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積越厚。還在下著,不一會兒就變成了鵝毛大雪,隨風飄舞,天地間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利劍一般,鋪天蓋地,朦朧漸到,不明亮,不見一絲光。

    秦可卿望著顧青辭的背影,手中的無垢劍突然搖晃了起來,然後出現一抹白光,飛入秦可卿手中,不停地嗡鳴,振動,但,秦可卿卻一把握住它,立與雪中沒有動。

    感受著無垢劍的動靜,秦可卿突然笑了,那一瞬間,在茫茫大雪中就像是開出了十裏桃花,春風提前來了一般,她撫摸著無垢劍,輕聲道:“無垢,其實,我自己也是開心的罷,你要替我記得,他許了我十裏桃花……”

    ……

    第二日,天空泛白。

    “嗚……”

    北漠軍隊再一次進攻,黑壓壓的軍隊宛若潮水,一波一波的湧了過來,再一波一波的碎成泡沫,前仆後繼,一浪跟著一浪。

    戰火一瞬間點燃,顧青辭站在城牆上,一劍砍殺掉一個北漠士兵,大吼道:“當年萬裏覓封侯,匹馬戍邊州,今年大漠我殺敵,直到一口氣!”

    此刻,在城牆下的軍營裏,有一個錦袍公子哥兒突然抬起了頭,他聽到了顧青辭的聲音。

    旗嶺驛城牆下,是一片荒野。

    當初顧青辭為了方便,就直接將軍營安在了這裏,幾天前,馬之白斷臂救仆,受了傷之後就被顧青辭安排在了軍營裏養傷,這幾天下來,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麵,因為北漠攻城,一直都沒停過,而顧青辭幾乎都一直在城牆上。

    但是,馬之白對顧青辭印象非常深,即便隻見過一次,他對顧青辭的聲音依舊非常熟悉,在營帳裏一聽到顧青辭的聲音,立馬就知道了。

    “當年萬裏覓封侯,匹馬戍邊州,今年我殺敵,直到一口氣!”馬之白輕輕地吟誦著顧青辭剛剛念的詞,歎了口氣,道:“說得好啊,今年我殺敵,直到一口氣,這才是真正的男兒本色,這才是真正的讀書人!”

    馬之白突然眼神一動,從床邊拾起那柄佩劍,慢慢地站了起來,他的左手還是動不了,但是並不妨礙他右手持劍。

    正趴在床上打瞌睡的三才突然驚醒,急忙道:“公子,您要幹嘛?您不會是要去跟著顧大人殺敵吧?”

    馬之白看著三才,道:“難道不可以嗎?”

    “不行,”

    三才沒有說話,正好從營帳外進來的董誌突然大聲道:“公子,刀劍無眼,您要是受傷了怎麽辦您一點武功都不會,可不能去戰場!”

    馬之白搖了搖頭,道:“董叔,這長嶺縣幾千縣兵,都是武者嗎?他們去的,為何我就去不得?”

    “不一樣,”董誌說道:“他們都是賤命一條,如何能夠與公子您相比,更何況……”

    “住口,”馬之白突然怒道:“董叔,以後這等話你就不要再說出口了,他們憑什麽是賤命,我馬之白的命憑什麽比他們貴重?他們現在在戰場浴血廝殺,他們是英雄,而我馬之白卻在這裏眼睜睜看著,他們比我好貴許多!”

    董誌自知失言,隻得訕訕道:“是,公子,是小人說錯了,但是,不管如何,您也不能去,要是,你有個什麽閃失,我如何更老爺交代,您……”

    “好了,”馬之白打斷道:“顧兄說的對,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如今家國天下在前,我就算是讀書人又如何,不也是堂堂七尺男兒嗎?”

    說到這裏,馬之白突然抽出長劍劍鞘落在地上,用手一揮,冷冷道:“你們誰若阻我,我便殺誰!”

    空蕩的營帳廖無一人,所有人都已經去了現場上,隻有馬之白慢慢從營帳裏出來踏在雪地上,一步一個腳印,慢慢地向城牆上走去。

    ……

    無數駿馬腿折顱歪倒在地麵,無數道鮮血噴湧而出,也有數不清的人從城牆上滾落而下,有的在嘶吼,有的人在哀嚎,有人衝去戰場有慘然倒下,竟然密密麻麻的擠壓在了一起,鮮血像果醬般滲透出來,塗抹在晨光的雪地上。

    北漠人似乎今日要決一死戰一般,雖然死傷慘重,但是他們都迅速重整旗鼓,哪怕棄馬衝鋒,他們也無所畏懼。

    顧青辭在城牆上,看到了一個讓他詫異的人,一個仗劍書生公子哥兒——馬之白!

    馬之白一條手臂還綁著紗布,另一隻手卻持著一把劍,血淋淋的劍,走到了顧青辭的身邊,衝著顧青辭微微一笑,道:“顧兄,我來了。”

    顧青辭驚異道:“馬兄,你……”

    馬之白笑了笑,道:“我聽說顧兄你做了一首詩“但使大夏男兒在,不教胡馬度此山”,我馬之白,也是大夏男兒,如今這時候,還容得我退縮嗎?”

    顧青辭沒有多說廢話,點了點頭,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吧,馬兄,你我能有緣相聚,便是死,也是並肩作戰而死,人生能在死前多一朋友,也是一大幸事!”

    “若是不死,度過此戰,必定與顧兄把酒當歌!”

    ……

    北漠的進攻越來越激烈,但長嶺縣的縣兵們似乎也激發了骨子裏的血性,擂石、滾木、石灰,全都用上了,不少人撿起死去士兵的刀槍加入了肉搏之中,北漠用人命鋪出了一條路,誓要拿下旗嶺驛。

    不遠處,有北漠兵卒架著雲梯衝了上來,後邊仍然有人不斷的攀爬上來,同夏兵激戰在一起,顧青辭持劍衝了過去,近在咫尺的慘叫聲響了起來。

    戰場上的敵我廝殺少了太多的胡裏花俏,最多的還是最簡單的劈砍刺殺這些動作,但是,一交手,馬之白才發現很多事情都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了,他的力道和速度根本無法和真正的士兵相比,更何況他還有一隻手差不多殘廢了。

    一名持刀的北漠人衝了過來,順勢一挑,就將馬之白手裏的劍給劈飛了,一聲大喝,大刀向著他的腦袋劈下,那一瞬間,馬之白閉上了眼睛,心裏卻沒有什麽遺憾,男兒戰死沙場,也算是死得其所,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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