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天子駕崩,六月初二,年僅二十歲的太子宇文贇即位,尊嫡母阿史那氏為皇太後,生母李娥姿為帝太後。


    長安城各處裏坊、街道,盡皆縞素,穆邪利的胭脂鋪子短期內是沒有了生意,昨夜關了店麵後,暫時是沒有再開張的打算。


    崔澈昨日清晨才在月底三天假期後,迴去書院,今日一早聽聞噩耗,又與一眾好友匆匆返迴長安。


    早在二月十三,崔澈已經過了七歲的生辰,如今的他,或可稱一句時年八歲。


    崔澈的身形比去年冬天的時候高了一些,按理說有楊玄感、竇威、裴秀三人的鼾聲作伴,他的睡眠質量確實很差,卻沒有影響到他的身高增長,也算一件怪事。


    隻不過澈哥兒如今無暇理會,天子駕崩,他是真的傷心了。


    宇文邕雖為異族,但生活儉樸,放眼其一生文治武功,無疑是位有作為的皇帝。


    更何況他對崔澈確確實實有再造之恩,甭管許下這份恩情的初心是什麽,若無宇文邕赦免,澈哥兒還在塞北放羊,哪有今日的富貴。


    為亡故之人燒紙錢究竟起源於什麽時候,已無從考證,不過南北朝確實有了這一行為,隻是真正作為習俗興盛起來,還得等到唐朝。


    崔澈為了今日早有準備,迴到府裏,崔澈親自燃起火盆,分了一半的紙錢給裴秀,隨即便眼含熱淚,為天子哭喪燒紙。


    那傷心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喪父的不是太子宇文贇,而是他崔澈。


    長安宮城。


    宇文贇迴到靈殿,注視著亡父的屍首,麵無悲傷之色,甚至隱隱有些激動。


    他仔細撫摸著自己身上曾被宇文邕毆打留下的棒痕,過往每一次遭受的毒打,都在腦海中一一閃現。


    終於,宇文贇再也忍不住心中憤怒,衝著亡父屍首大吼:


    “你死得太晚了!”


    在靈堂對著亡父一通怒罵,尚且不能宣泄宇文贇心中的怒火,旋即又挑選其父留下的妃嬪,肆意淫辱。


    與此同時,崔府主院,崔澈已經打發走了眾人,甚至連妙容、裴秀都不許留在身邊,他一邊燒著紙錢,一邊小聲嘀咕道:


    “陛下,任你雄才偉略,可辛苦攢下的這份家業終究是要換作楊姓。


    “我雖受你恩情,但你那兒子著實不爭氣,也是個短命的,我總不能為了報恩,將自己與宗族都給搭進去。


    “不過我崔澈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你以往不是最寵外甥女麽,若有機會,我會替你好好照顧竇家女,也算是迴報了你的恩情。


    “啦!你不反對,我就當你答應了。”


    說罷,火盆裏的紙錢也燒了個徹底,崔澈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感覺自己將來又多了一個照顧竇家女的理由。


    李淵並不知曉,妻子還未過門,就已經有人惦記上了。


    當然了,澈哥兒也有話說,這是他對先帝的承諾,至於是夫妻名分大,還是君臣之諾重,這就得看崔澈與李淵二人的命數。


    若是竇威去年沒有轉述竇毅之言作為點撥,崔澈怎麽也要利用先帝之死,好好表演一番,立下自己重恩重情的人設。


    如今既然要收斂鋒芒,哭過一場,意思意思,也算對得起先帝了。


    沒看當今天子正強忍亡父之痛,以肉身安慰喪夫之人麽,那還是親兒子咧。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


    勒上了褲腰帶,一身孝服的宇文贇自覺還沒有坐穩天子寶座,也沒有急於打擊報複以王軌為首的那一群眼中釘。


    這幫子殺才,居然敢勸老賊易儲,自然不會饒了他們,但眼下重中之重是扶持自己的心腹。


    楊堅,自然是其中不能忽略的人選。


    宇文贇登上皇位,曾經的太子妃楊麗華自然是妻憑夫貴,冊立皇後的詔書都已經擬好了,就等著明日朝會宣讀。


    而皇後之父楊堅,便是宇文贇在鏟除諸如王軌等反對者的過程中,最重要的助力與盟友。


    在楊麗華的冊後詔書以外,宇文贇還準備了為亳州總管楊堅晉為柱國大將軍、大司馬的恩旨,便是要將其調迴長安。


    至於理由,皇後之父的身份還不夠充分麽。


    六月初三,兩封詔書相繼被宣讀,在此之外,宇文贇又超額提拔曾被先帝宇文邕削職為民的前太子宮尹鄭譯為開府儀同大將軍、內史中大夫,又以為父守孝為名,將朝政暫時交到了鄭譯手上。


    而鄭譯在潛邸之臣以外,還有另一層身份,即楊堅的同窗。


    但這些都暫時與崔澈無關,昨日給先帝燒了紙錢,說了掏心窩子的話,今兒一早他便與裴秀啟程迴了書院。


    穆邪利與妙容送走了崔澈,以為還要在府裏過一段枯燥日子,畢竟不管怎樣,在國喪期間賣胭脂,總有點不合時宜。


    隻是不曾想,原本按禮法,應該為期一個月的國喪,才六月二十三,大孝子宇文贇便將其父宇文邕葬進了孝陵,依照群臣所議,為宇文邕定廟號高祖,諡號為武皇帝。


    急匆匆葬了北周武帝,宇文贇當即下詔,命朝堂與外地官員盡皆脫去喪服,讓朝臣們議論皇帝、皇後以及六宮妃嬪應不應該換上吉服。


    說是議論,不過是讓官員們給他宇文贇一個不給亡父戴孝的台階,而並不是真讓他們討論天子該不該脫下喪服


    例如京兆郡丞樂運上疏,諫言道:


    ‘喪期已經很匆促,葬事剛完就不穿喪服,實在太急切了。’


    這樣的上疏,根本就是石沉大海,得不到半點響應。


    最終在一眾東宮舊人,以及諂媚新君之臣的苦勸下,宇文贇隻得忍痛換上吉服,為自己的登基而慶賀。


    既然天子這個親兒子都不在乎國喪,民間也沒有了顧忌,長安城裏,酒肆妓坊紛紛營業,而穆邪利的胭脂鋪子也重新開張,生意又紅火了起來。


    登基二十餘日,陸續在朝中重要崗位安插心腹後,覺得已經坐穩了皇位的宇文贇也決定幹點正事。


    比如冤殺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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