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緩和,柳如思平靜道:“不必你送,你把圍山的兵馬撤走,我再自己迴家。”


    “我現在就讓他們撤!”


    褚時鈺向甲三看了眼,甲字頭侍衛才有權代他傳軍令,接著他又契而不舍的再次建議:“我讓人送轎子來,留些侍衛給你,你腿受傷了,不方便走下去。”


    “不用,你走吧,我養傷幾日就可以自己走了。”柳如思似乎不願再多說,扶著秦皓的肩,緩步要退進書院內。


    “你要住這兒?”壓下的猜嫉又上湧,褚時鈺不善的眼神落在嶽子謙身上。


    柳如思停下步伐,皺眉迴望。


    卻是嶽子謙先行冷言道:“殿下說會知節守禮,就該早日離開金燕城,男子癡纏不休,有損柳夫人清譽!”


    “本王自有計較!倒是你,一而再的阻撓,當真是出於道義?!”伸手揪住襴衫衣襟,瑞鳳眼咄咄逼人的直視。


    “世道對女子苛刻,寡居女子更是需要清白,殿下此前無禮之舉,還不知要使柳夫人受多少流言蜚語,若再糾纏,怕是會給柳夫人惹來罵名…”嶽子謙聲音清冷溫和,垂眸頷首似乎是恭順的樣子。


    可褚時鈺依舊疑心大作,在他眼裏這更像是掩飾!


    “此前之罪,本王會彌補改錯,是以柳夫人要暫住和光書院,本王也不會強令她離開。”


    低沉聲音一轉,褚時鈺冷笑道:“但本王需知道,這和光書院是否有心懷不軌之人?!”


    “玉石!你不要以己度人!嶽先生及和光書院上下都是克己複禮之人!他們進退有度,對我悉心照料但從未失禮!”柳如思怒道。


    “在下嶽子謙,以命為誓,絕不會對柳夫人有任何唐突之舉!”嶽子謙抬眼認真道。


    褚時鈺猜疑之心稍減,但還未消散,追問道:“本王問的是你的心思,當真未曾對柳夫人起意?”


    “疑心生暗鬼,殿下如此多疑,如何能駕馭眾臣中興大夏?”嶽千章皺眉出聲。


    “國以法治,本王自有手段!與男女之情是兩碼事!”褚時鈺嗬斥一句,又轉迴逼問嶽子謙:“給本王一句答複!”


    寂靜了片刻,嶽子謙才沉聲道:“柳夫人無論外貌還是氣質,都與亡妻清芝大相徑庭。”


    但那片刻的沉默,讓褚時鈺猜疑更甚!聽得這話隻覺得是模棱兩可!怒而出手,一把將清俊頎長的書生掀翻在地!


    “夠了!林清芝之於嶽先生,如秦烈之於我!是嶽先生深愛之人!這便是無意於我的意思!”柳如思又急又氣,卻又佇足不敢上前,顯然對褚時鈺還有忌憚。


    道理是不錯,但嶽子謙沉靜的神色讓褚時鈺滿腹狐疑!沉膝頂在其胸膛上,將其壓製住!


    褚時鈺冷咧質問:“本王要你直說!你對柳夫人是何意?!”


    “子謙!你便說無男女私情,這般也不算折辱柳夫人!”嶽千章出聲勸解道。


    但嶽子謙撇過臉,閉上了眼睛,還是不答…


    嶽千章一愣,看向幺兒的眼神疑惑了起來。


    瑞鳳眼怒睜!大手如鐵鉗,製住嶽子謙的下頜,使其正過臉來!


    褚時鈺冷喝:“說!”


    “嶽先生,你我本就清白,就說一句!不喜歡我這樣的女子!”柳如思滿麵焦急。


    嶽子謙被狼狽按在地上,卻依然難掩他溫潤如玉的氣質,褚時鈺下手越來越重,竟給人一種玉碎之感…


    眼見那雙杏目中越發心疼,褚時鈺突然驚醒,他是不是不該在她麵前逼問…


    但一時騎虎難下,他隻得放鬆一些,溫和了些許說:“你隻要說一句,對她無意,本王就放過你。”


    柳如思不知想了什麽,不再勸嶽子謙,而是與褚時鈺對話:“玉石!你都知道他無意了,又何必再問!”


    “不說也罷,本王便留在和光書院,直至柳夫人傷愈離開。”褚時鈺瞬間換了對策,打算以退為進。


    但嶽子謙卻緩緩睜開眼,轉臉看向那一身素白的女子,目光不再斂藏,清雋眼眸透出溫淳的眷念。


    “可我,真的心悅於你。”


    山中書院,短暫靜默了片刻。


    “表麵仗義執言阻撓本王,原來你才是心懷不軌的偽君子!”


    褚時鈺暴跳如雷!一把掰迴他與她相視的臉!好似這般就能撤迴他人言之於口的情意!


    “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世間無君子!嶽先生從未有過任何言行表示!若不是你強壓逼迫,嶽先生根本就不會說出口!我甚至都不曾知曉!”柳如思急聲迴環道。


    嶽千章不解歎息問:“謙兒你何必說出口?這是火上澆油啊!”


    “這對不起清芝,可我情難自禁…”


    嶽子謙輕聲笑道:“原本怕壞了柳夫人名節,便藏於心底,但既然柳夫人注定難留清白,為何我不能將心意道出?”


    “你也配?!”


    褚時鈺揚起一拳,狠狠砸在嶽子謙臉上!


    “碰!”潤白的臉上立時青紅一片!可見絲毫沒有留手!


    柳如思驚急怒斥道:“你這種欺男霸女麵目可憎的小人!有何資格說他人不配?!”


    “麵目可憎?!”褚時鈺怒火攻心,伸手攤向先前拿來匕首的侍衛!


    “王爺不可!嶽家世代忠心,萬不能因此兒女私情取他性命啊!”孫知照連忙上前勸阻,卻被端王一把揮開!


    接著有侍衛上將孫知照架開!


    “本王不會殺他。”褚時鈺怒極反笑,匕首在大手上一轉,鋒利的刃便往嶽子謙臉上去!


    “反正這疤痕點點的臉也入不了仕,不如剝了讓本王看看,是不是麵目可憎!”


    鮮紅的血在白皙的皮膚上綻放!冰冷的劇痛從額角到下頜,毫不猶豫!


    “娘!”


    稚子淒厲的喊聲驚擾了眾人!


    褚時鈺循聲轉頭…


    那張嫵媚動人的臉上,長長的血口裂開!鮮紅不住的湧出!


    “不就是見色起意嗎?不如剝了這張臉看看,你是不是還喜歡?”柳如思冷笑著,泊泊的鮮血染紅素白的衣衫。


    “柳夫人!”


    嶽子謙一把將呆滯的褚時鈺掀開!焦急不已的按壓住她臉上的傷!連忙對秦皓喊道:“別愣著!快去拿醫療箱!”


    驚慌失措的秦皓才反應過來,拔腿狂奔,恨不得飛去後邊把箱子拿來!


    渾身的血色褪去,褚時鈺隻剩下語無倫次的辯駁:“不是…我不是…不隻是見色起意…”


    “滾!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我不想見到你!”柳如思滿眼憎恨!


    “為什麽…就因為我傷了他嗎?!我保證不會傷人了,不要這樣!”褚時鈺聲嘶力竭的祈求!


    “因為有孩子,所以我還不想死…”


    柳如思仰起頭露出脖子,輕蔑道:“但如果一張臉不夠,我也可以去陪秦烈,相信嶽先生會幫我照顧好秦皓!”


    嶽子謙一把奪下她往脖子去的匕首,對驚駭欲絕的男人怒喝道:“柳夫人今日穿上素白衣裳,便是預備在劫難逃之時會追隨亡夫而去!”


    “傷了脖子你不收手!斷去長發你不放過!口口聲聲說愛慕,就是非要柳夫人一死,才肯善罷休嗎?”


    柳如思卻是從衣袖裏又掏出一根銀簪,抵在還完好的右臉上,輕聲問:“不走?不如我先把臉剝給你?”


    “我走!”


    不知何時,褚時鈺已淚流滿麵,竟是沙啞哭喊著:“我走…你不要再傷自己了,我現在就走!”


    高大的身影踉蹌轉身…


    萬般不舍的邁步…


    但沒有一個人挽留他朝山下去的腳步…


    “嶽先生也快止住血!”


    “無礙,我…在下方才之言,柳夫人…就忘卻吧,在下不該有非分之想。”


    “我隻覺得嶽先生是真君子,我對眼神極是敏銳,卻從未察覺…想來是嶽先生,連目光都不曾…”


    ………


    一場昏沉而痛苦的夢…


    他怎麽掙紮,怎麽怒喊,卻也勸不住那個不通人情的自己…


    該怎麽,才能阻止玉石俱焚…


    …


    “確實是受寒了,李郎中的方子是良方,就先喝這個吧。”


    略粗糙的小手搭在他額頭上,溫和聲音滿是擔憂道:“又高燒了,馬大夫您幫他用溫水擦洗一下吧,頸部、腋下、肘窩、腹股溝…”


    昏睡的人猛然睜眼,下意識便掙紮起,一把抱住床邊的人!嗓子幹痛,啞得幾乎發不出聲,用盡了全力也隻說出幾個別人聽不清的字:“…別傷…自…”


    對此,被抱住的人反應是,拉過床上的被子給他蓋上!


    “你還光著呢,別亂動!”


    柳如思憤憤斥責道:“沒事玩什麽裸睡!還窗戶開著,洗完澡就攤床上,被子也不蓋!當自己百病不侵是吧?”


    “王爺您總算醒了!”孫知照鬆了口氣,自家王爺身強體健,幾年來他隻見過王爺受傷,還未遇過王爺生病呢!


    今日的早朝柳夫人讓下人替王爺告了病,都沒幾個人信,皇帝都是派了禦醫來確認過的…不過王爺向來不信任禦醫,是以還是找來馬大夫醫治。


    褚時鈺頭還痛著,思緒一片混亂,隻憑著心頭的情緒,本能的,一個勁兒的把抱住的人往床上拖…


    柳如思發現,就算他在病弱狀態,力氣也大得根本扛不過,連忙喊道:“別鬧了!等等把病傳染給我怎麽辦?!”


    手上鬧騰應聲而止,但接著燒迷糊的大男人把臉埋在她腰上,竟然“嗚嗚”哭了起來!


    啞得不行的聲不斷喃喃說話,柳如思好半天才聽清兩個字:“別…走…”


    柳如思無奈,跟生病的人也沒法計較,便揉揉他的頭,妥協道:“好,我不走,你先把藥喝了,行嗎?”


    感受到她的溫柔,褚時鈺平息了一些,點了頭,隻緊抱著不鬆手。


    柳如思想讓人幫忙把藥拿來,轉頭一看,卻發現屋裏的人全出去了…


    “藥在那邊桌子上,你先放手,我去端過來。”


    他又是點頭,但手上卻一點沒鬆…


    “你當我是會隔空取物嗎?鬆手!”柳如思怒斥道,“啪!”的一聲拍他手臂上!


    誰知他依然不鬆手,而是抬頭看向她,通紅的瑞鳳眼濕漉漉的,可憐兮兮的艱難說著:“你生氣…可以打我罵我…實在不行…刀往我身上割,殺了我也可以…就是不要傷自己!”


    柳如思頓了一下,伸手輕輕撫住他的臉頰,以杏目中的柔色迴應瑞鳳眼中的祈求,柔聲安撫道:“是做什麽噩夢了嗎?沒事了,夢已經醒了。”


    褚時鈺這才恍然驚醒!


    這不是他無能為力的夢境!這裏,他在相識之初就以讓秦皓受教導的借口,相對和平的將她帶來了京城!


    褚時鈺奮力坐起身,急切的描摹著完美無瑕的臉,摸索查看她細嫩無痕的脖頸,伸手觸摸那高高挽起的發髻…接著他又想往下查看她的腿,卻差點一頭栽倒下去!


    柳如思眼疾手快,用身體抵住!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頂迴床上!


    想發火,但見他滿眼驚慌心疼,火氣又都消了,輕聲道:“我好好的沒有哪裏受傷,現在是你生病了,我去給你拿藥,喝完你再慢慢說給我聽,好不好?”


    緊箍的雙臂總算鬆開,褚時鈺順從的靠在床頭,夢醒而慶幸!


    真好!盡管這裏,帶她走的一開始,他們也曾臨軍對壘,但互相都有克製,他也耐住了性子循序漸進,不曾逼得她傷痕累累…更沒有反目成仇。


    柳如思小心將藥碗端到床邊,看著赤膊臥病的男人,忍不住來了句:“大郎,該吃藥啦~”


    “…大郎?”沙啞的聲音滿是疑惑,他是皇帝第三子,哪個角度都跟這稱唿不符…


    又忘記了,這裏沒有四大名著,把藥碗湊到他嘴邊,柳如思挑眉道:“一句戲言,意思是,給你的是毒藥,喝嗎?”


    褚時鈺徑自湊上前去喝苦澀的藥湯,一鼓作氣的喝完,潤了嗓子說話順暢了些:“若你喂我毒藥…一定是我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


    將空碗放到床邊小幾上,柳如思又伸手探他的額溫,吐槽道:“真是病得不輕。”


    捉住將離的小手,褚時鈺認真道:“還好我一開始…就發病了。”


    雖然不清楚為何會陷入那樣痛苦的噩夢,但褚時鈺已然明白,那是秦烈未曾寄情於他的命運…


    情起時微弱,自以為無關緊要,便舍下她離開。


    但又無法真正割舍,藕斷絲連的默默關注著她的一切,直到麵臨逼婚,可若他不想成婚,誰能逼得了他?


    不過是,給了自視甚高的矜持之心,一個放肆的借口…


    一開始便恣意妄為的滿足俗念…也是沒意識到最想要的是什麽,並自以為是的覺得,背後再彌補也來得及…


    再加上對她的不了解,一步錯,步步錯…


    此前從未想過,他居然會慶幸,秦烈寄情了,使他一開始就濃情到極致,確定了自己的情意,不曾錯過,最好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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