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指手畫腳


    兵權、隸屬關係,李世民早已安排到位,換其他人來,事情也差不多能解決了。


    但是,為什麽非要安排範錚來,當然是因為他佛一般性子。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範錚總是反複成佛。


    大唐的一些弊端,李世民即便未能盡知,也不可能全無察覺,偏偏貞觀朝標榜的是輕刑仁政啊!


    輕刑仁政減輕日常百姓過錯的懲罰,這一點好處,誰也不能否認了。


    可是,那些該死的不死,改流、改徒,幾年時間就以各種赦免的理由出現,繼續禍害百姓,那“仁”就值得商榷了。


    大赦、曲赦……


    本無大惡的人,赦免迴家倒也罷了,可那些在“十惡不赦”之外的惡人呢?


    所以,世上哪來十全十美的事?


    多少的讚歌,是靠黎庶的眼淚堆積。


    打馬迴長安,可憐無數山。


    迴程還要帶上檻車,以及原鶉觚縣的官吏,速度慢了許多,生生磨了十天才進了明德門。


    至大理寺交卸犯官,大理正辛茂將神色古怪地看了範錚許久,默然叉手。


    真以為誰不想將惡人千刀萬剮?


    隻是,朝廷的導向為重罪輕刑,誰也沒奈何。


    就不明白了,那些罪惡滔天的人,非要留個性命以示“仁”,有何意義?


    民間恩怨應輕,罪惡欺淩應重,才是“法”本身應有的樣子。


    應召入殿,範錚向李世民交還了詔書。


    至於銅魚符與旌篩,從頭到尾,範錚都沒摸一下,別想賴他身上。


    “華容開國縣男處置鶉觚縣一事,雷厲風行,迅速平亂,手段雖略淩厲,卻直接管用。”


    李世民大悅,讚了一聲。


    範錚垂手:“陛下事先已安排妥當,臣隻是個具體執行者,不敢居功。”


    這是實話,皇帝各方麵都安排妥當了,就等你過去摘個禿梨,要什麽功勞?


    黃門侍郎劉洎跳了出來:“陛下,國有法,刑有度,縱然申梟猓、鶉觚令滿嶼該死,依律當絞、斬,何至於使用我朝遺棄的五馬分屍?此等酷刑,有傷天和!”


    範錚聽了這話,激起滿腔怒火,入目劉洎那張麵孔,什麽氣都消了。


    貞觀朝最作死的官員,有其大名,活不了幾年的,犯得著與一個將死之人計較嗎?


    範錚頻頻頷首:“啊,對對,黃門侍郎說得都對,再有這種事,陛下莫找微臣,劉侍郎最合適處置。”


    劉洎瞬間語塞了。


    自家知道自家的事,他也就是個刀筆吏,真正的做事能力……不行,要不然還有範錚出馬的餘地?


    以他愛顯擺的性子,早請功出涇州了!


    真讓他去處置這種破事,怕不是一團糟!


    指手畫腳地指責做實事的官員,才是他最擅長的。


    或者說,才是多數官員最擅長的。


    摸魚時代的口號就是: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


    雖然不能全賴劉洎這樣的官員,口號的存在也多少有他們一份功勞。


    真把做實事人全逼得擺爛了,你指望誰?


    劉洎跳出來,除了他喜歡滔滔不絕地彰顯優越感之外,更因為李泰的敗退,讓他從龍的如意算盤變成泡影,而範錚為李泰交好的官員,竟不伸一把援手!


    他卻忘了,李泰之敗,從頭到尾都算計、勢力無關,說到底,李泰隻是塊礪石!


    他尚且不能挽迴李泰的頹勢,憑什麽指望時為六品官的範錚?


    三省諸官對於範錚行事的酷烈,心頭早有防備的,要不然他為什麽非要先斬後奏之權?


    “涇州折衝都尉郎廉,雖死有餘辜,但臨死前有幾句話,臣覺得還是有必要轉逞朝廷。”


    “府兵至長安城上番,卻淪為權貴家的奴仆,臣以為此風不可漲,久必讓府兵再無征戰意願。”


    “風長史喝問郎廉,為何不上奏朝廷。郎廉答複,不僅上奏了,被駁迴,還被羞辱了一番。”


    響鼓不用重捶,範錚這兩句話,足夠讓朝堂警醒了。


    當然,朝堂願意裝睡的話,也不是範錚能左右的。


    “臣現場指派鶉觚縣錄事龍亞,暫代鶉觚令一職,想來還需要吏部重新指派官員。”


    龍亞本身隻是流外官,就算越級拔擢也跳不到從七品下,肯定得另行委派縣令。


    不過,有暫代縣令的資曆存在,龍亞入流是輕鬆的事,日後升個八品也並非無望。


    “涇州折衝都尉郎廉自刎,兵部當及時選官。”


    李世民輕輕哼了一聲。


    大唐以武立國,李世民又是當世頂尖的將帥,隻有李靖能與他並肩,對兵事極為看重。


    李世積雖已漸漸成熟,與這二位還是略有差距的。


    兵部尚書李世積應聲,並安排兵部司遴選官員。


    文武兩條線,文官是通過吏部的吏部司遴選,武官是通過兵部的兵部司遴選,三品以上則是三省與皇帝共議。


    按這一點來說,範錚算是文官。


    就是文得不太正經,非科非蔭非舉,勉強算是個恩賜的出身。


    好在範錚的本事,迅速讓人閉上嘴,沒人再扯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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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錚迴衙,韋貴妃恩賜的筆墨紙硯已然抵達司農寺京苑總監。


    愣了一下,範錚才想明白韋珪為何會賜物。


    敦化坊與韋曲的關係,在日益走近,韋思言當年造成的一點小過節也消弭於無形,自然讓韋貴妃心頭大悅。


    嗯,這是太極宮中繼長孫皇後之下,最有智慧的女人,吃過無數苦頭,更知人情冷暖。


    娃兒李慎,僅略小於李治,卻從未有不該生起的念頭。


    當然,這也與韋珪當年獲罪之身的經曆有關。


    韋珪為貴妃,甚至可能不是李世民安排,而是長孫皇後所為。


    畢竟,籍沒為奴的遭遇,多少讓李·曹賊·世民有些介懷的。


    (出自史忠墓碑。)


    韋珪其實不算太受寵,也隱隱透出想隨李慎出藩到襄州之意。


    與前夫所生長女定襄縣主,下嫁了薛國公阿史那忠(史忠);


    娃兒紀王李慎,為襄州刺史;


    妹娃子臨川公主李孟薑,下嫁青梅竹馬的譙郡公周道務。


    了無牽掛、人老珠黃,地位雖尊崇也沒有多少意思了。


    韋珪、韋尼子都是再嫁之身,李世民納她們,不是因為美色,而是需要韋曲的鼎力相助。


    自然,聯姻這東西,情有幾分,稀裏又糊塗。


    韋珪稍稍關照一下家族,也是理所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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