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山巒,踏過凝聚一層薄霜的枯草地。

    這表層看上去滿麵綠色的山崗,實際上生長枯草無數,好似營養不良一樣伏在地上,趴倒了。

    而此刻的離不棄,則根據夢境的記憶,朝著眼前自然而然走去。

    他走得得心應手,走得平靜無波。

    很快,他就輕而易舉地到達了一座山的另一端。

    這裏幅員遼闊,隱約刮起的風聲,也夾雜著空間裂縫這種兇險的東西,顯得特殊而奇怪。

    “唔……葉安歌,我找那個土丘。”

    下一刻,離不棄的身上,感知開啟。

    他緩緩歎了口氣,身上有撕裂的心疼傳出。

    不知此刻的葉安歌是怎麽想的,她是不是剛剛和其他一個陌生人相攜離去?

    他們到底去了哪裏。

    不過,離不棄在辛苦跋涉了一個時辰之後,到達了山丘的旁邊。

    今天沒有太陽,它已經被淺灰色的濃重雲層堵住,顯得昏暗的世界,讓離不棄的心更沉重了。

    下一刻,他蹲了下來。

    這裏生長著雜色的草,有些綠色,有些枯黃,都是自然選擇的結果。

    離不棄沒拈花一笑,而是在這裏輕輕躺下來。

    他的感知迅速擴散、漫開,直接深入地下,挖掘鑽探。

    這個土丘,很有可能代表著什麽,但他不知道。

    整個世界如一個密不透風的囚籠,他掙紮,卻隻能在這裏短暫獲得內心的安慰。

    “是……是空的?”

    突然,離不棄的腦子裏,似有什麽在炸開,突然如煙花一樣盡數炸開--

    “她!

    “她沒有死,她本沒有走!

    “葉安歌就在這裏……

    “我記得,我記得她在無邊的空曠黑夜中。”

    他雙眼放光。

    因為這個夢境不是巧合,而葉安歌被囚禁的所在地,很有可能就在這裏。

    地下有無限黑暗,要把一個活人關進去,隻要挖個地道就可以,營造悲慘氣氛,很容易讓人瘋掉。

    而在地上卻不同。

    “而且那天我做夢,葉安歌深陷的黑暗是如此寬廣……”

    近乎看不到四壁的那種寬廣,到了什麽程度?

    突然,離不棄的心,也被極好的感覺徹底淹沒了。

    “佩劍,給我上!”

    他豪放地舉起手來。

    他理好自己身上的符籙,幾乎想睡一覺。

    這裏是如此美好,一如希望的模樣。

    卻見眼前佩劍,朝著土丘轉了兩圈。

    下一刻,它身體宛如流星,逐漸從天上摔下來。

    “砰!”

    它砸出一個寶劍型的深坑,實實在在烙印在土丘之上。

    “撲簌簌”的聲音,而土塊則順溜地落在旁邊,被彈起散開,離不棄站著的大地上,也傳導了震動。

    他一陣心慌。

    “難道……在那個時候,這個土卻還不存在?難道那個時候的我,遇到的就是今日這樣的土丘……”

    一時,他再想笑也笑不出來了。

    因為,葉安歌很有可能和他錯過了。

    究竟是一周之前走到,還是剛才……

    “夢裏什麽都有,我還不如睡覺去。”

    離不棄搖搖頭,將私心雜念拋卻。

    即使錯過,也要錯過得合情合理。

    唔,他若是不被淩遠帆歧視偏見,他又豈能到達這裏,到達這個雲遮霧繞的地方。

    現在,他無聲無息地坐起來。

    “這下麵可是一處黑夜,她有沒有被打?”

    下一刻,離不棄手旁的土丘,身體已經鬆動,“啪啪啪”的聲音閃過。

    地上凹陷出一個深坑,深不見底,噴著森森寒氣,讓人膽怯。

    這一切都像是要將時間凝固。

    而離不棄內心中隻有懷念。

    “唔,葉安歌,我馬上看看你有沒有……”

    “砰!”

    下一刻,離不棄的頭頂,一束亮閃閃的光芒劃破天空!

    他心中莫名一陣哆嗦,轉眼退開一米遠。

    他連滾帶爬,身上帶著草屑。

    “你……”

    下一刻,源自於心中的圍聚,讓他毫不猶豫地對準眼前,感覺心跳加速,逐漸變快,愈演愈烈。

    他痛恨這個世界!

    他眼前是一道絢爛的雷閃!

    “這是個帶著封印的土丘?這是要把我暗殺?還好,我一向是用佩劍代勞。

    他自歎不如大自然的力量。

    當然,把大自然的力量抽取,吸納成為自己的人,也算厲害。

    唔,難道土丘會“玉石俱焚”?

    下一刻,離不棄眼前世界轉變,變得渾濁。

    空氣中漾起沙塵。

    眼前的土丘,卻在驚心動魄的爆炸聲中,被強烈閃電的力量擊潰,“轟隆隆”的聲音連續不斷,讓離不棄捂住口鼻在旁邊靜候。

    他無法想象。

    要是自己剛剛就在土丘旁--這必然是必死的結局。

    他對此一無所知。

    眼前白煙彌漫,這土丘已經夷為平地。

    它在爆炸聲中徹底消失了,成為離不棄的心結。

    不過,在它消失之處,離不棄隱隱約約瞥見一個極小的黑色洞口。

    它本隻是一條縫,卻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擴大,流沙從土地下漫出,帶給離不棄粗糙的感覺,他啞然失笑。

    “真奇怪呢……”

    難道下麵,已經被流沙淹沒,這個土丘,就是沙丘?

    不過,離不棄沒有聞到一星半點的血腥味,甚至,他沒聽見雜音。

    “完了。”

    他的身體突然軟下去,他的脊背彎曲。

    到底是為什麽,他和葉安歌一次又一次交錯。

    現在,他憤恨自己,更痛恨一個個讓他無法辨別真假的夢境。

    他雖可以操控夢境,但這並非一件好事。

    他心中滿是刮動的惆悵,一點一點讓他迴憶葉安歌。

    直麵死亡的葉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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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哢!”

    下一刻,毫發無損的佩劍已經逆天飛起。

    它身上充斥著力道。

    繼續砸下的那一刻,流沙四濺,一切都變得喧鬧起來。

    沒有什麽機關,而離不棄眼前,出現了一個黃沙組成的洞口,旋轉流沙。

    它們連續不斷地衝入這個洞口之中,很快就要把它遮蓋。

    “不!”

    它們落下的速度很快,洗刷好似河流。

    旁邊草木,一動不動,這兒的地麵在鬆陷,肯定是因為身下空虛才會這樣的。

    離不棄站在一旁,踩著實實在在的地麵。

    他的心突然暖了起來。

    “葉安歌,即使隻能始終追隨你的腳步……”

    但他,依舊滿足。

    隻是一片黑色而已。

    帶有黴味的黑色,一望無際的黑色。

    往地上一看,光線傾瀉而下,淺淺透人心魄,已經照亮這一片已經久未照到陽光的地方。

    這裏陰冷潮濕,帶著終年不散的水霧。

    離不棄的額前碎發上,帶著些許水滴。

    他的目光,在接觸到一件物品的時候,刹那犀利!

    “繩子?”

    偌大一片黑夜,隻有他的聲音傳遞。

    不知所措麵對眼前,他眼中有星光,伴著擔憂。

    “千萬不要有事啊。”

    心中祈禱之時,他已無法克製揮之不去、淤積心中的情緒。

    這是一根剪斷成為兩半的繩子,很明顯的斷口,極粗糙的材質。

    它就這樣在地上一分為二。

    而驚心動魄的缺口,就像心中被徹徹底底挖空!

    “葉安歌?”

    下一刻,離不棄頹然地懸浮在空氣中。

    他的眼中,黯淡無光,滿是不信。

    “葉安歌,怎麽沒有你。”

    這裏隻有他的唿吸,響徹天地的是孤寂。

    離不棄悵然若失。

    他感覺,唯一和自己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少女,現在卻再度消失了。

    什麽時候才能恰逢其會呢。

    什麽時候才能舒服點呢。

    “有繩索在裏麵,葉安歌顯然是沒走多遠……”

    下一刻,離不棄認認真真地把控住心中情緒,一聲不吭地走入黃沙漫天的黑暗之中。

    他每走一步,都會被嗆到。

    這裏黃沙已經堆砌起來,沒有死人,沒有鮮血,卻讓離不棄一陣難受。

    “葉安歌……”

    這裏有她的體香,安穩了他的心。

    繞黑夜走了幾步,他發現這裏一望到不了盡頭。

    一時心中詫異,他卻很快確定了葉安歌的所在地。

    “就在繩索旁邊。”

    她的香氣,在那裏聚集,顯得濃烈。

    甚至,離不棄感覺心中一陣暖。

    他感覺到葉安歌的唿吸,這裏黃沙中,也沒了冷意。

    可謂是收獲滿滿--

    “我看到了字跡!”

    下一刻,離不棄在心疼的一瞬間,發現那些尚未被黃沙掩埋的地上,居然有些人的字跡。

    字跡很清秀,歪歪扭扭地排著,有很多行,密密麻麻點綴在黑暗中,就像璀璨的鑽石。

    但它們,並不是筆寫出來的!

    “葉安歌!”

    心中恍然大悟。

    她寫了什麽?

    “命運兜兜轉轉,最終還是讓我們相遇。

    “嗚嗚,昨夜我夢到你了。你朝著我張開雙臂,我則撲入你懷裏。

    “那時候的我,應該是最幸福的吧……”

    “嗯,是的。你夢到我了?”

    呆呆地瞥著地上最新的文字,有字跡已被黃沙淹沒,看起來不甚分明。

    離不棄垂下眼簾,一時唿吸緩慢。

    因為,他依稀想到,少女的悲慘。

    “被繩子捆著在這裏餓,我要讓她多吃點兒。”

    下一刻,他耐心地放出感知,望著眼前深深淺淺的筆跡。

    “我的指甲留長了,但是我生命中的光芒,卻一直射過來……這是為什麽。”

    “有我啊。”

    泛著古樸氣息的黃沙,不知不覺掩蓋了葉安歌的諸多筆跡。

    離不棄心中難言難受。

    不過,他讀著讀著,在耗費時間的時候,再度笑了,再度若有若無惆悵了,就如品到葉安歌內心的一個世界。

    “哼,餓死了,我要是個力氣大的,早就逃出去了,因為已經瘦一圈了。

    “想想他吧。這可是我最好的記憶了呢……我,我--”

    後麵的字跡逐漸模糊,離不棄看著起勁,卻突然沒了下文,他腦子裏一陣微涼。

    她居然先把它擦得模糊!

    後麵幾個字,是自己所不知道的重要內容!

    “葉安歌,你想的是我吧。”

    下一刻,離不棄含著笑,卻任淚水充實自己的眼眶。

    心中一陣失落,因為他和葉安歌繼續走散了。

    “但願我和他可以心有所屬,最好相遇在一個地方。

    “我還有法器沒拿,我還有事情沒做。我是……”

    後麵又是模糊的字跡。

    這裏寫的字並不多,地麵是有些軟的石頭鋪就。

    指甲隻要留長,就可以在地上留下痕跡。

    不過很容易被擦除,或是覆蓋變得模糊。

    離不棄癡癡呆呆地瞧著眼前。

    林林總總,十幾條留言,葉安歌過去的希望,有多數是關於他的。

    不過,因為安全起見,離不棄的名字被隱藏了,連他也不知道,葉安歌心中在想什麽。

    不過,她的一字一句,由她指甲寫出來--是不是很疼?感覺肯定不好吧。

    “可憐你了。”

    下一刻,離不棄唏噓著。

    他將覆蓋在地麵的黃沙掀開,用冰霜將它們吸走凍結,很快讓留言都露了出來。

    那些留言,是葉安歌在不同時間寫出來的,她的心態也肯定不同。

    不過,離不棄還是輕笑著,將它們一一看完。

    它的或排遣心緒,或表達憂思,葉安歌的性子,展現得淋漓盡致。

    “葉安歌,我沒看錯你……”

    陷入無邊無際遐想中,直到最後。

    離不棄站了起來,因為他將這裏關於葉安歌的氣息都吸幹淨了。

    “葉安歌。”

    這次,他眼中已經多出了笑意,欣欣然的笑意。

    下一刻,他急忙擼起袖子,“嚓嚓”聲音不斷,直接將地上的字跡盡數擦去。

    在此之前,他徹徹底底記住了葉安歌所寫的這些內容。

    包括她哀歎自己要餓死了,天地之氣被封鎖,還有,指甲被地麵劃得生疼。

    最後事與願違,葉安歌居然不打招唿就走了。

    “這說明,綁架她的組織,來無影去無蹤。對她這樣一個關鍵性人物,也不太在意,讓她餓了一個月?”

    葉安歌肯定瘦了許多。

    此刻離不棄擦完這裏葉安歌留下的全部字跡之後,就悄然離去了。

    依原路,他返迴到天空中,黃沙滿天飄浮,灰塵在空中蕩漾。

    “係統,帶我迴去。”

    “唔?你是不是很高興?”

    “嗯。”

    這次,離不棄罕見地沒掩蓋自己的心情。

    他輕輕莞爾說著,而係統卻突然悲傷起來。

    “我感覺,他們把葉安歌轉移一個地點看押,可能因為你的緣故。”

    “那他們怎麽對待葉安歌?是不是粗暴了些……”

    重幃深下莫愁堂,臥後清宵細細長。神女生涯原是夢,小姑居處本無郎。

    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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