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妃本是正坐著的,這時見胭脂將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她目光一凜,立刻不自然地將身子微微一側,避開了胭脂的視線。

    她低頭隻是喝茶。

    雖然隻是個小動作,但胭脂立即明白自己求救無望了!

    胭脂眸子暗了暗,眼中一片絕望,身子一晃,無力地跪坐在地,便聽寧妃忽然出口插嘴道:“這奴才身上帶著這般邪味兒,竟還敢來坤寧宮裏,汙了皇後娘娘的暖閣,當真是放肆!不過……”。

    寧妃頓了頓,飛轉了一個眼風,似有意,若無意地向吉靈瞟了一眼。

    她嘴角噙著一絲嘲諷的笑意,清清脆脆地道:“奴才有錯,多半是主子無能!未能管教調束好。這奴才觸犯了宮規,難道她的主子便能撇得幹幹淨淨,一點兒責任也沒有麽?”。

    她轉頭看向吉靈。

    張貴人身為永和宮側位,雖然隨著寧妃,坐在她下首,這時候卻將身子微微前傾,傾向吉靈,滿眼擔憂之色。

    一隻湘色絲綢小帕子被張貴人緊緊捏在手裏,攥成了一團,揉捏著半晌,又放開來。

    吉靈抬頭,目光毫不避讓地迎向寧妃,點頭柔聲道:“寧妃娘娘這番話說得實在是有理。”。

    寧妃一怔,便見吉貴人此刻眼眸裏雖然笑意盈盈,但是那笑容便如窗外瀲灩的日光一般,漏入指縫掌心,雖能看見,卻捉摸不得。

    她想起上次在年妃生辰宴時,翊坤宮前的事情,一雙星眸微微眯起。

    吉靈不慌不忙地走到暖閣正中,對著皇後拜下去,道:“皇後娘娘,方才寧妃娘娘說了,胭脂犯錯,是妾身這個做主子的沒有管束好。所以妾身自請受罰!”。

    她說完便低頭屈膝行禮。

    皇後一皺眉,道:“吉貴人先起來。”。

    吉靈站起身,朗聲道:”不過,在責罰妾身之前,請皇後娘娘允許妾身問寧妃娘娘幾句話。“。

    皇後一挑眉,道:“允。”。

    吉靈轉身,看向寧妃,正色道:“正如寧妃娘娘所言,下人犯錯,是妾身管教不束;那麽,妾身想試問寧妃娘娘一句:妾身既然身為景陽宮側位,不懂得調禦下人,景陽宮主位——懋嬪娘娘是否也該擔負沒有認真教導妾身的罪責?”。

    她頓了頓,道:“懋嬪娘娘身為一宮主位,居然不懂得教導側位的貴人,試問這又是誰的錯處?按照寧妃娘娘方才說的那番道理來看,難不成……”,她說到這兒,止口不言。

    懋嬪身為一宮主位,管束她的自然是中宮——皇後娘娘。

    裕妃端著茶盞,眼光四處溜達,是看熱鬧的表情。

    皇後的眼光沉沉地向寧妃掃了過來。

    寧妃一個激靈,立即站了起來,向皇後屈膝,尷尬地陪笑道:“嬪妾不是這個意思!”。

    皇後淡淡道:“不是這個意思便收口罷!”。

    裕妃左右望了望,放下茶盞,笑著道:“寧妃妹妹,皇後幾時說你是這個意思了?不過區區一個不懂事的奴才,既然對皇後娘娘大不敬,那便趕緊拖出宮門,打上二十大杖便是!皇後娘娘以為如何?”。

    皇後尚未出聲,胭脂已經嚇得魂飛魄散,宮女被責打,脫褲丟人尚不說,要知道二十大杖足以打廢一條腿,若是運氣不好,丟了命也說不定。

    她如搗蒜一般在地上重重磕起頭來,顫聲道:“皇後娘娘,奴才冤枉!奴才委實冤枉啊!皇後娘娘您有所不知,這碗魚肉麵是吉貴人今早用膳的時候,賞賜給奴才,奴才實在不是有意冒犯皇後娘娘!”。

    她迫切地望著皇後娘娘,辯解道:“奴才還在想著,怎的吉貴人忽然便抬舉奴才了,不但賜菜,還帶奴才來坤寧宮給皇後娘娘請安,誰知道吉貴人的心思竟是這樣!”。

    七喜忍耐不住,出聲道:“胭脂!主子已經容忍了你許多次,你竟還如此攀誣主子!”。

    胭脂並不理睬她,隻是連珠串一般道:“吉貴人,奴才自知伺候您的日子不如七喜姐姐她們長,可奴才對您也是一片忠心的!您為何要如此算計奴才!”。

    吉靈正色道:“算計?”。

    到底是誰在算計?誰又在被算計?

    她仰頭歎了一口氣,頓了頓,一字一句地道:“你說是我賞賜魚肉麵給你,那的確不錯。可是你若安分守己,將心思放在老老實實服侍主子上,自然能記得宮規,又怎會想不到魚腥味是對主子的衝撞?”。

    她說完,自起了身,向座椅走去。

    胭脂揪著胸口的衣襟,淒慘地哭道:“奴才忠心耿耿,服侍了貴人您一場,想不到貴人竟這般翻臉不認人!”,她一邊說,一邊狠狠拽住了吉靈的旗裝下擺。

    七喜上前,用力要將她的手拉開,無奈胭脂死死抓住吉靈的裙擺不放,指甲都勾陷進了那旗裝的花絡子上,扯得一片片花絡子都翻了開來,灑了一地的銀繡短絨線頭。

    七喜咬著牙斥道:“放手!”。

    她湊近了一些胭脂,用隻有她們兩個人彼此才能聽見的聲音,飛快地道:“昨天夜裏,小芬子跟著你來迴跑了一趟,可累得不輕!”

    胭脂雙手一顫,才知道吉靈早已察覺自己是翊坤宮耳目。她的目光中終於失去了那股狠厲之氣,頹然地鬆開了手,委頓在地。

    裕妃看了一眼皇後臉色,一拍幾案,向奴才們催促罵道:“還不快拉出去!由得這瘋奴才在皇後娘娘麵前撒潑,成什麽體統!”。

    早有小太監左右上來,這時候一邊一個,如狼似虎地拎起胭脂的左右胳膊,胭脂心一橫,抬頭望向年妃,眼看著就要喊出一句“娘娘救奴才!”。

    年妃麵色一緊,身旁的貼身宮女珠玉這時候已搶上前來,將手中一塊粗布帕子塞進胭脂口中,對那兩個小太監道:“吵嚷得緊!趕緊拖出去,別讓娘娘聽了頭疼。”。

    說完,她走迴年妃身邊,似乎是故意解釋給眾人聽一般,強笑著道:“娘娘,您昨日生辰宴多飲了幾杯,頭一直痛到現在,奴才便知道您受不得這些吵嚷!”。

    眼見著胭脂已經要被拖出去了,吉靈忽然快步走到皇後娘娘麵前,屈膝道:“皇後娘娘,請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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