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法總部。


    尼祿一個人呆在辦公室裏。


    前半夜他接了無數個電話。


    要知道整座楠薇城現在已知統計內布局的電話線不出二十條,服務於各大zf機關之間的溝通,而跨地區的電話線則需要中轉站的轉接。


    尼祿估計把所有電話都接了個遍。


    不管是市zf高級部門的詢問,還是來自於執法體係的高層,甚至連郡府的高層也對這一係列的兇殺案無比關注。


    但搞笑的是,來電的某些人甚至都不知道幾個小時之前發生的案子,他們致電詢問的是今天報紙上刊登的關於德比家族的殺妻案。


    ……


    但迴報工作是必不可少的,尼祿的後半夜基本就撲在打字機上,把23起兇殺案的大致資料以及下一步的行動部署全部敲了出來,整理裝訂完畢的時候,天已經灰蒙蒙亮了。


    他習慣性地點了根雪茄,但是點火器還沒有燃透雪茄前端的時候,沉重的疲憊感就壓垮了這位中年男人,他趴在辦公桌上睡了過去。


    直到樓層走道中傳來的異響把他驚醒了過來。


    ……


    “叩…叩……”


    像腳步聲。


    又像是某種重物碾壓在木質地板上緩慢拖動的聲音。


    不隻是這些,尼祿還聽到了一個低沉的鼻息。


    …


    執法總部是一座全新的建築。


    當然這裏所說的全新隻是相對於城南執法所那樣的翻建建築而言。


    摒棄了所有繁瑣裝飾風格的情況下,這裏的每一個角落裏隻剩下筆直剛硬的幾何線條,黑灰的主色調讓這裏在夜間不管點燃多少盞煤油燈,都無法支撐起環境的昏暗,因為光照基本都被那些牆壁上的灰暗色調所吸收,反射到肉眼的光亮所剩無幾。


    尼祿的辦公室門在淩晨6點鍾的視覺效果就像是一個長方體的黑洞,如果外麵不傳來異響的話,一切還都算正常。


    然而詭異的響動總是能夠最大程度的勾起人類內心的不安與恐懼聯想。


    換做是任何人像這樣從睡夢中被驚醒過來,第一反應都應該是多點一盞煤油燈,或者唿喚下方樓層的執法官上來查看情況。


    但尼祿卻沒有。


    他終究不是那種平庸的角色。


    一個憑借普通的血肉之軀,隻身從被詛咒的伊克姆殺出一條血路的人,又怎麽會因為一些輕微的異響而畏懼。


    挑開披散在額頭的黑白摻雜的粗糙頭發之後,尼祿握住了倚靠在桌案旁邊的手杖,支撐著無力的左腿站起身來。


    ……


    昏暗的樓道中,異響漸行漸遠。


    尼祿雖然沒有產生任何恐懼聯想,但也沒有因為身處於執法總部而降低警惕。


    他拉開抽屜取出了手槍揣入大衣之下,而後便徑直走出了房門。


    沉重的疲憊感並沒有因為他在桌案上趴了半個小時而有所減輕,尼祿在走出房門的時候,靴子還不小心磕了一下門框導致了身形一陣踉蹌。


    他確實是老了,尤其是在楠薇城任職的這些年,蒼老的速度似乎比他預想的還要更快一些。


    也許再過兩年,一根手杖已經不足以支撐他獨自步行了。


    但就像他自己所說的,離開伊克姆之後,自己活著的每一天都是額外賺來的,他又有什麽可以抱怨的呢。


    可能讓他感到疲憊的不是工作,而是在座城市裏日漸狂野的罪惡吧。


    ……


    走道牆壁上掛著的煤油燈裏,昨夜添加的煤油已經消耗完,昏暗之中,尼祿尋著異響的方向,平靜地跟進著。


    就像是這幾十年來,他早已經習慣的孤身於黑暗中行走。


    尼祿自己是沒有這個概念的,關於san值的概念。


    事實上,極少有一個靈魂能夠在承受了尼祿所經曆的那些事情之後,還能夠維持住清晰的自我意誌。


    卡爾不行,麗貝卡、查爾斯等人更不行。


    就像調查員c所說的那樣,他們那一行的人極少有能夠活到晚年的,執法隊又何嚐不是,相比之下,調查員對於神秘學事件是有一定程度的清晰概念的,但執法官沒有,他們往往更加容易迷失。


    ……


    尼祿並非無所畏懼。


    比如他在長達二十多年的時間裏都不敢再涉足記憶中那片被詛咒的故鄉之土。


    以至於葬送了自己最驕傲的學生的性命。


    他的一生背負著的最沉重的東西,並非是那些詭秘事件給予的精神壓力,而是無數的遺憾。


    與其說他在於罪惡做爭鬥,年輕的時候尼祿也是這樣自認的,但是他越來越覺得,自己隻是被戲弄的眾生中的一員,他根本沒有能力改變什麽。


    關於這一點,渡鴉似乎沒有說錯——


    “孱弱的靈魂根本抵抗不了蠱惑。”


    不管尼祿如何盡力維持,這座城市裏總是會不斷地冒出各種罪惡事件,就像是一個泉眼,永遠也堵不住。


    ……


    “叩…叩……叩。”


    沉重的腳步聲音依舊在走道末端敲擊著。


    尼祿緊隨其後。


    他揣在衣兜裏的手握住了手槍。


    那聲音的源頭就像是著幾十年來他一直在追逐著的罪惡之源,他看不見它的身影,隻能依稀聽到它的聲音。


    當然,迴歸現實來說,最糟糕的結果,無非就是潛入執法總部的刺客。


    畢竟邁洛和席恩都已經證實過,潛入楠薇城的那些暗殺者並不忌諱對執法官下死手。


    如果他們意圖製造較大規模混亂的話,那麽殺死一名執法督察兼專案組指揮者,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當然,尼祿不認為自己有那麽容易被殺死。


    ……


    “叩……叩……”


    直到尼祿走到了這一樓層的走道盡頭,那平緩沉重的腳步聲依舊沒有消失。


    現在尼祿已經拿不準它到底是從哪一方向傳來了的。


    他拄著手杖轉過身,凝視著身後的漆黑走道。


    忽然間,他注意到了手杖與木質地板接觸的動靜。


    “叩……”


    那聲音,和他從睡夢中驚醒過來聽到的第一聲動靜幾乎一致。


    ……


    “是我自己的腳步聲麽……”


    尼祿的唿吸逐漸沉重了起來。


    他開始發現,自己的唿吸聲,好像就是從辦公室門前路過的那個東西的發出的鼻息。


    一個蒼老、疲憊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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