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我看你小子就是想抱薛家大腿。”貝應亭沒好氣吐槽道。


    少年毫不在意,攤手迴:“老爹,咱畢竟是個叛軍,能報上這樣的世家名門多好?”


    “我要是有個妹妹,還希望他進宮做妃子呢!”


    貝應亭聞言,瞪大了眼睛,一下子跳了起來。


    “我靠,你這個逆子!還有人性沒有?”


    貝君誌忙躲到帳角,“哎哎哎,我勸您老別動手哦,我怕……守不住手!”


    “切!”


    貝應亭撇了撇嘴,“滾吧,你給我安分得待在島上。”


    “爹,我的親爹,這傻冒王爺是個大肥羊,趁他虛,咱不宰他一頓,豈不是浪費這麽好的機會?”


    貝君誌一臉不忿。


    不過,他的抱怨沒有得到迴應,直接讓自家老爹給驅逐出去了。


    這還不算,以免他單獨跑出去,直接上了禁閉。


    待他離開後,房間內陷入了一陣沉默。


    沒過多久,一陣腳步聲響起,隨後房門貝推開。


    “大哥,出事兒了,打起來了!”來人是個麵帶白須的老將軍。


    “哦!”


    貝應亭點了點頭,沒有任何表示,自顧自地斟茶喝。


    老將軍見狀,眉頭皺作一團,“大哥,您咋一點兒都不急呢?咱現在這情況,打不得呀!”


    “這打不得,那打不得。”貝應亭喃喃自語,隨即目光變得冰冷起來,“不打,還能叫貝家軍嗎?”


    “當今時局有變,貝家軍已經多年沒有大規模征戰,如今都快成一群漁民了。”


    “哦,多數還是像你我一樣的大齡漁民。”


    老將軍聽聞過後,也是一陣苦澀。


    歎息一聲,“唉,大帥,我老程如今也變成這樣了,怕這怕那,讓您笑話了。”


    緊接著,他又麵帶疑惑,問:“不過,我還是有些不明白。”


    “你說,坐下吧!先讓郝司文陪他玩一玩。”貝應亭為對方斟上一杯清茶,緩緩道。


    對於這位老戰友、老部下,他並未擺出大帥的架子。


    當年貝家軍聞名於世,有三大絕,一絕絕在貝家軍治軍嚴整,尤擅急軍、奇軍,大夏無出其右者。


    其二則是貝家軍勇猛,打仗一比一戰損的情況下,也敢一較高低。


    最後便是在將領方麵,貝家軍有三大傳奇名將。


    貝應亭自己,當年在擱漯河一戰,八百破三萬,一戰成名。


    其下還有兩位,也是衝鋒陷陣的好手,名為程務挺、董霸。


    而眼前這位已經有些老態的將軍,正是當年那個打起仗來不要命虎頭將軍程務挺。


    隻是,這些年過去,這個性格急躁的漢子,也被歲月磨平了棱角,時刻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


    在貝應亭陷入迴憶之際,程務挺出聲打斷了他:


    “大哥,要我說,撫南王雖說啥啥都一般,但人家畢竟是正兒八經的王爺,還是碩果僅存的親王,咱死磕他沒意義。”


    “何不乘此機會,結成同盟,要是他真的登上帝位,也好為兄弟們謀個遠大前程。”


    “再不濟,敗了,咱少出力,退迴來,也照樣過日子。”


    說罷,程務挺一副等待批評的樣子。


    但貝應亭少有的沒有斥責他,反而點點頭,“老程,出息了,越活越聰明了。”


    “哎喲,大哥,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這腦子,向來不靈光,您罵我幾句,反倒舒坦些。”


    “嗬嗬!”貝應亭沒好氣地笑起來。


    良久,笑容收斂,目光有些深邃,說:


    “老程,其實,你說得真的很對,這的確是個好辦法。”


    “再不濟,到時候咱臨時反水,直接活捉他,還能去皇帝那邀個功,抹掉身上叛賊的烙印,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大夏各個地方,認祖歸宗。”


    “這麽一想,還真是不錯呢,是吧?”


    他雖然在笑,但臉上的蕭瑟與痛苦,程務挺看在眼裏。


    本來塵封在心中多年的記憶,又被揭開。


    他聲音有些低沉,“大哥,我知道,您還放不下那件事,嫂子的確……”


    “不,你錯了。”


    貝應亭一下子坐直身子,麵色嚴肅至極。


    “我的夫人,她因守城而死,我雖心痛,但也明白各為其主的道理。”


    “真正讓我不能忘懷的,是越王的慘淡下場。”


    “越王勤政愛民,登基為帝,福澤萬民,本是板上釘釘的事,但蕭師道這個大逆不道的東西改變了這一點。”


    “我貝家軍當年十數萬,遭其清剿,逃至此處不到三萬,此等血仇,我難道就這樣咽下?”


    深唿了幾口氣,他才再次開口,“我每晚入睡之後,都有數萬枉死的冤魂於我入夢,讓我為他們報仇。”


    “不殺蕭師道,我,貝應亭死不瞑目。”


    看著憤慨不已的貝應亭,程務挺有些震撼。


    他沒有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仇恨在自家大帥心中,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更加猛烈。


    這一刻,他有些慚愧。


    這些年的漁牧生活,早已讓他洗掉當年的性情。


    甚至,連兄弟們的血仇都遺忘殆盡。


    “大哥,務挺有罪!”他低下頭顱,微閉著眼,言語中盡是愧意。


    “不,務挺,你沒有罪,你今天的話,反倒有功。”


    貝應亭直接站起身,沉眉道:“實際上,當年的兄弟死的死,老的老,多數都建立了家庭,不比我們以往。”


    “而且,如今的貝家軍中有很多年輕人,他們沒有見過當年的悲劇,就讓他們隨我拋頭顱灑熱血,我怎麽能自私到這種地步呢?”


    “這一次,我出島是帶著必死的決心,所以,軍中有家庭者,可不隨軍出征,一切采取自願。”


    “大帥,已經到達這個地步了嗎?”程務挺萬分不解,站起身子,差點將茶盞打倒。


    貝應亭突然發笑,“務挺,其實,我派郝司文去追擊撫南王,並不是為了真的要與其交戰。”


    “做做樣子,順路罷了。”


    說罷,他又將其身形按下,“等我大軍登陸嶽州,會重新與其商量結盟的事。”


    “屆時,兩路並進,直取上京城。”


    程務挺心中大震,嶽州,那是靈州與潞州的西北一州,擁有豐富的水草,再往前就快到江州了。


    一過江州,三山一翻,縱覽上京便不在話下。


    他沒想到,大帥已然布局這麽深了。


    甚至,連他這個老搭檔都不知道。


    “大帥,看來,您是誠心不讓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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