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穿的是常服便服,也就是皇帝下朝後,日常生活中穿的衣服。

    雖說是便服,但畢竟九五之尊,絲毫馬虎不得。

    胸口處,躍然而上一條暗金繡線的五爪團龍,栩栩如生,肩線兩旁連接下來的袖子上,也有兩個暗藍色的海水團龍。

    可是這扣子……就像存心要讓吉靈出洋相一樣。

    你讓它往東,它就偏偏往西。

    過了一會兒,吉靈看出來了:這扣子根本就和前幾次的不一樣,是一種她沒見過的花樣扣,形如盤龍,中間還有個凹進去的如意結。

    解不開啊解不開!

    吉靈在心裏哀嚎一聲:如果她穿越的時候,能從現代帶來拉鏈,她一定第一個推薦給內務府的針線房!

    她抬眼瞄了一眼胤禛,就看見胤禛負手站著,氣定神閑,悠然自得。就是沒有一點點幫忙的意思!

    甚至……似乎胤禛的嘴角還不易察覺地抽搐了一下。

    他居然在忍笑?

    吉靈不得不懷疑胤禛根本就是在故意看自己的笑話!

    她咬牙切齒地跟扣子做了半天鬥爭後,第一顆扣子終於鬆動了。

    找到了竅門,接下來了的盤扣就順利多了。第二隻……第三隻……

    終於,胤禛身上,明黃色的裏衣露了出來。

    吉靈出了一口氣,剛想轉到胤禛背後,幫他把整件外衣除下來,卻覺得腰上一熱。

    胤禛的一隻手不由分說地攬住了她,然後向前一用力。

    ……

    她整個人抬頭就正好對上胤禛的下巴。

    胤禛的下巴上還有青色的,短短的胡須茬,一茬茬從皮膚上探出來。

    吉靈動也不敢動。

    就看見胤禛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聲音低低地在她頭頂道:“你這個人,對於吃,滿肚子的花花主意!怎麽伺候起朕來,就愚笨得像換了個人?”。

    笨?皇上說她笨呢!

    吉靈有點喪氣,有些尷尬,還有些不服氣:她又不是蘇培盛,天天伺候皇上穿衣脫衣,自然什麽衣服都能對付!

    要知道,她畢竟是個現代人,穿越過來還沒到一年啊,。

    能在這清朝後宮站住腳跟,能這麽快習慣這清代的生活,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吉靈剛想說話,卻隻覺得頭頂一沉,是胤禛的下巴抵在了她頭頂。

    這麽曖昧而親昵的姿勢……

    吉靈頓時不敢動了。

    胤禛一隻手像擼貓擼狗一樣地在她背後順了幾下,對著她後腦勺一頓不輕不重的揉,然後放開了她。

    他走到床邊坐下,拍了拍床沿,示意吉靈上前來。

    吉靈走了過去,沒客氣,直接大咧咧坐下了,坐在胤禛旁邊。

    胤禛也不多言,一展手臂,輕輕鬆鬆就把將她抱到膝蓋上。

    果然不出所料,這吉氏的耳朵根一點點又紅了起來,倒讓人想起過年時候的年畫娃娃。

    真是個小乖乖。

    他心情大好,隻覺得一天的政事疲乏此時都消散去了大半。

    胤禛哈哈笑了幾聲,揪了揪吉靈熱乎乎的耳朵,隨口問她:“你白日裏做什麽了?”。

    吉靈雖是窘迫,但聽見這問題,心裏還是想了一想,默默道:那做的可多了去了!但最重要的隻有兩件事:吃!睡!

    當然,她不會這麽迴答。

    胤禛才說她笨,若是再這麽迴答,不是證實了自己是個飯桶?

    吉靈垂下眼簾,乖乖地繞著自己手指頭,斯斯文文地小聲道:“妾身……習字。”,說完,捂了捂自己的耳朵,飛快看了胤禛一眼。

    胤禛這個惡趣味哦!

    “哦?”,胤禛饒過了她的耳朵,自己一挑眉,饒有趣味地笑起來,眯了眯眼道:“習的什麽字?”。

    吉靈一蹬腿,從胤禛膝蓋上下來了。

    她現在日日穿著平底繡花鞋,動作比往日輕快了不少。

    胤禛就看她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窗下書桌旁,低著腰在桌屜裏掏了一會兒,獻寶一樣地,還真的拿出了七八張紙張。

    此時夜深,一輪水洗一般的銀盤月亮已經掛上了窗外樹梢頭。

    窗格上糊著的是淡青色的軟煙沙,東側小院子裏種的花株嬌嫩。

    四下無風,清甜的香氣越發濃鬱,嫋嫋地透過窗紗進屋來。

    胤禛就看吉靈站在窗下,向自己看了一眼,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又低頭將那幾張紙粗略篩選了幾遍,選了自己最得意的一張,才拿在手裏,衝自己走了過來。

    待得走到近前,遞上來時,她手間一滑,一張紙飄了開來,落在了地上。

    胤禛也不去撿那落下的紙張,一把接過剩下的,舉在床頭燭火下細細看。

    就見那紙上大字透著豆大的墨團,張牙舞爪,雖然全無章法,但也看得出;寫字之人是費了一番“力氣”的——每個大字都力透紙背,有一個字因為墨汁太濃,用力太過,將紙都快頓破了!

    吉靈搓著手,在一旁指著大字,小聲地補充解釋:“皇上,妾身這寫的是柳體。”。

    外公小時候教她書法,讓她從顏體入門,可她偏偏就喜歡柳體。

    胤禛瞟了她一眼。

    這狗爬一樣的,還柳體?

    胤禛將那些大字連起來,一字一字讀道:“春盡山桃花滿枝,怨春休道北來遲。人人正醉春時節,政是江南腸斷時。”。

    他向吉靈看了一眼,道:“你竟還知道耶律鑄的詩?”。

    吉靈一臉懵:耶律鑄是誰?是誰??

    這首詩是她穿越前,公司裏給每個人發的台曆上看到的。

    那台曆上,每個月份都有一首詩。台曆放在電腦旁邊,她也把這首詩無意中看了一個月,自然就背下了,

    胤禛見她一臉糊塗,便道:“這首詩是元初大臣耶律鑄所寫,耶律鑄便是耶律楚材的小兒子。”。

    耶律楚材是成吉思汗最看重的臣子。

    胤禛當朝的四大虎將,除了年羹堯和其他兩位以外,還有一人——博爾濟吉特?策棱。

    他便是成吉思汗的後人。

    想到策棱,胤禛眼前便浮現出他沉默而鬱鬱寡歡的臉。

    與春風得意的年羹堯不同,自從康熙四十九年起,策棱的臉上,這些年已經很少見到笑容了。

    便是在胤禛麵前,他也隻是強顏歡笑而已。

    胤禛很體諒自己的這位愛將,更何況,策棱心中深愛的亡妻便是胤禛的皇妹,康熙朝的六公主,在康熙四十九年故去的純愨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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