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積來到江陵的時候,已經到了冬季。


    因為氣候處於溫暖期的關係,江陵依舊是陽光明媚,不見風雪。


    崔澈站在城樓上,看向遠處的長江,頭也不迴的對徐世積說道:


    “卿可知道,朕為何要將你留在荊南?”


    徐世積迴答道:


    “臣不知,臣隻知道要為陛下在荊南站穩腳跟,抵禦隋人侵犯。”


    崔澈收迴目光,轉頭看向徐世積,正色道:


    “隋人知道朕收取蜀地,迴師江陵,已經沒有了襲擊荊襄的想法。


    “然而將士們日夜思歸,朕不能在江陵久留。


    “朕一走,隋軍早晚會卷土重來。


    “襄陽與江陵的水軍雖然正在重組,但短期內,依然難以與隋人在長江上爭雄。


    “一旦江東水軍封鎖長江,荊南可能陷入孤立無援的局麵。


    “你跟隨朕的時間不長,但朕卻深知,能夠在危局之中,為朕守住湘、嶽二州的,唯有你徐懋功(徐世積字懋功)。”


    徐世積肅容道:


    “陛下信重,微臣又怎敢不盡心竭力,以報君王。”


    崔澈拍拍他的肩膀,繼續道:


    “大軍迴師洛陽,稍作休整,在明年春耕之後,朕將開啟二次南征,進攻淮南,以偏師攻取漢東。


    “你要做的,就是在春耕以前,堅守湘、嶽二州,朕相信,這對你來說,並非難事。


    “但我對你的期望,並不僅於此,一旦發動二次南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將在淮南、漢東。


    “江東、九江等地守軍都將被牽製,朕希望你能趁此機會,為朕全取荊南之地。


    “朕給不了你太多兵馬,需要伱撫慰府兵,引為己用。


    “你有什麽要求,盡管直說。”


    徐世積臉色凝重,這些府兵的素質,有目共睹,讓他們守城還行,真要用於攻城、野戰,完全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好在自己麵對的,同樣也會是一群府兵。


    隋朝的野戰主力十萬驍果軍毫無疑問會留在淮南,抵禦崔澈的第二次南征。


    “微臣別無所求,隻求麾下將士足糧、足餉、足衣,方能使其如臂使指。”


    崔澈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好,如今江陵城內,尚有不少積累,你渡江之時,可派遣將士往江岸接應,運送物資。”


    徐世積並未在江陵城久留,隻是歇息了一夜,便在第二天一早渡江南下,而崔澈也命人打開江陵府庫,利用此前運兵的船隻,運輸物資南下。


    當時間來到十月下旬,崔澈終於離開了江陵,沿漢水而上,迴師襄陽。


    他原本以為楊廣會趁自己離開,襲擊荊南、江陵等地,但也許是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叛亂的後續影響,讓多疑的楊廣調迴了驍果軍,拱衛建康,不敢輕易將他們假手於人。


    崔澈在途經襄陽的時候,遇見了快馬前往江陵赴任的秦瓊,以二人之間的感情,無需崔澈多費唇舌安撫。


    “九江太守張須陀,此人驍勇善戰,能得將士擁護,叔寶鎮守江陵,不可輕視之。”


    崔澈提醒一句,別與秦瓊在漢水岸邊道別。


    在秦瓊的注視下,大軍經由浮橋北渡漢水。


    襄州都督程咬金同樣來到漢水南岸送行,在燕軍主力盡數渡江之後,程咬金對秦瓊笑道:


    “不曾想,我與叔寶同為戰將,如今卻要統禦起水軍來。”


    秦瓊也正為此事憂心忡忡,如果是讓他領著一支騎卒衝殺,哪怕敵人十倍於自己,秦瓊依然無所畏懼。


    但他對水戰,屬實是十竅痛了九竅,一竅不通。


    秦瓊歎息道:


    “軍中大將盡是北人,少有人能夠精通水戰,陛下也是沒有選擇,才讓我們二人統領荊襄水軍。”


    程咬金突然摟上了秦瓊的肩膀,說道:


    “叔寶麾下那位荊州司馬李孝恭,老程我與他在魯州共事過,覺得脾氣相投,不如叔寶向陛下上書一封,將他調來襄州,也算我老程欠你一個人情。”


    二人本就是世交,程咬金當初投奔崔澈,還是秦瓊寫信引薦,關係自然親密。


    崔澈也是因此才讓他們二人分別鎮守襄州與荊州,期望他們能夠守望相助,而非友軍有難,不動如山。


    秦瓊推開程咬金的手,笑道:


    “聽你這麽一說,隻怕這李孝恭倒是一個人才,我又怎會讓你。”


    說著,不理程咬金在聲後叫嚷,拍馬揚鞭,向江陵奔去。


    與此同時,崔澈在抵達魯州之後,立即下詔,調帳前效節軍、銀鞍契丹直、博領騎卒共計三萬精騎迴洛陽休整。


    以吳王府司馬李靖為徐州都督,改封吳王崔彥卿為蜀王,召他入朝,一同返迴洛陽的,還有此前的吳王長史劉方。


    崔澈在蜀地廢黜郡縣製,改行州縣製,將三十郡,合並為二十四州。


    以蜀地二十四州為劍南道,恢複蜀郡為益州,其餘各郡也紛紛恢複大業三年以前的名稱。


    崔澈計劃以蜀王崔彥卿為益州都督,兼劍南道觀察使。


    總領益州軍政,同時監察蜀地二十四州的官員。


    當然,前吳王長史劉方作為崔彥卿的嶽父,自然不可能跟隨他入蜀。


    崔澈考慮到崔彥卿如今已經二十二歲了,益州並非徐州,不在燕隋交鋒的前線,也應該讓他自己施展拳腳,而不是在徐州時一般,所有事物交給劉方、李靖處置。


    因此,崔澈此次不準備為崔彥卿派遣重臣,任由他自己招募幕僚。


    知子莫如父,崔彥卿這幾年的表現,尤其是此次鎮守徐州,並未橫加幹涉軍政,收獲了崔澈的信任。


    而任由崔彥卿自己組建幕府,也正是崔彥卿理應獲得的迴報。


    況且,崔彥卿的才能,隻是治理益州的話,也不需要有大臣入蜀向他指手畫腳,畢竟崔彥卿此前在河北也幹得不錯。


    十二月上旬,使者快馬趕到徐州,向崔彥卿、劉方、李靖三人傳旨,詔崔彥卿、劉方以及三萬精騎入朝,以李靖都督徐州。


    得知自己改封蜀王,崔彥卿無奈道:


    “孤貴為皇子,卻居無定所,隻能四處漂流。”


    劉方寬慰道:


    “蜀中形勝之地,天府之國,非至親不能任用,陛下以殿下鎮守成都,又準許殿下自辟僚屬,可見對殿下的信任。”


    崔彥卿一琢磨,好像還真是這麽一迴事,不由轉憂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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