,往北京方向追來。我追了好多天,根本沒有你的蹤影。要不是……聽人提起這間客棧裏有位佟大爺的消息,我……”她幾乎泣不成聲。“我以為自己的下一步就是投河自盡……”


    “綾羅!”海格趕在她整個人昏厥倒地之前快手抱起她。“璿兒,去叫大夫來。快!”


    璿兒愣在原地,神情呆滯的看著海格抱著綾羅往自己房裏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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