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蹄烏馬極通人性,隻消主人微微動作,就能領會主人的意圖。


    與馬車錯開不到片刻,進入官路的同時,白蹄烏又與馬車並列了,不過並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因為官路上還有更浩大的隊伍在等候著端王!


    上百人騎馬列隊在前,後麵有上千步兵隨駕,隊伍中間五匹駿馬拉著極盡奢華的馬車,有人舉著旗幟站在車旁,這才是端王迴京的隨行隊伍。


    主要是褚時鈺吃了上一次的教訓,之前覺得騎馬快,帶著步行隊伍拖拖拉拉,所以出行隻帶騎隊。


    上一次就是因為他騎馬在前,跑得太快,才會被內鬼驚了馬匹,一下就衝出隊伍,隻身入了埋伏。後麵的百人都來不及救,也是因為後麵百人都是騎馬,所以有十幾人能從包圍中逃出去,到金燕城報信。


    彩雲和小秦晧目瞪口呆的看著車窗外的場麵,柳如思麵上還算平靜,內心也好不到哪裏去…這麽多人排得整齊,她上次見還是在學校開大會的時候吧?


    雖然學校開大會可能人還更多點,但隻要想到這麽多人,接下來要為了一個人長途跋涉幾千裏路,她就很難視作平常…


    突然她也有點明白,為什麽他是端王的時候氣勢這麽重,不重點還真壓不住這場麵。


    而褚時鈺此時在另一側隔著車簾,看不到她的表情,他心裏緊張得很。


    他怕柳如思看到這些,會覺得與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然後因此對自己恭敬而失去親近…


    他已經盡量在平衡讓她適應了,人數沒辦法少,所以他提前交待了,見到他不要行禮,不然齊刷刷的跪下喊著可能更誇張。


    而除此之外,褚時鈺也在盡量逐步展現自己平常的狀態,他受傷那日身上穿的是方便騎行的便服,她是有所準備的,所以他迴來找她穿的是接近的便服,戴的還是那個日常的玉冠。


    “如思,你們要不要換那輛車?那輛會更穩一些。”褚時鈺找了借口掀開車簾。


    柳如思眼中有略微的驚訝,但沒有過多的情緒,聞言便淡笑著說:“不想換來換去的,還是就坐這輛吧。”


    褚時鈺安了心,然後又有了點小心思,‘不想換來換去’雖然她可能沒有指代,但他聽了就很想讓她換了呢。


    “嗯,那等中午休息時再說。”褚時鈺溫和笑著放下車簾。


    柳如思低不可聞的輕嘖了一聲,叛逆的問題青年。


    千人的隊伍在官道上有如滾滾的川流,路上相遇的行人車馬無不退避,許多都是在原地等著端王的隊伍走過了,才感歎一聲走自己的路。


    還有很多路遇的人,在遠處對著那輛五馬並駕的奢華馬車極力眺望,想是希望能瞥見一眼端王長什麽樣。


    不過沒有人想到端王就騎馬從他們近旁而過。


    日頭漸漸高掛。


    前頭突然有些微騷動,隊伍未曾停止,但隱約可見,有人被抬到路的邊沿。


    柳如思的馬車正好經過這側邊緣,她掀起簾子的一角,讓並駕的褚時鈺看不見她,但她能看見外麵的情況。


    不一會兒,她看見路邊有個身形枯瘦頭發灰白的老人,三步一拜九步一叩的與她們一個方向行進,隻是他又拜又叩的何其緩慢,應該是擋著路了,前頭的人把他抬到路邊。


    褚時鈺對於朝拜者他並不在意,可柳如思避著不讓他看見!這讓他止不住的煩躁!


    但肯定是不能對她發火的,於是他溫聲問道:“快正午了,我們前麵寬點的地方休息吧?”


    不讓我看,我非要看,午間用餐的時候光明正大的看!


    “好。”柳如思沒想到那麽多,她隻是感覺確實差不多中午了,輕輕搖醒窩在她懷裏睡著了的小秦晧。


    小秦皓一開始坐馬車出行的新鮮勁兒很快就過去了,他想看書,但柳如思覺得車裏搖晃,看書對眼睛不好,所以不讓他看,於是小秦晧就賴到她懷裏哼哼唧唧,結果睡著了。


    隊伍停在一個很大的土坪上,這土坪很圓,兩段官道處於正中間,像是繩子串過一顆珠子一樣。


    土坪的一側有幾間歇腳的棚子,是粥鋪、麵攤之類的,還有些賣香和黃紙的小販。


    雖然浩蕩的隊伍幾乎占據了整個土坪,但這裏百姓的身影也不少。


    端王的隨行隊伍裏當然有跟廚,且各種食材和做飯的工具一應俱全,在隊伍最後的拉貨馬車上一路拉著。


    不過彩雲和小秦晧都想去試試那個麵攤,因為聞起來可香了,聞著都流口水。


    “我們去吃麵。”柳如思和褚時鈺說了聲,就徑直帶著兩人往那兒走。


    她要盡可能爭取保持獨立性,首先要讓他知道,她做什麽不是需要他同意才能做的,吃麵是小事,但就是要從小事開始。


    褚時鈺看了一眼隊伍,隨後就跟著她一起去麵攤,吃個麵而已,小事他都會盡可能隨著她。


    麵攤裏人頭攢動,應該說這幾個棚子裏人都很多。


    柳如思走到近前,目光搜尋著空桌。


    可立即,她就敏銳的感覺到,有許多異樣的眼神在看著她,甚至不乏帶著色欲的,她立刻想起來,她忘記戴帷帽了…


    越是落後的社會,女人的容貌過盛就越不是好事,因為會有更多人肆無忌憚的釋放內心的惡。


    柳如思不會傻到以一己之力去反抗世俗,青天白日的,這裏大都是平民百姓,沒戴就沒戴吧,眼神也吃不了她。


    念頭急轉著,表麵上她若無所覺般,拉著小秦晧往空桌走去。


    然而她突然就感覺到許多眼神消失了,她下意識的迴頭一看。


    就見到褚時鈺高大的身影籠罩在她身後,甚至擋去了棚外炙熱的陽光。


    她目光閃動了一下,又轉迴頭拉著小秦晧坐下。


    柳如思怎麽會不懂,以前她和秦烈一起出門也是不戴帷帽的,因為秦烈人高馬大的,臉上的疤又看起來兇神惡煞。


    像那些帶著色欲的眼神,如果看的是自己喜歡的女人,對男人來說等於就是挑釁。自然沒有幾個人會傻傻的,挑釁一看就很危險的人。


    男人對於喜歡的女人往往會以守護者的姿態出現,不僅是保護,也是不容他人靠近的示威。


    而褚時鈺似乎理所應當的,就扮演起她身邊的這個角色。


    被人保護著的感覺當然很好,可是…她也為自己的弱小而感到難受,作為一個獨立的人卻要他人庇護。


    她一時理不清,隻感覺自己無法像當初接受秦烈一樣,安心的讓褚時鈺站在身後…


    “娘,你要吃什麽?”小秦晧的聲音響起。


    柳如思才發現小秦晧到了對麵和褚時鈺坐在一側,而褚時鈺居然和自己麵對麵!


    小秦晧一般不會讓開離她最近的位置的,現在等於坐到最遠的位置上了,是褚時鈺幹的嗎?這怎麽做到的?


    看了眼掛著的木牌菜單,她隨意選了一個道:“陽春麵吧,加個蛋。”


    一人一碗熱騰騰的湯麵很快就端上桌,而左邊的桌子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孫知照和幾個侍衛,他們也好像隻是來吃麵一樣吃得熱火朝天。


    不過棚邊略有騷動,他們就立刻蓄勢待發的投去警惕審視的目光,看到是一個年邁老人在討碗水喝,他們又變得若無其事,隻若有若無的眼神還打量著四周。


    活得真累,柳如思感歎完,接著發現自己也不知感歎的誰,侍衛?還是老人?


    老人一身的泥土,但可以看出他是剛剛路上那個,盡管剛剛過來不足千米,可老人虔誠的樣子,可不像會省去任何的一跪。


    “吃碗湯麵吧!”麵攤的攤主打了碗清湯麵遞過去。


    “多謝店家,但老朽有帶餅子,給一碗水就好。”老人的言語恭敬而不卑微,這不由得讓柳如思抬頭認真看看。


    不像他的衣裳,好似已經卑微到塵埃,老人的背脊站著的時候是筆直的,好似沒有什麽能將之壓彎…可是,路邊的跪拜也是真誠的。


    喝完水老人遞出一文錢,一文錢不多,但一碗水也不值一文,然而店家不收,老人就直接將銅錢放在攤上,微微躬身,又從站立就未挪動一分的地方開始,三步一跪九叩一拜。


    吃麵的百姓看老人遠了些,才開始討論:“這老頭是來拜天許願的,還是來還願的啊?”


    另一桌人自信一笑迴答道:“一看你就是不懂的,這一路朝拜啊,九成都是求願的,還願的可少了。”


    有人奇怪:“這拜天觀不是很靈嗎?怎麽還願的少?”


    “嘿,你也不看看這三步一跪的有多難,願是有所求,為了顯真誠,難也就願意了。還願大多數人還些財物,心誠一些的給觀裏幹幾日活。能三步一跪還願的,一年都不一定有一個!”


    “這麽少啊…好像每天都有人來跪求的吧?”


    “咳…畢竟拜天觀也不是百求百應,也有很多所求皆空的。”


    這時有人看向攤主問:“店家,你這棚子多少年月了?可有見過跪拜還願的?”


    攤主也了然一笑加入閑談:“我這棚子可有近十八年咯,跪拜還願的是不多,確實如剛剛那位客官所言,一年就一兩個。”


    “不過啊,有個還願的年輕人我到現在都憶覺猶新!也是那年輕人之後,這拜天觀的香火就越來越鼎盛了!”


    攤主停了話,吊足了眾人胃口。


    有人催促道:“店家你說說唄!”


    攤主才嘿嘿接上:“這事兒啊,還得從十年前開始說!那時年輕人還是個少年,大約是十四五歲的樣子,這麽年輕的拜天者可不多,一般都是像剛才那樣的老人或中年,一下我就記住了,而且那年輕人醒目得很…”


    “這兒,這麽大三條疤!”攤主的手作出爪狀,從左臉的眉間比劃到下頜。


    小巧但粗糙的手頓時握緊了筷子,力氣之大,能看骨節都發白了,筷子也似乎不那麽筆直…


    “娘,是…”


    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打斷小秦晧,柳如思失神的望著外麵的路,仔細聽著攤主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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