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到黃金國度之後,邁洛的腦海中就開始頻繁地迴閃一些古怪的畫麵。


    大部分的內容是在冷原、血月下以及未見之地裏的情形。


    但都是律法鋒刃瓊·拜恩的視角,是她前後三次參與針對邁洛的廝殺的經曆,其中甚至還有被砍下頭顱那一瞬的畫麵,畫麵裏邁洛看到的自然是滿臉戾氣的自己揮劍斬下。


    當然,除了這些確實發生過的事件,還有一些更古怪的。


    那就是與鋒刃屍體的纏綿,類似的畫麵在邁洛先前快要楠薇城的時候做過的夢裏也出現了。


    這迴是不受控製的迴閃。


    就好像是有什麽意誌在擾亂他的思維。


    …


    跟隨麋鹿的蹤跡途中,邁洛無數次皺眉甩頭,那都是因為他“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畫麵。


    “你怎麽了?”麗貝卡早就察覺到了邁洛的異樣。


    邁洛擺擺手:“托普利亞老板說的沒錯,黃金之民對黃金樹和鋒刃愛得深沉,所以對犯下重罪但我自然也恨得透徹,痛恨的意誌數量達到整個國度的級別的時候,就會跟信仰一樣形成實質性的力量。”


    他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腦殼道:“罪人哦。”


    “我看看。”麗貝卡伸出手摸了摸邁洛額頭。


    邁洛也很配合,感受著對方手上傳來的那股涼意,問道:“這是你這幾年學到的什麽新咒術麽?”


    “不是,單純摸一摸而已。”麗貝卡搖頭。


    “這樣啊……”


    …


    黑刀牽著麋鹿的幻影並非一直沿著主幹道直達樹蔭之下。


    在抵達黃金國度密集城鎮邊緣的時候就忽然停了下來,原地駐足許久,似乎在等待著某種接引。


    邁洛看到那黑刀的幻影抬頭望著空中的滿月,遲遲沒有動靜,也就隻能耐心等候。


    …


    ……


    與此同時。


    樹蔭下的高地,黃金律法神殿深處。


    無數藤蔓包裹著的溫床,是那夭折的年輕鋒刃沉睡的地方。


    她死在了賜福地之外遙遠的冷原,黃金樹離去之後,高貴的神殿也無法挽迴她的生機,即便在這賜福與信仰之力最濃鬱的藤蔓中心,也無法阻止她的殘軀逐漸潰爛的趨勢,在這裏每度過一天,她就朝著真正的死亡多邁進一步。


    “她本就是未成熟的花蕊,為了這個本沒有鋒刃的時代強行降生。”


    就像她的導師黑斯廷斯所說的那樣,神殿中的黃金一眾隻把她當做承接樹神信仰的載體,或者一件未成長起來的殺戮利器,根本沒有人把她當作一個真正的孩子。


    黃金一眾需要律法鋒刃活著,以維持黃金樹的信仰,還有賜福之地的延續。


    至於以什麽樣的方式活著,那並不重要。


    …


    可以說瓊的人生是失敗的,甚至可悲的。


    她所承接來自於黃金之民的愛,是已經逝去的曆代鋒刃掙來的,與她無關。


    作為黃金樹的孩子,她所背負的期待與責任更是比天還高。


    卻還偏偏在她未成長起來之前遇到了那個惡魔般的黯影,一次接著一次被擊潰、擊碎。


    …


    但至少在這之前,她還有將自己撫養長大的人生導師黑斯廷斯長老,至少在神殿的黃金一眾準備將她的身軀和靈魂拱手送給沃提·伊格的時候,有那麽一群人堅定地站在她這一方,阻止那可怕的設想轉為現實。


    可就在不久之前,她連唯一的倚靠都失去了。


    …


    “我不明白…”


    “科林真的不明白……”


    “拜恩,我可憐的師姐啊…”


    “現在我有理由相信,迴來的那個人根本不是我們熟知的老師,再也不是了。”


    …


    藤蔓溫床前,年輕的學者俯身靠著床邊跪著。


    他是黑斯廷斯的另一名學生。


    正是之前在六王國的薩麓布區域與邁洛交過一次手的年輕咒術學者。


    他俯跪在床邊,低聲啜泣。


    …


    “老師曾說,隻有樹神迴歸,眼下的一切困局都會迎刃而解,黃金國度會重返往日的榮光。”


    “他說他一定會找到黃金樹神。”


    “如今他迴來了,卻什麽也不告訴我,像是變了個人。”


    “變得沉默寡言,變得……變得很陌生。”


    “我不知道該怎麽做…”


    “我害怕盧奎那些人把你奪走,隻能日夜守在這裏……”


    “對不起,師姐…”


    “科林不是那黯影的對手,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該死的黯影啊…”


    “你說,可能……也許該殺的不是那黯影,而應該是心懷鬼胎的蛇人王子,是不是?”


    “師姐你迴答我吧…科林真不知道該怎麽做。”


    “在德拉斯裏恩城,契約騎士遭到重創,蛇人族連伊格胞弟的殘軀都動用了,還有勾指神殿的神官…都沒能攔下那黯影……”


    “科林隻怕這輩子都殺不了他了。”


    “為什麽…他們不是說清醒世界是一片貧瘠困苦的輪迴之地麽?為什麽會走出來這麽可怕的黯影。”


    “那些該死的…該死的長老、騎士,頂著樹神側封的職位,動亂時期卻隻知道躲金賜福之地,一心隻想著將國度的一半信仰拱手讓人,把你……”


    “現在就連老師也……”


    …


    “嗚嗚……”


    “師姐啊,可憐的師姐……”


    “你知道我剛在前殿聽到了些什麽嗎?”


    “老師,我們最敬重的老師……”


    “他竟然也要把你送去地底幽嘶。”


    “我親耳聽見,是的,他告訴盧奎神隻已逝,再無挽迴的餘地,伊格之子難當大任,想要……想要挽救黃金國度的蒼生,唯有投向如今幻夢境僅存的幾名神隻。”


    “他打算將你與半數的黃金之民信仰奉給眾蛇之父伊格。”


    “我不明白…”


    “究竟發生了什麽。”


    “老師他……”


    “他究竟看到了什麽,他以前是那麽相信黃金樹的,他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給了黃金律法,毫無保留,為什麽突然性情大變…為什麽……”


    “我想不明白,科林真的想不明白。”


    “一定有什麽東西迷亂了他的心智。”


    “或許是盧奎那些人搞的鬼!”


    “也可能是那該死的黯影。”


    “該死……”


    “樹與蛇不可分割的傳說本就是無稽之談,這明明是老師親口告訴我的,他為什麽會…”


    “師姐你快別睡了師姐…”


    “你說句話啊…”


    “師姐……”


    …


    ……


    到後來。


    科林的唿吸逐漸變得急促。


    …


    其實如果拉近距離便能發現,這貨哭哭啼啼半天,但他的臉一直都貼靠在拜恩屍體的腳背上,維持著跪姿靠在溫床邊,雙手放在自己的學者長袍下方……


    直到某一時刻,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


    再然後,沉重急促的唿吸也逐漸平緩了下來。


    …


    藤蔓的溫床周圍陷入了片刻的死寂。


    從沉醉中蘇醒過來的科林戀戀不舍地站起身來。


    他整理好衣裳,眼神清澈且堅定。


    隻有這時候,他才敢直視拜恩的臉。


    科林挪步到溫床的另一側,他向拜恩的臉伸出手,卻在半空中猶豫地停滯了一會兒。


    但最終,他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溫柔地撫過拜恩那散落在溫床石台上的白色長發,沉聲說道:


    “盧奎、黑斯廷斯、伊格…黯影。”


    “誰都不行,科林不會讓任何人把你奪走的,我的拜恩。”


    …


    ……


    “阿嚏!”


    蹲守在黃金樹蔭領域邊緣的邁洛突然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這迴又怎麽了?”麗貝卡對邁洛一驚一乍的動靜很不滿意。


    邁洛揉揉鼻子,篤定地說道:“我猜肯定是有人在想我。”


    “你想那隻長角的龍娘了吧?”麗貝卡直勾勾地盯著邁洛。


    “是啊也不知道她找到終北大陸了沒。”邁洛可不藏著掖著:“幹酪吃完了總感覺日子過得索然無味。”


    “你……”


    …


    …


    這時,遠處駐足許久的黑刀騎上了麋鹿。


    就在邁洛期待著她們會往東西南北哪一方向前進的時候,麋鹿一跺腳,托起車輛向斜上空騰飛了起來。


    “嗯?”


    “欸這樣的話……”


    麋鹿車踩著空氣向滿月的方向奔去。


    邁洛和麗貝卡隻能傻在原地。


    “你不是會飛嗎?”麗貝卡戳了戳邁洛的後背。


    “幹架時候短暫的騰空和登月是兩迴事。”邁洛兩手一攤。


    “早知道就不應該讓那頭母龍離開的!”麗貝卡皺起眉頭。


    “嘿,人家有名字的好不好。”


    “那又怎麽樣?”


    “你怎麽這麽刻薄啊人家好歹也是……珍惜動物呢。”


    “所以我們到底該怎麽跟上那幻影?人家都快抵達月球了!”


    “嗯——”


    …


    這時候,遠處主幹道上傳來一個清脆動人的甜甜嗓音。


    “邁洛~!”


    …


    順著聲音望過去,就看到了風塵仆仆的羅斯公主,還有她肩膀上蹲著的黑貓。


    換做是任何人此刻應該多少都會有些思路卡殼。


    因為世界上不可能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六王國境內一別之後,又在黃金國度相遇,甚至還找迴了失散許久的馬歇爾。


    最重要的是,當指引之路因為無法靠近滿月而斷絕的時候,登月的“工具”就這麽送上門來了。


    唯一的解釋隻能是思考之眼在默默規劃著這一切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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