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不歡而散的結局,倒讓林小虎頓時心生愧疚。


    朱老三為人善良謙遜,雖然家裏有錢,但他從來沒有因為林家窮而看不起林小虎,反而處處幫助他,兩人已經是很要好的朋友了。


    而且剛剛還是林小虎喊他進屋的,這一進來就被父親攆,這也太不給他麵子了。


    想到這兒,林小虎將對父親的不滿表現在臉上,衝著父親嚷嚷:“爹,您今天吃火藥了嗎?老三是我兄弟,我叫他進來說會兒話,您看看您幹的這就什麽事,有您這樣做長輩的嗎?!”


    話說完,林小虎就把碗往凳子上一扔,就跑著出門追朱老三去了。


    這一次,林小舞也覺得父親做得有些過分,但是這件事情的根源歸根到底還是在四姐身上,她是能夠理解父親的行為的。


    四姐舉棋不定,明明對朱老三有情,卻不敢拒絕黃大全的親事,尤其是昨天這麽一鬧,讓秀嬸子抓住了四姐的小辮子,依照她這大喇叭的性子,以後在外麵少不了說四姐不懂事。


    雖然被秀嬸子數落了一頓,但父親鐵了心要四姐嫁給黃大全,所以現在他寧願女兒恨他,也不能讓女兒背上一個跟男人鬼混的罵名,否則四姐去了婆家,豈不是更沒有地位。


    然而四姐不理解,她覺得父親是在幹涉她交友,還獨斷專行安排了她的婚事,想到這兒,林小香突然就很難受,倚著門框哭了起來,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林小紅看不下去,就過來扶她,拉著她迴了屋。


    一大早就鬧了心,這一整天怕是不會好過了。


    林如意也把碗往凳子上一扔,進堂屋扛著稻穀種子和一些農用工具就出了門去。


    看四姐的樣子,怕是已經對朱老三有情,這和黃大全的婚事,得趕緊想辦法退了才行,遲則恐生變。


    不過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四姐的事情等晚上,她得召集大家在一起,好好商量一下。


    她走進屋裏,看著四姐還在哭,便走了過去,輕聲勸說:“四姐,你別哭了!今天是奶奶七十大壽,咱趕緊去幫爹把種子撒了,好早點去奶奶家祝壽。”


    雖然他們老林家跟叔伯和奶奶的關係不怎麽樣,但奶奶過壽,總歸是要去祝壽的,否則會被人戳著脊梁骨罵。


    “對哦,五丫你不說我都給忘了!”林小紅說著,拍了拍四丫的肩膀,“四丫,快別哭了,走,趕緊下田去!”


    林小香也是個懂事的孩子,知道給奶奶祝壽是大事,便不敢懈怠,將眼淚一擦就跟著三姐出門了。


    出門的時候正好遇到二哥迴來,四個人便一起下田去了。


    父親去得早,已經用耙子攤好了泥,攤得平平整整之後,撒上一層複合肥料,就可以撒稻穀種子了。


    這個撒種子也是有講究的,不能撒得太稀,否則到時候秧苗不夠直接導致產量下降;也不能撒得太稠,因為秧苗擠在一起會長不大。


    這個活一般都是三姐來幹,她撒的時候最有分寸,不稀也不稠。


    撒完稻穀種子,就用篾好的竹簽子在泥巴兩頭插成一個弓型,幾十根竹簽子插下來就變成了一個弓型的橋。再拿來量好尺寸的尼龍紙順著拱橋平鋪過去,做成一個大棚,好將稻穀種子蒙在裏麵。


    做完了這些,太陽已經爬到了正中間,人站在太陽底下曬著,就隻能看見小小的一個縮影。


    “晌午了,爹,咱趕緊去奶奶家吧!”林小舞衝著父親大喊了一聲。


    父親急急忙忙就開始收拾工具,一邊收一邊說:“你們趕緊先過去,我把工具挑迴家,拿上給你們奶奶買的黃糖和雞蛋再過去。”


    兄妹四個點點頭,在田旁邊的水溝裏洗手洗腳,洗好之後再穿上鞋。


    林小舞發現自己的褲腿上都是泥土,是剛剛幹活的時候蹭上去的,帶著個泥腿子去奶奶家祝壽,多少有些難看,可是再迴家換衣服的話,恐怕來不及了,就這樣去吧。


    她抬頭來,看向二哥和姐姐們,發現他們身上的泥巴更多,尤其是三姐,臉上都有泥點子。


    她提醒三姐,“三姐,你臉上,臉上有泥,趕緊擦擦!”


    可是還沒等三姐擦拭,二哥就衝著三個妹妹喊:“太晚了,來不及了,趕緊走吧!有泥巴沒事,吃飯用嘴又不用臉,走走走!”


    林小紅無奈,隻好跟在二哥後麵跑。


    隻是他們到的確實有些晚,賓客早已經落座,門外靜悄悄的,隻看到滿地的鞭炮皮。


    吃飯前放鞭炮,是林家村的習俗,現在地上都是鞭炮皮,說明已經開飯了。


    兄妹幾個來不及思索,愣頭愣腦就衝了進去,這一進屋,就看到堂屋裏擺了七八桌,賓客們正整整齊齊地圍著碳盆桌吃飯。


    林小虎四下裏找空位,繞了一圈,卻發現連一個座位都沒有。


    “親戚來得太多,都坐滿了。”林小紅看著一個堂屋的人,像是自言自語。


    “那我們坐哪裏啊?”林小香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


    聽了四姐的話,林小舞看到奶奶和大伯二伯他們坐在堂屋正中間的一桌,便想過去問問能不能再開一桌,或者給他們找個地方坐下吃飯。


    誰知她還沒走過去,就看到二伯娘走了過來,用尖銳的嗓門大喊著,“哎,這不是如意家的幾個孩子嗎,看看你們一個個穿的都是什麽,這是剛從田裏迴來嗎?怎麽也不知道迴家換身衣服,穿成這樣就過來,知道的當你們是幹活忘了時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故意穿成這樣來氣奶奶呢!”


    二伯母的音量很大,堂屋裏坐著的賓客都聽見了,紛紛停下手中的碗筷看向門口。


    兄妹幾個就這樣被一群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三姐悄悄摸了摸臉上的泥土,忍不住尷尬地往後退了一步,此刻的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林小舞也覺得有些難堪,但是既然已經來了,總不能就這樣落荒而逃,那不得讓人笑掉大牙,於是她挺直腰杆,迴了二伯母的話,“我們確實是從田裏剛迴來,這不是撒稻穀種子去了嗎,身上哪兒有不沾泥土的,我們不迴家換衣服也是怕錯過了給奶奶祝壽,這才趕緊跑了過來。二伯娘,您就別站在門口攔著我們了,我們要去給奶奶祝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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