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長豆角架易倒


    洛陽宮,含嘉倉。


    司農少卿唐同人努力核對著上漕船的糧草數目,一陣頭暈眼花。


    數目對不上,相差一石有餘。


    這不是糧草的正常折耗,不算清楚,含嘉倉令就有難了。


    司農卿李緯搖頭:“這種事,有什麽為難的?”


    一名年幼的書令史,手持十二寸的算盤走了過來,接過記錄的數據,劈裏啪啦地撥拉著算盤珠子,速度讓唐同人歎為觀止。


    一刻鍾之後,書令史停手,自信地稟報:“數目沒有問題,是第六撥裝船時,多裝載了一石五鬥。”


    唐同人吐了口大氣。


    糧草沒問題,那就是好事,否則得有人扛責任了。


    “這就是敦化坊出來的學生?”


    唐同人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


    厲害,難怪範錚在司農寺地位超然,帶出那麽一幫學生,撒入各衙中,承擔著核算的重任,誰能不給幾分顏麵?


    “上官,你我都在洛陽宮,長安的司農寺怎麽辦?”閑下來,唐同人才有心情想這個問題。


    李緯嗬嗬一笑:“本官離衙前,已經下了文牒,司農寺事務暫委京苑總監範錚負責。”


    唐同人愣了一下。


    範錚的品秩,在少卿之下,隻有九成宮總監與之並肩,在諸署、監排行第一,總領寺中事務也說得過去。


    “但是,其他令、監會認同嗎?”唐同人有點懷疑。


    範錚的本事,他倒是知道一些,可終究太年輕了吧?


    何況,這是個底層出身的人物,沒有背景啊。


    李緯笑道:“知道為什麽司農寺少卿之位有二,卻隻有你一人頂上來了嗎?”


    唐同人默默點頭。


    隻要腦子沒問題,都能看得出,出缺不補的少卿之位,明顯是給範錚預備的,也就是他資曆是個硬傷,要不然現在就與自己平起平坐了。


    “寺丞相裏玄獎稟報,範錚接手了溫泉湯監酈正直的請求,向朝廷奏請修繕驪山湯,陛下順手將驪山湯升格為湯泉宮,令左屯衛大將軍薑行本、將作大匠閻立德修建宮室。”


    李緯的話說完,唐同人立刻驚訝了。


    之前也多番聽說驪山湯請求修繕,朝廷一直不予答複,想不到範錚一出手就得如此結果。


    運道真強啊!


    誰都知道,趕個正好而已,可這事,是誰都能碰上的麽?


    這樣一來,範錚在司農寺的威信蒸蒸日上,誰不渴望搭這股運道?


    從六品下九成宮副監閻玄邃就不指望,他就老老實實呆在麟遊縣地盤上,連長安都不想迴。


    妹婿之敗,是閻玄邃早有預料之事,奈何無力迴天。


    從頭到尾,奪嫡都是鏡中花、水中月。


    倒是妹子閻婉,做事果斷得很,迅速將延康坊魏王府改立西明寺。


    嗬嗬,李泰的府邸,誰也別想據為己有,李泰雖敗,卻不是全無脾氣的,寧願便宜佛門也不容他人覬覦。


    李泰抵達均州鄖鄉縣,便窩在王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府中諸事皆由順陽王妃閻婉做主,謝絕一切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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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敦化坊正陸甲生飄了,飄到家中的長豆角架子倒了,麵上隱隱有點兒印子。


    沒法,關中特色,長豆角架子易倒。


    鬱悶的陸甲生,被涇陽縣的主顧相邀,又去了平康坊芳華閣借酒澆愁。


    “嘖,三勒漿啊,不容易醉。”


    陸甲生喝了一角酒,身子微晃。


    涇陽縣的主顧小心翼翼地開口:“將仕郎,水泥板,每塊多開五文錢的單據,沒問題吧?”


    陸甲生吃了一口鹿肉,眼神迷離:“多開……就多開,反正別短了我敦化坊的錢。咦,台上那蕭二娘,怎麽持雙劍?”


    蕭二娘的劍舞,從來隻是單劍,陸甲生明顯是喝多了。


    真話、假話、屁話、醉話,在酒桌上輪番上演,陸甲生的身子左搖右晃,麵頰變青,眼見要醉倒了,偏偏還有那麽一絲清醒。


    “將仕郎,你們這個水泥,難造吧?”主顧半真半假地開口。


    “怎麽不難呢?要不然……伱們也不肯出錢……買,我跟你說……壞了,人有三急。”


    陸甲生踉踉蹌蹌地起身,在夥計的指引下打到茅房放水,倒讓那主顧無語。


    哎,你要麽不說,要麽全說,這麽吊人胃口很缺德的!


    酣暢淋漓地釋放了庫存,陸甲生歪歪倒倒地繞行,隱隱約約聽到“法王”二字,嘴角忍不住一歪。


    芳華閣的夥計找到了靠柱而眠的陸甲生,幾個人合力將他送到一間幹淨的屋子裏,抬上床鋪、蓋上被褥,任陸甲生鼾聲如雷。


    涇陽縣的主顧過來看了一眼,無奈地搖頭。


    得,三勒漿都喝成這樣,陸甲生也特娘的算是人才。


    這買賣,今天是沒法敲定了,乖乖付賬吧。


    房門掩上,陸甲生鼾聲依舊,時不時還磨牙、放屁。


    別人喝酒臉紅,陸甲生喝酒臉青。


    別人喝酒有量,陸甲生可以一直喝。


    裝醉,無非是感覺到危險,又無法脫身時的策略。


    芳華閣別的不多,喝醉的主顧時常有,陸甲生的招還是很管用的。


    然而,躺在鋪上的陸甲生,依舊能察覺到,至少有兩道目光不時從身上掠過,隻是不知道其中有沒有範錚家防合。


    足足睡了兩個時辰,陸甲生才掙紮著起身。


    “婆娘,水!口渴!”


    陸甲生揉著太陽穴叫嚷。


    很快,有夥計持著一壺涼水過來,陸甲生一把奪了過來,一飲而盡,重重地吐了口大氣。


    “這是哪裏?”


    夥計身子微躬,賠笑道:“客官,這是芳華閣呀!”


    陸甲生用力揉了一把臉:“芳華閣……不是有人請我喝酒?”


    夥計笑道:“正是。客官一時借酒澆愁,有點上頭了,小人便與同夥扶進來歇息,靡費那位客官已經付了。”


    “好,賞!”陸甲生伸手進褡褳,掏出一枚開元通寶,用力摁在夥計手心。“娘哩,什麽時辰了?再不迴去,家裏的長豆角架又要倒了。”


    夥計看著手裏這一文錢,哭笑不得。


    大概,這是他在芳華閣做事以來,得到的最小賞錢。


    “看到這名坊正了嗎?他將仕郎的官身,就是用教中信徒的血肉換得的。”


    “得了唄,你們大肆宣揚棖棖,不被這個坊正抓,就得為那個坊正抓,真以為人家馬上天子是善男信女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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